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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吳邪捂住嘴，血從嘴裏不斷不斷溢出，車上的乘客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時之間所有人好像都被眼前的場景震住了。吳邪一手捂嘴，一手哆嗦着往包裏伸，翻找着紙巾。

終于有乘客反應了過來，遞了一疊紙巾，吳邪來不及道謝胡亂拿紙一捂頭低着喘粗氣。出門前忘記吃藥了，沒想到這麽快病就發作了。

有乘客在撥打急救電話，有乘客讓司機趕忙先去醫院，血似乎停不下來一般很快就在他腳邊積了攤血，甚至有些血無意間蹭到了隔壁乘客的身上。

這癌症到了晚期竟如此折騰人，思緒迷蒙間似乎聽到了許多人的尖叫。

吳邪醒來的時候四周安安靜靜的，一片雪白，他吃力的擡擡手指想要把輸液針拔了，任何治療都是徒勞。掙紮了一會兒方拔了一半的線，就沖進來一大堆醫生護士，圍着他嘴巴不斷張和不知道在說什麽。已經到了失聰這一步了嗎……吳邪笑了起來，周圍的醫生護士把他放回到床上，給他打了一劑鎮定劑。

還有多久……還有多久……。

第二天再醒來的時候，吳邪做的第一件事依舊是把輸液針給拔了，2985年的世界沒有治不好的病，可他要的恰恰就是治不好。

一個人生活了這麽久，張起靈這就是你想看到的？無盡的生命，無盡的思念，無盡的回憶。

吳邪佝偻着腰，扶着牆慢慢往醫院出口走，路過的機器人時不時攔住他似乎是問他有什麽需要。吳邪揮揮手，喉嚨處發癢有腥甜的氣味湧現，幾十米的距離卻走的他精疲力竭，眼前模模糊糊的，似乎連視力都開始倒退了。

終于有護士發現了這個看去很不健康的病人，吳邪苦笑，以前的日子是想活活不下去，現在的日子是想死死不了，他看見過無數生離死別，旁觀着別人的生命，而自己永久的活在過去，活在記憶裏，血又肆虐的溢出，吳邪跪倒在地上，溢出來的血暗紅又腥臭，隐約映照出他衰敗青白的臉色。結束了吧，該結束了吧。

“喂，吳邪，醒醒，你怎麽了？”張起靈拍着吳邪的臉，示意他醒醒。

吳邪唔了一聲，模模糊糊之間聽到熟悉的聲音，唰的睜開眼看着眼前的人，一雙手不受控制的顫抖着，若不是擡手無力，怕是早抱住眼前這個人了。

張起靈看一會兒，眼裏露了一些疑惑，難不成剛剛從上面那層墓室摔下來的時候碰到了頭，變傻了？他又拍了拍吳邪的臉輕聲道：“吳邪，你沒事吧？”

吳邪下意識搖了搖頭，想張嘴說張起靈你回來了，喉頭一甜，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把張起靈一推，噴了一口血出來。

張起靈忙過去扶住他，這才發現吳邪原來受了重傷，剛剛忙着查看地形沒有細加檢查，他忙從包裏找出藥連聲問吳邪有沒有事，吳邪緊緊拽着張起靈的衣服，胸口劇烈的疼痛令他不敢太過用力的喘氣，張起靈飽含擔憂的聲音在耳邊不斷放大，吳邪拽着他，目龇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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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你沒事吧？先把藥吃了。”張起靈示意吳邪把藥吃了，怎料吳邪一把拍掉藥拳頭如風狠狠往張起靈臉上招呼去。

“你……”張起靈沉着臉看着狼狽不堪的吳邪，抓住他的手一個用力卡住他脖子冷聲道：“吃藥。”

吳邪渾渾噩噩得分不清狀況，張起靈顧忌着吳邪的傷沒太用力，吳邪掙不開，索性就破口大罵，罵張起靈自作多情，罵張起靈腦子有病，罵張起靈心狠，邊罵邊吐血，看的張起靈是又想笑又生氣，果然是摔壞腦袋了。

“吳邪，先吃藥，你傷的有點重，先把藥吃了。”

吳邪罵着罵着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臉上立刻變得更狼狽不堪了，張起靈卡着他的手感受到那些灼熱的眼淚，肌肉抽了抽。張起靈放開吳邪，以為他是被吓哭了，沉默了會兒想說吳邪你以後都不要下鬥了，就被吳邪一個熊抱抱的沉默了。吳邪哭得極為凄慘，好似發生了什麽絕望痛哭的事，痛哭了一會兒，突然又一把推開他拿着槍對着的胸口大叫道：“張起靈，你這個烏龜王八蛋再敢把我一個人扔下試試看！”

張起靈猛地一驚，表情複雜的看着他，吳邪還分不清這究竟是夢還是現實，槍抵着自己的胸口，眼睛裏全是決絕。

“吳邪。”張起靈幹啞着聲音道，“你——把槍放下，我保證過不會再悄無聲息消失，就不會騙你。”

吳邪頂着一張血和淚混合的臉，渾身透露出一種狂亂的氣息，張起靈心髒一縮，眼色一沉用極快的動作搶過槍用力一抛，把吳邪順帶拉入懷裏一字一句道：“我答應你，絕不會再把你一個人抛下。”

