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

◎如果你介意我跟異性朋友的話,那我們離婚也行。◎

他們婚姻比不純粹更混沌的開端,還有他前段時間的避諱,不耐煩,還有兩個人争吵後的冷眼旁觀,終于将兩個人的關系推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安錦說罷,毅然挂斷電話,仿佛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一點牽扯。

傅寒時往日冷靜的神情浮現一絲裂痕,眸光發暗。

他沒想到會鬧到這種境地。

在他眼中,安錦和善乖巧,除了最初拎着棒球棒捉奸時像個勇猛無敵的女戰士。

後來在婚姻生活中她恬靜溫馨,他也想過這種前後巨大的反差,理所當然的認為當初她怕是被逼急了才那樣。

也許他不應該給她時間冷靜,他想。

他運籌帷幄時間太久,此時才有種許久沒有體會過的失控的感覺。

他轉身下樓去地下酒窖拿了一瓶酒,又轉身拎了杯子回到卧室,坐在落地窗邊的長榻沙發上,凝神望着空蕩蕩的房間。

明明已經孤身一人二十多年并樂得享受寂靜,現在卻胸口憋悶不适。

給自己倒了杯酒,手指捏着玻璃杯輕輕晃動,他盯着琥珀色的酒液出神。

最初這段婚姻,他跟安家一拍即合的原因不外是互相都能得到好處。

安弼懷白手起家拼搏三十年,雖然安氏現在家大業大,可安弼懷頭些年太拼熬壞了身子,在安湛能獨當一面之前只能守成。

可商場上此消彼長,誰也不是大善人,非得等繼承人長大了才跟你厮殺。安弼懷急需一個強勢狠辣的助力,于是他盯上自己。

傅寒時對于安弼懷看中自己的原因心裏跟明鏡似的,無外乎他事業強勁,目前家裏關系簡單,計算自家女兒嫁過來,也不用擔心被家族長輩磋磨。

Advertisement

還有就是,傅寒時帶領的東森近兩年也進入瓶頸期,更深的圈子他需要深耕經營,最少需要個小十年,恰好在這方面,安弼懷人脈資源廣博深厚。

兩方各有得利,一拍即合。

此前傅寒時對于婚姻倒沒什麽想法,他覺得婚姻只是他身份新增的一個點綴。又多重助力,何樂而不為呢?

于是跟安弼懷打配合,将安錦之前的“戀情”攪合黃了。

他倒沒覺得自己做錯,他插手的時候,那個小子早就跟自己公司秘書暧昧不清,背着安錦約會看電影,就差臨門一腳。

那人不是個良人,還不如自己,他想,起碼他婚後肯定不會吃着碗裏的還看着鍋裏的。

他沒想到事情暴露之後,會勾起安錦這麽大的火氣。

他還覺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呢。

不然讓安錦嫁給那個男人蹉跎一生嗎?

“嗤”,傅寒時仰頭将酒幹了,他肯定比那個狗東西強啊。

他覺得自己沒做錯。

可耳邊又響起她說的話。

“你們看我,是不是就像屠宰場裏的狗啊?”

莫名覺得刺耳得很。

他覺得這女人生起氣來真冤枉人,這話他聽着心口發悶,她怎麽說得出口的?

他何時那樣看過她?

難道婚後他對她不夠好嗎?

把酒杯放在一旁,傅寒時眸光微閃,拿出手機打通電話。

“幫我找個人。”

挂斷電話後他想到安錦的話輕笑一聲。

她說以後他們沒關系,指腹摩挲沙發扶手輕聲呢喃,“可我不想和你沒關系呢。”

“咚咚咚。”

“寒時,安湛先生來了,正在樓下。”

管家阿姨小心翼翼敲門,在外頭輕聲通報。生怕被樓下那冷面小夥子聽到。她心裏直突突,總覺得寒時和安錦是不是鬧別扭了?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傅寒時立在後頭垂眸,“他來了,正好,我有點事情問他。”

越過管家阿姨時又走了五步,傅寒時又停住腳步,補了一句,“阿姨休息吧,這幾天不用過來。”

管家阿姨一愣,面色慌亂一閃而過,然後才連忙肅臉應聲。

知曉是要她避嫌,趕快回到保姆間拎包從後門離開。

傅寒時緩步下樓,踏下最後一級樓梯時止步,理了理衣領。擡步轉過轉角就看安湛一襲黑衣寒着臉站在客廳中央,一見他眸光銳利掃過來,“安錦呢?”

