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绮夢浮生
第二章 绮夢浮生
我是被尿憋醒的。
腹下脹得疼,我才悠悠轉醒,四周還是漆黑的一片。得,合着真是漫漫長夜,我還以為自己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撥開身上蓋着的被子和一些毛皮,正要下床,就被凍得一個激靈。這裏晝夜溫差太大,凍得我關節都疼。連忙在床上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想趕緊上了廁所回來接着睡。
我初來乍到,也不知道燈在哪裏,只能跟剛才黑眼鏡一樣摸着黑出去。好不容易摸到了牆壁,再順着牆壁走,轉了一圈,才摸到門。
推了門出去,才走兩步,就感覺腳下踩到了什麽東西,像只貓。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是一聲慘叫——“My god!”得,感情是老美喝多了直接睡在這外頭了。我趕緊撤了腳,向旁邊退一步,緊接着又是一聲美式發音的粗口。
我不敢再動,天知道這黑漆抹烏的地方睡了多少人。
一道光從屋的一角射過來——不知道是誰打開了手電筒,“搞什麽呢?”
是阿寧。
我像被逮到的歹徒一樣舉起雙手,就差沒抱頭蹲下了,“上廁所,沒燈。”
我就着手電筒光看,發現這些平時講究生活質量的美帝全在地上打地鋪,橫七豎八的,一個個個子又大,簡直像個蟲窩,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我都要笑出來。
手電的光晃了晃,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小腿,我吓得就要跳起來,另一道光就從腳底下亮起,直接投到房梁上,伴随着輕輕的一聲:“Here you are。”
我過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稍稍彎腰接過手電筒,也看清楚了那人的臉。他窩在被子裏,只露出一雙灰色的眼睛。
我心想美帝國主義也是有好人的。
阿寧那邊燈滅了,“別再吵了。”
我往她那邊看了一眼,心想她不會也在這睡吧,一群大老爺們兒,啧,有傷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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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我像掃雷一樣蹑手蹑腳地繞出了這間屋子,來到外面。白天我上過廁所,知道就在院子裏。一開門,就看到天上溶溶的月亮。
我突然想起在東北,也有這樣的月夜,秀秀跳着舞,她是搞文藝的,跳起來格外好看,胖子在一邊都看直了眼。而他靠在一棵老樹上休息,不知道有沒有睡着。我輕輕哼唱起蘇聯的歌。當時林場裏就我們幾個,不用擔心會被扣上什麽挖社會主義牆角小資産階級之類的帽子。
我俄語并不好,只學了一點,但這首歌我唱得還不錯。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着我不作聲。我想對你講,但又難為情,多少話兒留在心上……但願從今後,你我永不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我揉了揉眼睛,打着手電往廁所那邊走。
心事重重,也沒注意廁所裏有沒有人,就直接推了門——即使是很多年以後,我想起這件事,都會忍不住罵自己二缺。
眼前的場景簡直超乎我的想象。
那個黑眼鏡,一手撐在廁所牆壁上,衣衫淩亂的樣子,另一只手伸進衣服裏,快速地撸動着,手的動作帶動起一陣水聲,再混着他唇齒間溢出來的很粗的呻吟聲——不堪入耳。更讓我尴尬的是,我手電的光正好照過去,能清楚地看見他的動作,以及他靠的那面有些髒的牆上,還有斑駁的水跡,一看就知道發了幾次了。
操,這叫個什麽事兒。
我耳根都有點發燙,總算反應過來,正想裝作什麽都沒看到退出去,那廂就是一聲沙啞:“小三爺。”灼灼的目光投過來,他倒是撸得痛快又自在,媽的絲毫不在意我旁觀的樣子。本來嘛,都是男人,這種事撞破也沒什麽。可他身上散發出一種讓我很不自在的氣息,我也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反正全身寒毛直豎,臉也燙着。
我該怎麽辦,要不說聲“盡興,哥們兒先出去抽根煙,好了叫我”?
我急得心裏成一團亂麻,一個沒注意,他那邊就一聲悶哼,一道白色濁液激射出來,晃得我眼一花。我連忙關掉手電,心想眼不見為淨,再偷偷退出去。
結果我剛有這想法,腰就被一只手牢牢鎖住,耳邊被呼了一口熱氣:“小三爺。你突然關燈幹什麽,瞎子我這什麽都看不見。”
他身上還殘留着那種味道,讓我心慌氣短,急了就想掰扯他的手,他鎖得更緊,一陣低笑,“什麽都看不見,不抱着小三爺摔了怎麽辦。”
我連忙去開手電,這下看到我們倆的情況,臉更紅。他衣服褲子都敞着,好像還冒着熱氣,那玩意兒還若有似無地蹭着我的腿根。我掙了一下,“起開!”
