9 家産之争（一）

飛雪照例給進屋的每人倒了一杯暖瓶裏的“熱水”，楊飛瑛也進廚房給他們洗蘋果，家裏飛雪最小，其次就是飛瑛，小孩子當然要勤快一點了。

楊家兄妹三人商量幾句，便走進他們父親的書房，老木雕花書架上密密麻麻排列着許多線裝的書籍，屋裏還有一些擺設，他們陸續将父親的收藏搬到寬敞的正廳。

氣氛突然緊張起來，二伯母阮金菊眼珠亂轉，視線卻沒有離開方方的木匣子，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麽。其他人也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大家吃蘋果啊！”楊飛瑛推門進來，把洗好的蘋果端到小方桌上，飛雪跟着進來後随手關上門。人全了。

楊飛瑛的話打破了原來沉默的氛圍。

大伯幹咳兩聲，沉聲講到：“今天來爸這兒的原因大家都知道，這些都是咱楊家的傳家寶，東西怎麽分，得拿出個章程來。”大伯指了指地板上的箱子。

“哎呀，大哥說得是，這可是楊家的傳家寶，得讓楊家父傳子、子傳孫，一代一代傳下去。”阮金菊趕忙溜縫兒接道，還着重強調了父傳子、子傳孫幾個字。

阮金菊是飛雪的二伯母，高顴骨，細尖的臉，眼角吊着，鼻梁高高的，嘴唇薄薄的，頭發燙了大波浪，今天她穿了一件黑色長風衣，可能因為精神緊張，進屋後一直沒有想到脫下來。她和二伯父育有兩個孩子，楊才俊和楊飛燕，在飛雪的印象中這位二伯母挺刻薄的，平時全家聚會，二伯父往往是獨自赴宴，所以飛雪和阮金菊以及堂哥楊才俊、堂姐楊飛燕的接觸不多。

“其實說不上是傳家寶，大多數的古董都是爸平常收集的，有些首飾是媽的嫁妝，就是爸媽留給孫子孫女和外孫女的東西。”二伯不滿地看了二伯母一眼，沉聲說道。

“這些東西可不好估價，就是估好了價也難分呀，那件好哪件差分來分去不明白。”姑姑皺眉說道，這又是瓷器又是畫，首飾裏金的玉的沒有一件重樣兒的，她也想挑好的，誰不想挑好的呢。

“爸，幹脆把古董什麽的賣了，換成現金平均分不就得了。”楊才哲建議道，放下剛吃了一半的蘋果，這個蘋果真難吃，根本不是第一個蘋果的味兒！

飛雪微微低頭，理論上楊才哲的建議是最為公道的分法，每家都能做到不偏不倚，他能提這個建議說明他沒懷着多占便宜的想法。可是，這根本行不通，東西擺在那兒，外姓人誰不想讓自己家挑好的拿，再說，大伯他們還有另一層顧慮。

這層顧慮讓堂姐楊飛瑛說出來了，“你就別添亂啦，不要說是傳家寶，就是爺爺的收藏品，只有你頭腦簡單才會想着賣。”楊飛瑛毫不顧忌楊才哲的心靈是否受傷，一針見血地指出症結所在。

飛雪點點頭，其實她也是不同意賣掉爺爺的收藏的，大不了她少分一點。

大伯打所有開箱子，他們之前已經整理好了爺爺的收藏，對東西也大致有了估價，現在是要商量怎麽分了，飛雪看向一個紫檀的雕花木匣。

匣子裏鋪着絨布，上面擺着一個老式的鑽石金戒子，一個陽綠觀音像，一對羊脂白玉的貴妃镯。金戒子上鑲嵌的六邊形鑽石足有十九克拉，切工也極好，除了戒托花樣古老一些，鑽石本身沒有瑕疵。陽綠觀音像有三寸高，陽綠的翡翠沒有雜質劃痕，顏色鮮亮，綠得讓人心醉。一對貴妃镯用的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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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件是從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大伯緩緩說道。

這三件雖然都是極好的，但價格到底有高低之分，沒有肉眼可見瑕疵的十九克拉鑽石，價格肯定是千萬以上，若是在拍賣場上，價位還能再往上調一些；陽綠的翡翠觀音像，大概價值八百萬左右，最近一段時間翡翠價格略有下降，一年以前大概能賣到九百萬的樣子；而那對羊脂白玉的貴妃镯是清朝的首飾，用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貴妃镯又比圓镯、扁镯更費玉料，一對镯子價值五百萬左右。

這是最有價值的三樣首飾，若是四家來分，将一對羊脂白玉的镯子分開勉強算成四樣，再用其他的字畫首飾補貼差額，只是每家看上的東西總會重樣兒，又不能準确地估好所有東西的價值，多幾件少幾件分不明白。這是他們商量許久也做不了定論的原因。