安錦不常回家也不願意回家,也不願意跟家裏有太多來往,安湛都知道。一開始小的時候他不懂,後來漸漸懂事之後才知道父母對他的偏愛和對姐姐的虧欠。

再加上他小時候過分頑皮,也錯失與安錦親密的機會。

他好像也被她劃在線外,于是他不敢過于打擾她。

前兩天,喬珂自言自語說好久沒跟安錦見面。今天傅寒時居然單獨去家裏找他,他就知道不對勁。

來的路上給安錦打電話,一個都沒接!

他讓喬珂打,安錦倒是接了,說在外面采風呢,過幾天就回來。

安湛覺得不對勁,她什麽時候采風不是跟喬珂一起?

壓下心中慌亂,他直接開車殺過來。

一進別墅,冷冷清清的,一點沒有女主人的痕跡,果然不對勁。

往常他可以尊重安錦不過多打擾她,但要安錦挨欺負受委屈了,他必須得讓人知道知道,她是有弟弟有倚仗的!

四目相對,視線碰觸,安湛濃眉微凜,直接沖過去一把揪住傅寒時的領口往後一掼将人抵在牆上,寒聲問,“我姐呢!”

傅寒時垂眸看一眼他青筋凸起的手臂,視線往上凝住小舅子氣勢洶洶的雙眼,沒生氣反倒頗為儒雅沉穩的笑了笑,擡手拍拍他的手臂,“勁還挺大。”

說着一把握住安湛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其挪開,而後又理了理衣領,“你姐知道你總揪你姐夫領子嗎。”

被傅寒時四兩撥千斤推開,安湛也不想跟他鬧大,他知道姐姐最近跟姐夫感情挺好,他們夫妻如果真吵架,在安錦沒求助之前,也沒有他動手的份。

怕再惹安錦生氣,于是往後退一步。

他剛剛也是用行動表個态,他姐身後不是沒人。

退去一步後,安湛沒動,傅寒時也沒動,兩個人對視,無聲較量,互相揣摩對方心思。

突然,安湛往後又退一步,他看今天傅寒時是鐵心攔着他。結果趁傅寒時不注意,憑借精湛的籃球經驗,一個閃身靠這牆邊大步跑上樓,将幾個房間門都推開,大喊,“安錦!”

“姐你在嗎?”

主卧空空,只剩一個枕頭。

雖然時間只來得及掃一眼,還是被安湛逮住了。

他回眸望着綴在後面的高大男人,眼珠黑亮發光,“我姐最近不吧?”

俊美的臉繃緊,下巴微微上揚略挑釁,“你最好別讓我先找到她。”

說罷毫不猶豫,轉身就走,最後疾步如風幾乎要跑起來。

等安湛離開後,傅寒時面上笑意盡收。他目光沉沉的盯着門口,略略出神的想。

連安湛都不知道她在哪,那證明喬珂也不知道。

突然心裏發慌,他舔了舔幹澀的下唇。

這次真是将她氣急了。

待見到他之後,他一定好好負荊請罪。

不想讓她再說那些刺耳的話。

就是,她現在在哪呢。

那個男人又是誰。

一想到她此時身旁還有個男人,傅寒時就血液沸騰,滋拉作響。

眼底晦暗不明,站在走廊暗處陰影下面,顯得整個人挺拔又冷冽陰沉。

-=-

安錦讓衛也開到她的小房子附近居民區停下,這附近是濱城老區,烏泱泱一大片居民樓,好幾個小區連在一起。

她覺得這樣衛也就不能知道她的小房子。

這是她給自己留的後路,她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

“衛也停在這裏吧,謝謝你。”

車停穩之後,衛也卻沒把車門解鎖,反倒是扭頭問她,“這幾天你有什麽準備?我們把合同簽了?”