如果時間不因你我而停留，那我就停下腳步等你。我答應你，讓我們的時間同步。

九十七、

張起靈近來感覺特別倒黴，先是曬陽臺上的被子莫名其秒沾上了貓屎，後來是曬陽臺上的衣服經常消失，最後則是連曬外面的鞋子也不見了，他開始以為是小偷，所以留意了很久，但毫無有人的痕跡，張起靈暗暗驚奇，尋思道難道他和黑瞎子那個神棍呆久了，也沾染上神棍的體質了？

直到有一天因為睡過了頭沒去上班才發現問題根源所在。

樓上的主人養了一只肥黑貓，這只黑貓就像成精了一樣，樓上的主人在時顯得乖巧又聽話，一旦它主人走了就愛到處翻別人家的陽臺。

張起靈拉開陽臺上的窗簾後，就看到那只黑貓正叼了它的鞋子往下扔，聽到聲音頭猛的轉過來，金色的眼睛還略帶挑釁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輕輕一躍消失了蹤影。張起靈沉吟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住他上面的是個比他小一歲的男人。

張起靈走到陽臺上往下看了看自己的鞋子，樓上傳來了一聲極響亮的喵叫聲。張起靈擡頭看了看暗暗覺得該去接受科學的洗禮了，他竟然覺得這只貓成精了。

張起靈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用來思索應不應該和樓上的主人打個招呼，最後決定還是提醒一下他吧。

張起靈打開電腦給黑瞎子留言，問他動物成精的可能性是多少，黑瞎子臨到了晚上才回他——理論上說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和有靈性的人（比如我），生活個幾年自然就能通靈性了。張起靈又問他，那世界上有靈性的人多麽。黑瞎子發給他一個哈哈大笑的表情（世界上要是有靈性的人多，那還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張起靈若有所思，回想着那只黑貓充滿了不屑輕視的金色眼睛。

到了晚上九點多，他估摸着樓上的主人也該回來了，于是提着剩下的另一只鞋上樓講理去了。敲了幾下門，過了一分多鐘才有人開門，張起靈看着眼前一身家居服的男人緩聲道：“你家的貓，好像特別喜歡我家陽臺上的東西。”張起靈确信這個人可以明白自己在說什麽。

吳邪回頭看了一眼客廳裏正喝牛奶的黑貓，臉上堆起讨好的笑：“是樓下的小哥麽，不介意的話進來坐坐吧。”說罷，拿出一雙拖鞋。

張起靈換了鞋子走進去，一眼就看到那只貓正眼也不眨的看着他，他可以确信看到了那只貓嗤笑的表情。“這只貓叫什麽名字？”

“叫小花，真是不好意思我家的貓給你添麻煩了。”吳邪一臉歉意道。

“沒事。這貓很有靈性。”

吳邪笑笑道：“我叫吳邪，你呢？”

“張起靈。”

“嗯。”

張起靈看了那只貓一眼，伸手想摸它，沒想到那只貓瞥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吳邪尴尬的一笑，張起靈挑眉道：“距今為止我丢了五件衣服，三雙鞋子，還有被子上粘了幾次貓屎，吳先生你怎麽說？”

吳邪幹笑，在心裏把黑貓罵了一頓，張起靈也不廢話直接道：“看吳先生的反應想必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有個朋友他是個神棍，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把貓送我朋友玩玩，第二個我帶你回家見見我父母。”

“哈？”吳邪吃驚的張着嘴，一臉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

“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明天我會帶着我朋友上門要貓。”

吳邪表情詭異的看着張起靈道：“張先生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們才第一次見面你就說帶我回家見家長這種話，真是太……豪放了。”

張起靈聞言臉上浮現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也可以不答應，那這貓我不介意打電話來采訪采訪。這小區裏這麽多戶人家，應該不只是我一個人丢了東西。”

吳邪還想要說點什麽，黑貓就用爪子扯了扯他褲腿，吳邪只好笑着答應送了張起靈出去。

“你拉我做什麽，等把你送給神棍玩，你就知道哭了。”吳邪抱起貓道。

“喵喵。”黑貓道。

“我知道他就是我父母讓我找的人，我是擔心你。”

“喵瞄。”不用擔心我，那個神棍就是我的天劫。

“好吧。”吳邪摸了摸它的下巴，看着還遺留在客廳裏的鞋子笑道，“你也不用這樣子去吸引他的注意力，還偷了人家這麽多東西。不過也罷，至少目的達到了。”

“喵~”多虧我！

吳邪搖了搖頭，等待着張起靈帶他回家的日子。

大約一個月後，張起靈果然帶着吳邪回了家，吳邪見到他父親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了一封信，張父看了後先是流了淚然後握着吳邪的手一臉感慨

“起靈啊。”張父看着自己的兒子道，“這是我在你小的時候定的娃娃親，沒想到這麽有緣分你們倆竟然遇到了。”

吳邪只是一味的笑，張起靈只是一味的沉默，張父看了看他們兩個，內心欣慰不已。

是夜，張起靈攔住想要去睡覺的吳邪問道：“你早就計劃好了？”

吳邪笑眯眯回道：“可以這麽說，只是沒想到我不用做什麽，魚兒就自動上鈎了。以後多多指教。”說完回了客房。

張起靈微低着頭，食指拇指輕搓冒出一小團藍火輕聲道：“是該多多指教指教……。”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