他咯咯笑了起來,松開了我的腰,就這麽笑着走了出去。
我方便完,發現他已經穿好了衣服,在哪等我,笑得随意。
算了,他都沒不好意思,我又矯情個什麽勁兒。
第二天阿寧帶着他的隊伍去探路,胖子想去搜羅點藏族佛教的東西,這裏只剩我和黑眼鏡兩個人。
我因為昨晚的事還有點不好意思,盡量躲他遠遠的。他也沒大在意,就給我搬了張凳子,讓我坐他家門口看書——我帶了一本小說過來。他去做自己的事了,又是喂牲口又是打掃,手腳麻利。我心想我三叔要是看到了,一定會想方設法把黑眼鏡拉着幫自己做生意。
我以為我們倆就要這樣沉默着到他們回來,沒想到他進屋的時候經過我,突然問:“你想去墨脫?”
我一愣,“你怎麽知道?”
“昨天你喝醉的時候說的。”
“哦,對的。我想去那裏。本來我是想自己去的,可我家裏人說我身體不好,所以讓我跟着阿寧,有個照應。”
“呵,墨脫可不是什麽好地方,閉塞得很,小三爺要去,也得有個人照應。”他說着就進了屋。
我放下書追了進去,“你去過?”
他回頭對我一笑,“很多地方我都去過。”
他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聽你口音,你不像是這裏的人啊。”
他放下手裏的活計,摟着我肩膀帶我到門口,又拉了張凳子,兩個人并排坐一起。我心想,不會吧,這是要講故事?
“我的确不是這裏的人。我原來……”他的目光突然變得很遙遠,“是西安的,後來也在北京住過。”
“我們算半個老鄉啊。”我一聽樂了,又有點奇怪,“你一北京人到這裏來幹嗎?支援藏區建設?”
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是,我像那麽無私的人麽?就是以前,有個……朋友,他對我說,西藏是真正孕育靈感的地方。他一直想來。于是我就來了。後來發現這裏的确不錯,就定了下來。”
“你那個朋友呢?”
他的笑慢慢斂起來,像漣漪慢慢平複,“死了。”
“啊?!”我還想再問,但看他不太開心的樣子,就沒問下去,腦子裏卻有了很多關于他的故事。
晚上阿寧他們還沒回來,胖子倒是回來了,帶了一大袋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三叔倒是做過古董生意,我耳濡目染也懂點,他那些東西我瞄一眼就不想看。也不知道他天天折騰這些西貝貨折騰個什麽勁兒。
“這你就不懂了吧天真。”胖子反駁我,“這些東西你這種行家是看不上眼,可那些被資本主義腐蝕的老外可是一蒙一個準兒。拿到潘家園保管全倒騰出去。”
我懶得再理他,白天又幫黑眼鏡做了點事,加上高原反應,有點困了,便去睡覺。昨晚我是喝醉了才和黑眼鏡睡一起,今天也不好意思再跟他擠,于是去跟他商量看能不能幫我和胖子準備間空房。
他聽了一笑,“小三爺睡着就是了,我倒不嫌擠,就怕小三爺嫌棄我。”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好說什麽,只能繼續睡在他床上。我是那種一挨枕頭就能睡着的人,這回更是往床上一躺,連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被熱醒了。奇了怪了,沒聽過這高原上晚上還熱的,我有點迷糊,心想不會是黑眼鏡生了火吧。正胡亂地想着,一只手就拂過我的臉,帶着驚人的灼熱。我總算知道這熱是怎麽來的了。媽的,也不知道是誰,拿小爺當肉墊,整個人都覆在我身上。
我想推開這人,突然感到後面一涼——我躺的居然是一塊玻璃窗,而不是床。我有點慌。這怎麽回事。魔怔了?
偏偏壓着我的那人還在我身上亂摸,舌頭在脖子裏滑,不一會兒我就覺得自己燒了起來,下身慢慢擡頭。我努力想看清那人的臉,卻怎麽也看不到,隔了層霧霾似的,只能聽到低低的喘息聲,和隐隐約約的情話:“我愛你,我愛你……”
我一聽不對,是個男的。心想不會吧,就算和那個人在一起,也是發乎情止乎禮,什麽時候做過這種事。
身上的熱度還在炙烤着我。
鎖骨突然被一咬,我一個激靈清醒了一點。我感到自己的腿被擡了起來,什麽硬物在腿間摩擦,濕潤的,又有點疼,卻讓人欲罷不能。
我想就這麽下去也不錯。肩膀卻突然被一只手抓住,劇烈搖晃。這下我真的清醒了,眼前的霧霾慢慢褪去,我看到一雙灰色的眼睛——是那個美國人,他低聲喊我:“吳邪。吳邪。”
我往後一縮,是床,不是玻璃。
操,春夢。我居然做春夢,還是個男人。開什麽玩笑。
我還沒從這樣的震驚裏恢複過來,叫醒我的人又開口了:“披上衣服,跟我出來。”
我一看,不對勁兒,這不是美國人麽,中文怎麽這麽好,還一口京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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