聞言安錦眨眨眼,“我想回老家祭拜一下長輩。估計來回得三四天,等我回來吧?”

“你老家在哪啊?就你自己回?”

“嗯,我自己回。”

只短短猶豫兩秒鐘,衛也就說,“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談談電影準備的事,還有電影裏面有個取景我一直沒想好,路上你跟我參謀參謀。”

怕安錦不幹,衛也拍着胸脯保證,“我給你算出差補助!”

“你要覺得跟我去不放心,你叫上安湛喬珂都行。”

其實衛也只是不放心,他送安錦回去的路上,聽到了音樂遮蓋下她哽咽的哭聲。他這同學真是情場不順,剛從渣男身邊走出來不久,結果又嫁了個畜生。

他擔心讓她自己出去,她想不開再出事。

又怕她多想,扯出工作的理由拉大旗。

說罷他惴惴不安的等安錦答複。

誰知道安錦只想了一瞬,就痛快應聲,“行。”

“那我們出發吧。”

安錦利落開口,反正她正帶着行李箱呢,那就走吧。

如此反倒衛也愣了一下,看一眼街邊的便利店問她,“我要不先買點東西。”

他可沒帶洗漱用品。

“到那買吧,正好我去祭拜時,你在商場裏逛逛。”

這樣兩個人也算都有事情做,不用衛也空等她,衛也一想也覺得成,大手一揮,“那就出發!”

兩個人年齡相仿,衛也性格外放活潑,于是車廂裏氣氛歡快,安錦也抿唇笑着嗯一聲。像一陣清風,吹散籠罩心頭的一角陰雲。

安錦老家叫懷城,離濱城走高速三個小時。

于是下了高速之後,安錦就讓衛也去休息,自己去祭拜祖父祖母。

衛也知道她不想被打擾,朗聲應了,目送她離開。

想着剛剛安錦囑咐他要買的東西,轉身鑽進最近的商場裏。等一進門腳步一頓,猛拍腦門一下,忘問她了,今天他們在哪睡啊?她訂沒訂酒店啊?

安錦說兩個小時後在這見面,衛也也不敢電話打擾她。

于是嘶了一聲,一副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潇灑姿态,“等她回來安排吧。”

另一邊,安錦像一只靈敏的小動物回到森林中一樣。

懷城的街好像是她的後花園,她熟悉這裏的每一條路。即使她已經離開十幾年,可懷城好像被罩上歲月不老的罩子一樣,景致如同往常并未改變。

看着一如幼時的景象,她雙眼發熱,仿佛一扭頭就能看到和藹慈祥的祖母,而左手一擡就能握住祖父厚實而粗糙的手掌似的。

她吸吸鼻子繞過小路,去醫院後身那一條街準備買東西。

那條街每家店都賣祭祀用品。

說起來諷刺又令人難過,醫院附近最好的生意,怕就是這裏了。

離人生最近的醫院,僅隔一條窄窄的街,就是另一個地界的事情。

這條車水馬龍的小馬路将生與死隔得清清楚楚,像楚河漢界一樣,有家人住院的人甚少往這邊走,甚至好像連看一眼都忌諱。

而只要跨過這條馬路,以後就是這的常客了。

“叮咚。”

老舊的木門被推開,門頂角落挂着的銅鈴發出悶響。

木櫃後頭的白發大叔擡頭一看就咧嘴笑了,“小安又回來了,這回還是老樣子?”

“嗯。”安錦笑笑,“王叔好久不見,最近身體怎麽樣?”