飛雪他們正歸理着其他字畫，外廳竟再次響起了敲門聲，衆人對望一眼，人不是都來齊了嗎，怎麽還有人敲門？

“哎呦，大哥、二哥、大姐，家裏聚會怎麽不告訴我們家呢，都是一家人，可不好生分起來。我們家老汪是個木頭疙瘩，可少不了我替他張羅，飛玉、才藝還時常念叨你們吶，聽說我要來，非跟着來不可。”尖細的女聲在外廳回響，說話的女人看起來中等年紀，瓜子臉，割了雙眼皮，化着濃妝，一雙勾魂兒的媚眼有意無意地看向對面的男人們，大大的碧玺錾金銀耳墜兒忽閃忽閃的，十個指甲修剪得很好，塗着蘭紫色的指甲油。

“大伯、二伯、姑姑一家都在，才哲哥公司這麽忙也來啦，咦，飛雪也來啦，真是太好了，兩年沒見飛雪長高了，變漂亮了。”一旁的汪飛玉風情萬種地向他們打招呼，眼神在楊飛瑛、飛雪身上停留片刻，臉上笑着，眼底卻閃過一抹陰暗。

飛雪立刻頭疼起來，這一家極品怎麽來了？汪大力和潘翠名義上勉強算得上是她的小叔、小嬸，不過卻沒有半點血緣關系，汪大力的父親以前給爺爺開過車，後來因為汪大力嘴甜又圓滑，不知怎麽就和爺爺打了個賭，爺爺輸了，于是就認他做了幹兒子。以前爺爺沒少幫他們家，逢年過節總給他一雙兒女壓歲錢、零花錢，還幫他和潘翠找了工作，但是他們太貪心，從來沒有滿足過。

汪飛玉和汪才藝是他們夫妻生的孩子，繼承了汪大力的圓滑和潘翠好吃懶做的貪婪本性，本來他們倆另有名字，只是給潘翠改掉了，非要讓他們名中帶“飛”和“才”，好像這樣他們就是楊家的孩子一樣。

“大力、潘翠，今天我們有要緊事商量，你看要不這樣，你們先帶孩子回去，改天聚會我叫上你們一家行吧。”大伯皺皺眉，客氣地開口說道，平時他們來蹭飯占點小便宜他也不計較，但是今天楊家有正事，不能讓他們進屋。

“大哥，你這就不對了，我也是爸的兒子，家裏有什麽事我是義不容辭的。兄弟之間有什麽話不能說，孩子們都在，讓飛玉和才藝好好和他們說說話，好不容易聚到一塊兒。”汪大力一臉油滑地笑道，一邊說着，一邊把鞋子脫了，也不在乎沒有拖鞋，穿着襪子直接走進來，親熱地拍拍大伯的肩膀。

“就是嘛，我們也是楊家的一份子，”潘翠接過話茬，“大哥可不地道，爸說要給孫子孫女分東西，可沒忘了飛玉和才藝呀，今天這麽重要的事兒也不通知我們，可別欺負我們兩口子年輕！”

“要分爸的東西也得爸在，誰告訴你今天我們要分東西了？”大伯臉色十分不好，分家産這種事誰能到處亂說，告訴他們不是自找晦氣麽。

看到二伯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憤怒地看了一眼二伯母，飛雪沒有忽略二伯母阮金菊和小嬸潘翠之間的眼神交流。這不是引狼入室嘛，也難怪二伯生氣，在她看來，阮金菊和潘翠都是難纏的角色，兩人的交易也不是容易談妥的。

“大伯不用瞞着我們了，爺爺留給我的東西您一介長輩也好意思昧着良心密下？”汪才藝不滿地嘟囔着。

“爺爺什麽時候說過有東西留給你，我可不知道。”不容他嚣張，飛雪立刻反駁道，一家都不要臉，他居然好意思這麽說。

飛雪一向得爺爺歡心，平時很多事都由她決定，爺爺從來不反駁，因此飛雪這句話還是很有分量的，她不知道，就是爺爺沒說過。

在此之前汪才藝一直盯着楊飛瑛看，直到聽了這話他才注意到飛雪，一臉癡迷地盯着飛雪巴掌大小毫無瑕疵的小臉，彎彎的睫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巧卻挺拔的鼻子，粉嫩嫩的雙唇，皮膚白嫩誘人，五官精致，不止是驚豔，而是越看越癡迷，汪才藝此刻完全忘記了要說什麽。

“是嘛，我知道你爺爺最疼你，往常有什麽好東西都給你，但是飛雪你也得給你堂哥堂姐一條活路吧？還想什麽好東西都占全？”潘翠尖聲質問道。

飛雪深吸一口氣，和這種人說話簡直是自貶身價，還是短歷練啊，在熾焰只接受體能訓練，卻從沒接觸過其他方面的訓練，更沒出過任務，如今潘翠随便說幾句，她就沉不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