“嗨,我這把年紀了,老樣子。就是腰有點不舒服,不過也正常,這一坐坐一天,是個人都受不了。”

“更別提我這二十四小時營業呢。”

這是另一個荒誕的地方,來醫院附近,第一急的是急診,第二就是這。

所以這條街上的店,都二十四小時營業。

一熬着,日日夜夜都一樣,人就老了。

說話間王叔扶着老腰彎下身,只聽咯嘣一聲,等王叔将她常用的小包拿出來遞給安錦時,安錦還是忍不住勸道,“要不然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看啦看啦,沒什麽事,貼膏藥就行。”王叔不想多提,觑着她直笑,“不說這個啦,多掃興啊,這次回來待多久,下次什麽時候回來啊?我提前把東西給你準備好。”

“下次啊,還不一定,不過一兩個月肯定會回來一次的。”安錦說話的時候打量四周,一瞧房頂角落那塊暗了,擰眉說道,“我說怪不得屋裏暗呢,您那燈壞了,等過兩天我路過的時候幫您換一下吧。”

“哈哈哈”,王叔聞言笑眯眯的并未推拒,“那我可等你啦。”

說着擡手趕她,“行了行了快去吧,別在這待着,又不是什麽好地方,別人都躲着,就你來了還得跟我聊天。”

“那我過兩天再來。”

“行行,快去吧。”

目送安錦離開,王叔唇角落下長長嘆口氣,睨着房頂那頂壞燈又響起十幾年前小丫頭第一次來的樣子,哭的滿臉通紅,眼睛腫的跟紅包子似的,可憐又倔強的問他,“叔叔,我祖父祖母走了,他們在那邊都用什麽?”

說着将塑料袋裏滿滿登登的零錢放到木櫃子上,直直的盯着他,“別人有的我都要!”

他幹這行這麽多年,還沒見過這樣孝順的小姑娘。他聽說小丫頭已經被父母領到另外一個城市,可她從十幾歲開始,隔幾個月就回來一趟來他這買東西。

後來等她大點,回來的頻率漸漸高了,四個月,兩個月,一個月。

就是每次都她自己回來。

“也不知道她爸媽死哪去了,哎。”

“哎,一晃這麽多年了。”王叔悵然,扭頭又看一眼已經空了的門口,“也不知道小丫頭什麽時候能帶個老爺們回來,可憐這麽多年了,咋還沒人照顧她。”

安錦拎着尼龍布袋沿着小街往上走,這是王叔特意給她準備的,一開始還是給她黑塑料袋,後來不知怎麽的,就給她換了尼龍袋子,說是怕她自己走到半路塑料袋破了都沒辦法。

一晃這麽多年,她都跟喪葬店的老板有這麽多年的交情了。

走到前面的小轉盤,安錦擡手打了一輛車,“師傅,前面那座山。”

懷城最大的墓地是座山,這山挺高,站在懷城哪一擡眼都能看到山的一處,于是時間長了,人們都叫那,那座山。

拎着東西緩步上山,走過那道長緩坡。

這條路,她已經獨自走了不知多少遍了。

山裏比樓宇層疊的城市溫度低許多。

終于走到半山腰祖父祖母墓碑前,拎着尼龍袋的手已經被冷風吹的通紅。

安錦緩緩蹲下,将下巴擱在自己的膝蓋上安靜的望着祖父祖母的照片。

他們正看着自己笑。

好神奇,這一笑,她眼睛發熱的厲害,就将她的眼淚給笑出來了。

安錦抽噎着,瘦弱的脊背在寒風中輕輕顫抖,慌忙低下頭将眼淚擦幹。

怕讓他們看出來。

安錦兩只手都沾上眼淚,眼淚怎麽都擦不幹。

她最終洩氣,不敢擡頭挪了幾步緊挨着墓碑坐下,靜默許久之後小聲的說,“祖父祖母,我好想你們。”

她還小的時候,孤身來祭拜遇見許多或年輕或成熟的夫妻時,她曾經想過,有一日她也會帶着她的丈夫來這裏陪祖父祖母說說話。

讓他們看看他。

想到這,眼前又起了一片水霧。

她緊抿住唇瓣不出聲,怕被祖父祖母聽到。

只敢在心裏說。

—……我好像過得不好。

—我結婚了,以為會幸福,可是好像不行,祖母,你說我是不是就沒有辦法幸福啊?

—如果祖父還在,肯定會拎着鋤頭去揍他。

她側頭趴着,眼淚洇濕大衣,臉被風吹得生疼。

“可是你們走了之後,沒人跟我一夥。”

輕聲呢喃,幾乎被風帶走。可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再也忍不住,轉身抱住冰冷的石碑失聲痛哭,非常用力,就好像真的能抱住疼愛她的老人。

“沒人站在我這邊。”

“沒人幫我。”

“我好想你們啊……”

“為什麽只剩我自己一個人啊!”

他們三個人才是一家人,可他們先走了,只剩她自己。

再也沒有人保護她,她只能靠自己,在長大的路上摔得鼻青臉腫。

哭到最後沒有力氣,手還緊攬着墓碑不放,昏昏沉沉自言自語,“就我自己了……”

痛哭發洩後,她靠着冰冷的墓碑安靜坐了一下午。

“這可真冷啊。”她手凍的發紅生疼,搓搓放到懷裏緩着,後背還不離開石碑,總有一個地方要緊挨着,“我以後也來這陪你們一起住行不行,你倆會不會嫌我黏人啊?”

下山時,冷風呼嘯掠過她将她黑色發絲吹起來,冰涼的空氣順着衣服縫鑽進去。安錦不得不緊緊衣襟,将臉埋進羊絨圍巾裏。

下山短短的路,就像是她人生縮影。

她從來沒有一刻這樣清楚地認識到她似乎只能孤單、獨自走過漫長的人生路。

-=-

下山之後安錦回到和衛也分開的地方,果然衛也已經等在那,正放倒座椅在車裏睡覺。

安錦走過去敲敲玻璃窗,等一會兒衛也才睡眼惺忪的起來,迷糊着忙把車鎖開了,對她擺手讓她上車。

上車之後安錦沒忍住,跟他說在車上睡覺危險,衛也忙解釋,“後頭窗戶都開縫了。”

安錦才止住,望着他欲言又止,衛也見了連忙抹一把臉問,“怎麽了?有什麽事?”

“你剛剛訂酒店了嗎?晚上在哪休息?”下山時安錦才想起來兩個人來的倉促。

“我正想說這個呢,我不知道你想住哪就沒訂。”

“可是我回家住,那我給你推薦個酒店……”

“我跟你一起回。”

說罷衛也斬釘截鐵,安錦聞言尋思尋思,想起他們路上說的事覺得也不是不可以。于是兩個人又買了些生活用品,草草填飽肚子之後就上路了。

“衛也,你認不認識好的武館?”

“?”

衛也一臉疑惑,側眸看過去眨眼等她說下一句。

“回濱城之後,我想學學武。”安錦扯着唇角很輕的笑笑,然後扭頭望向窗外,漂亮的眸子裏一潭死水,呢喃着,“我總得會保護自己。”

不知怎麽的,他聽到這句話,轉瞬想到她冷不丁被男人拖走時驚恐的神情,還有她看到她的丈夫一動未動後眼底的絕望。

衛也覺得他的心跟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又被剪刀生剪了似的疼。他擡手揉揉胸口,遂答複,“好,我替你留意着。”

抿唇,而後試探着問,“你着急嗎?準備什麽時候學?”

“越快越好吧。”

安錦扭回頭看他一眼,笑笑,伸手将音量旋鈕往右把音樂聲放大後将手揣進兜裏,“我睡一會兒。”

說罷靠在門楣上閉目養神。

羽睫顫抖,一看就沒睡着。

衛也收回視線,壓下心底的不舒暢,想到安錦那個冷漠俊美的丈夫忍不住擰眉想,自己好像沒比那男人差哪,她要跟他不開心,那以後……

下一瞬就自己這個念頭驚的凜然睜大眼睛,雙手愈發用力握緊方向盤。

也不是,不行啊……

安家村離市區有些遠,一路越來越僻靜,導航總算顯示已經快到了。

就算安錦已經提前打預防針說整個村子的人全搬走了,可能有點吓人。可等真開車進去的時候,開過村口第一眼,衛也還是被吓個膽顫。

村路颠簸,還散落着小石子。月明星稀,遠處有鳥落在樹杈上嘎嘎叫兩聲。

衛也吓的哆哆嗦嗦,一方面是這氛圍感太強了,另一方面他總覺得前面要突然沖出來啥撞到車上。

就這個視野,不管是僵屍、怪物,還是機甲猛獸,就算天降個會吸水的老妖怪,他都覺得挺合理的。

目測方圓幾裏就他們一輛車,兩個人,一擡眼四周都是陰森黑漆漆的山,疾風穿過滿山枯樹傳來凄厲的聲響。

衛也握着方向盤,将車燈打開緊盯着前面,又颠了一下之後心有餘悸的跟安錦說,“還好我陪你回來,你老家這也太吓人了。”

跟鬼片拍攝現場似的。

“以後咱要取這種景,都不用去找了,這可是現成的。”

來時高速路上衛也說想找點恐怖的外景,安錦心想這不現成的。

繞着空無一人的村子繞一圈,背着村口那頭的盡頭才是安錦祖父祖母家。

開過去時寂靜無聲,只有輪胎壓過土路沙礫的摩擦聲,衛也心有餘悸側頭看她一眼,“還好我陪你回來了。”

要不然他真不放心。

安錦聞言笑笑,望着漆黑的窗外沒應聲。

這條有些恐怖的小路,其實她已經孤身一人走很多遍了。不僅不覺得可怕,還覺得親切。

之前村裏還有零星幾戶人家,沒想到這回回來全都走了。

車停下之後,兩個人下車立在門口。

安家房子老舊破敗,安錦看他一眼吱呀一聲推開鐵門,滿院子雜草枯枝被薄雪覆蓋。東側的葡萄架子經歷風霜頹然半倒。

穿過小院就是正房,安錦打開門之後,裏面陳設跟以前一樣,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十幾年前。

這幾個月來去匆匆沒時間回來打掃,家具上落了一層薄灰。

她的家看起來蕭瑟凄涼。

她眨眨眼将眼前的霧氣眨幹。

去廚房擰開水龍頭,沒有水。估計是這兩天溫度驟降太冷,水管又太老舊單薄被凍上了。

鍋爐也已經早報廢,安錦每次回來住來去匆匆,也就沒修。

一門之隔,外頭和屋裏的溫度沒什麽差異。

“這也沒法住啊。”衛也緊跟在安錦身後小心翼翼的說,生怕給人惹怒了被趕走。

“穿着大衣多蓋兩床被就行。”安錦看他,眸光清明。

衛也:“……”

突然一聲清脆擊掌聲,衛也滿臉激動,“之前我出去露營的東西還在車上呢!你等等我,我現在就拿過來。”

邊往外跑衛也邊苦中作樂的想,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四處亂跑多采風,這不也有好處!

不一會兒衛也拎着夾着一堆東西來回倒騰,堅決謝絕安錦幫忙。

他甚至勤奮的将帳篷在床上支起來,又鑽進去将睡袋鋪好。

突然一陣疾風吹過,像有人在外哭嚎。

“你睡帳篷裏面,我睡外面行不行。”衛也望着窗外漆黑直哆嗦,搓手跟安錦商量,“外面太吓人了。”

安錦:“……”

-=-

濱城。

別墅。

傅寒時像尊精致的雕像坐在沙發上,從天光明媚到烏陽西沉。

在手機剛響起來那一刻,傅寒時瞬間接起來,沉聲冷肅,“怎麽是你?”

是郁清河來的電話,但剛剛傅寒時找的是他們圈子裏的另一個人。

這句話直接将郁清河問的一噎,他沒回來,心道,人家這不是不敢給你回電話才找到我。

好在傅寒時沒追問,單刀直入主題,“她現在在哪?”

郁清河似乎有些猶豫,沉默片刻才說,“……嫂子似乎是回老家了。”

老家?

傅寒時眼中暗光閃過,晦暗不明,近日瘦削許多,在陰暗未開燈的客廳裏更顯得整個人冷冽陰沉。

“哥,你手裏有東西嗎?我說下句話,你別把手機摔了。”

郁清河甚少這樣叫他,傅寒時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緊繃着下颚嗯一聲,“你說。”

郁清河清晰的咽了咽口水,又等了幾秒鐘才說,“哥,除了嫂子,還有別人一起回去……那人就是,就是……”

不敢再往下說了,生怕激怒這個看似溫和實則恐怖的男人。

傅寒時靜默須臾,猛獸般狠厲的眸子壓抑着怒氣,他平淡且冷靜的反問,“開沃爾沃的男人?”

“……是。”郁清河小心找補,“嫂子也許是沒買到票,不敢自己回去。”

良久沉默。

傅寒時沒挂斷電話,也沒出聲。郁清河覺着如果自己是只貓,現在渾身的毛都被吓炸開了。

都到這一步了,忠言逆耳,他硬着頭皮開口,“哥,要是嫂子因為之前的事真生氣要跟別人……”

點到即止,郁清河跟傅寒時關系再好也不敢繼續說下去。

但是他覺得傅寒時得知道,之前那事,是傅寒時虧待安錦才走到這一步的。

聞言,傅寒時擡眼,平靜的嗯了一聲直接挂斷電話。

而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瘋狂吞噬他的一切。

他知道郁清河沒說完的話是什麽意思。

如果安錦真因為之前的事情生氣離開他,跟別的男人,他怎麽辦。

可他從未想過這種可能。

不是夫妻間都有吵鬧坎坷嗎?

猛然起身抓住面前的車鑰匙大步往外走,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踩下油門直接沖破傍晚餘晖。

一路上,各種想法在腦海中撕扯激蕩。

她帶別的男人回老家?

怎麽能?!

她還沒帶自己回過老家!

離開他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一想到這種可能,他滿臉陰鸷嗤笑一聲,“不可能!”

在這一刻,他才恍然。

他絕不可能,無法接受安錦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陰沉的神情撐破他虛假的僞裝。

路上突然下雪,他目光沉沉往外看一眼,蒼白的雪色仿佛撞進眼底,眸光冰冷的像裝進整個寒冬。

“安錦……安錦……”

他緊繃着下颚,呢喃着她的名字。

不叫還好,這一叫,潛藏在心裏他不懂的情緒從四面八方鑽出來緊緊裹纏住他,然後用力收緊。

突然繞過轉彎,前面一片紅。

傅寒時停下,打開車窗就聽到交警拿着擴音器大喊,“前面大雪封路了啊,先原地等着吧!”

霎時間傅寒時覺得自己太陽穴都在跳,他拿出手機給安錦打電話,果不其然沒打通。胸腔裏充斥着激蕩的情緒幾乎要撕破他的胸口。

他望着越來越暗的天色,太陽幾乎要從地平線上沉下去,傅寒時第一次體會到慌亂的感覺,他憤怒的将手機扔到副駕駛上,眼看它被彈到底下。

又是無盡的忙音,她根本不接他的電話!

-=-

咚咚咚,劇烈的敲門聲。

睡袋好不容易被她捂熱乎,安錦本來不想動,可鐵門被鑿擊的噪音在安靜的夜裏實在是太響了,根本無法忽略。

這麽晚,誰啊?

她爬起來披上大衣,一出門就被冷風打了個哆嗦,于是面色也跟着發寒。

不管是誰她都覺得煩!

也不看看幾點了!

巨大的敲門聲不斷。

安錦走到門後不悅揚聲,“誰啊?”

“我。”

熟悉的,低沉的嗓音,又有點不一樣。

安錦一愣。

她想着不能吧?聽錯了?

想了想,拴上安全栓将門打開一條縫隙,透過窄縫看過去,安錦一愣。

夜幕裏的男人高大瘦削,黑色薄襯衫被風吹的獵獵作響,仿佛從地獄爬上來索命的修羅。安錦壓下驚詫,蹙了蹙眉頭,“你怎麽在這?”

一聽這話,傅寒時強壓一路的怒意瞬間傾瀉,漆黑的眸子氣的直發亮。

“我怎麽來了?”

“你回來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我是你的丈夫!”

他咬牙說道。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我為什麽要跟你說?”安錦盯着他冷笑一聲,微微歪頭眉心也擰出一個節,想到之前她不解并平靜的問,“你還知道你是我的丈夫嗎?那我的丈夫冷漠的看我被別的男人拽走,現在好意思說是我的丈夫?”

漂亮的眼眸波瀾不驚,直望着他,“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在下午痛哭過之後,再提起這件事,她除了荒唐好像并沒有別的感受。

仿佛跟他說話都覺得膩煩,安錦往後一步作勢要将鐵門重新關上。

“安錦!衛生間裏……”

衛也沒找到安錦,見門開着就拿着毛巾往外走,走到這發現不對勁兒,忙止住話頭,往前兩步站在安錦身後沒動。

一副摸摸保護的姿态。

在衛也出聲那瞬間,傅寒時銳利如利劍,他抿緊嘴唇強行壓住翻騰的怒意和眼底沉沉壓的戾氣,像捍衛自己領地的雄獅,“他是怎麽回事?”

“哦”,安錦聽到這句話先是一愣,那個怯懦的安錦已經被她殺死了,雖然還有一絲殘魂在心底震顫,但被她死死按住。

她沒有退路,她只能自己保護自己。

随即她盈盈一笑,眉眼彎彎不甚在乎得說道,“他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介意我跟異性朋友的話,”

輕盈的話音頓了頓,再開口時帶着一絲輕松解脫的笑意,她說,“那我們離婚也行。”

幾個字,如一沓子彈,将他胸膛射穿。

毫不留情。

作者有話說:

開始報應了吧~

下章預告——“老板娘說,說讓你別找她……”

本來準備更一萬五,我調整一下大綱,先更九千,明天正常晚六點更哈~

預收—各玩各的系列《婚後狂想》,球收藏啦~

桀骜不馴*睚眦必報

盛東集團少當家燕冽人如其名,桀骜不馴還有點混不吝。

尊長輩安排跟冷家大小姐聯姻,婚禮交換婚戒時,燕冽捏着粉鑽挨着她指尖懸着慢條斯理提議道,“婚後就各玩各的?”

冷白音擡眸瞥他一眼,似訝異,随後意味不明地微笑颔首。

燕冽這才把婚戒套上去,算出了半口聯姻的惡氣。

可婚後他在家時,冷白音總穿着旗袍在他面前晃悠,燕冽不禁嗤笑提醒:“不都說好了?”

說好各玩各的還故意撩撥他,怪有心機。

過不久,家裏來裁縫給女主量身,燕冽見老者手離媳婦那麽近心裏不得勁,沒皮沒臉地湊過去,“老先生,我看這個挺有趣,哪學的啊?”

女主觑他一眼,似笑非笑,用口型嘲諷他,“各.玩.各.的”。

不都說好了各玩各的,量個衣服就受不了了?

帶老裁縫走後,燕冽抱着她不撒手,埋她肩頂嘴

同類推薦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六年浴血,王者歸來,憑我七尺之軀,可拳打地痞惡霸,可護嬌妻萌娃...

凡人修仙傳

凡人修仙傳

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諸位道友,忘語新書《大夢主》,經在起點中文網上傳了,歡迎大家繼續支持哦!
小說關鍵詞:凡人修仙傳無彈窗,凡人修仙傳,凡人修仙傳最新章節閱讀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傳奇大老板

傳奇大老板

新書《我有一個兜率宮》已發布,請大家多多支持!
身患怪病的城中村包租公李單,門口來了三個奇怪的租客。
“我叫汪岩,是孤兒,是重生者,重生前是億萬富翁!我會賺錢,我想租房。”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李單:滾!
我家又不是孤兒院!
一個個竟在鬼扯淡!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李單的家,竟然成了傳說中的兜率宮,他則成為第三任宮主。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李單發現,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麽簡單。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