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兇二十四點 “這叫卧蠶，不是黑眼圈！……

陽光刺破雲層, 霞光連着漫行了千裏，不過是眨眼的須臾便鋪滿天空，如夢似幻。

叫了休息的片場大家還在各司其職地忙碌着, 幾個演員也都走戲的走戲補妝的補妝去了，沒人留意這邊。

感受着脊骨上傳來的陣陣溫熱，喬司言唇邊的笑驀得一凝, 身體也跟着頓住，劇本上手蜷了蜷, 收緊, 微垂着長睫, 俊朗的面上神色不明。

沐瞳沒察覺到他的異樣，擁着他的肩膀一下一下輕拍着, 軟萌的奶音像落日下的餘晖細膩又溫柔, “沒關系的，你特別厲害的，要相信自己呀。”

她拍撫的力道很輕，落在身上跟點水的蜻蜓似的輕到幾乎察覺不到。

喬司言:“……”

啥玩意, 怎麽感覺哄小孩呢？

他聽得眉心一抽，卻還是忍着破功調整了下情緒，斂神将腦袋和半身的力氣都壓在她身上, 幽幽嘆了口氣, 說:“堅強不了。”

“？”

有氣無力的頹喪語氣像把鈎子攪弄得沐瞳心一揪，拍撫的手也是停了下來。

喬司言還在一本正經地瞎說, “導演罵得太狠, 傷自尊了。”

“……”

心又揪了下。

看着面前神情萎靡的喬司言，沐瞳有點焦急，她垂着眼睑思考了半響, 才躊躇說:“那我就……再抱抱你吧。”

喬司言:？？？

沐瞳忽視他詫異的神情，再次将人抱住，還不忘找話緩解尴尬，“喬司言你知道嗎？其實人的後背上遍布了一種能減輕壓力的神經纖維，通過輕輕拍打或者撫摸是可以有效減輕壓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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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之前不同，這次她抱的要緊點，卻依舊不敢太用力，一邊拍一邊問，“怎麽樣，現在有沒有覺得好受了一點？”

“？”

“好什麽？”喬司言不解。

“心情呀。”她笑着重複，“有沒有覺得輕松很多？”

“……”

這是什麽靈丹妙藥嗎起效這麽快。

喬司言無語，伸手将人撈開與他面對面，不動聲色地問:“你在哪兒看到的？”

“什麽？”沐瞳愣頓半秒，很快明白過來他問的什麽，輕哦了聲沒多想便交代了，“就百度上啊。你想看嗎？我可以給你找鏈接的。”

“……”

喬司言眼皮一抽，“百度？”

他側頭避開耀眼的餘晖，撓了下眉心，有點無言，“這玩意現在還有人信？不是公認的絕症起底？”

沐瞳眨眨眼，抿着唇撇了下嘴角，不服反駁:“可是我覺得挺可信的呀。”

目光落在喬司言舒展的眉眼上，眨巴着大眼說得認真，“看嘛，你都笑了。”

“……”

夕陽沒入地平線下，雲層卸去紅暈，晚風習習吹着，吹起她額前的劉海，露出了白皙飽滿的額頭。

尴尬随着沉默拉扯着。

大新屏住呼吸，看看這個瞄瞄那個，脖子一縮還是決定當隐形人。

現場嘈雜，看着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女孩，喬司言眼一動，率先打破沉默。他長啊，煞有其事地點頭說好像是，輕嘶，繼續說道:“還是難受，要不你再抱抱？”

沐瞳:？

圍觀許久的大新:“……”

我瞳瞳姐真心實意為你着想你還忽悠她，是人嗎？！

他憤憤不平地想要說話，然而剛說個“瞳”就被喬司言警告的眼神逼了回去，閉嘴，在心裏忏悔:瞳瞳姐對不起，不是我不想幫你譴責，實在是我就是個打工人，無力抵抗啊啊啊啊！

沐瞳自然沒有聽到他的心聲，她回神剛欲說話，手機就響了。

是導演助理的，“木老師，你到了嗎？”

“……”

沐瞳這才想起來片場的原因，她輕拍了下額頭，回道，“到了我馬上過來。”

走了幾步，又頓住，走回來和喬司言說道:“我現在要去找導演不能陪你，你自己好好順戲，我等會兒再來找你。”

說完快步離開，留下喬司言對着他的背影冷笑了聲。

“大新。”

他扭頭，望着心虛的大新，扯了扯嘴角，“你今天話挺多啊。”

大新:“……”

哥，我不是沒說了嗎。

原著《迷蹤疊跡》是由幾個單元組成的懸疑類犯罪小說。電影雖然買了版權，卻只拍攝小說裏最有熱度的“花冊”和“蜉蝣”兩個單元。

由于一起連環兇殺案刑警隊長韓澈和法醫葉姝晚被臨時借調到了省局參與破案卻意外卷入小縣城青年林辰報複事件從而引發的智商碰撞的故事。

兩則單元劇故事線簡單明了，節奏卻一點不拉胯，緊張刺激反轉不斷。

沐瞳站在導演身後，望着監視器裏的畫面。

這是三個人的第一次見面，也是三位新生代演員的頭場對手戲。

天氣昏沉，烏雲黑壓壓地堆積成雲翳，跟這座陰沉的小縣城一樣，毫無生氣。

葉姝晚從兜裏掏出警官證，“你好，警察，跟你打聽點情況。”

看着眼前人和她手上的警官證，林辰神色不變，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壓下眼中忽變的暗色，冷淡回道:“你想問什麽？”

此時他已經做好了報複的計劃，面對兩個警察，依舊淡定如水，多一分異樣都沒有。

“好的，謝謝你！如果你有他的消息請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們。”問不到什麽有用的線索，葉姝晚也不再耽誤時間。

林辰淡嗯，說:“好。”

“問完了？問完了就走了。”在邊上等了半天的韓澈從欄杆上跳下來，見自家女友一直盯着別的男人，不免有些吃味。

他走過來側目斜睨了林辰一眼，攬着女朋友轉身走人，“是我不夠帥嗎？讓你眼中一直看着別人？”

“哪兒有。”

……

兩人互嗆着走遠，長鏡慢慢拉回來切成近景怼到林辰瞬間變化的臉上。

男人細碎的劉海下原本平靜如湖面的眼底忽然翻起暗湧，越來越急，似有雲霧缭繞，詭谲難辨。

“真好啊。”

他喟嘆似的地喃了聲，擡手又推了下眼鏡，恢複那副清冷的模樣，沿着樓梯上去。

一步……一步……

單薄的背影在鏡頭下顯得越發清瘦，仿佛吹一陣風就會倒下。

決絕又易碎。

對了對了，就是這破碎感！

姜臺導演壓抑着激動，緊握着對講機等鏡頭緩慢拉遠，立即喊道:“咔！”

他取下耳機，滿意地說:“ok，可以了，過！”

戲一直拍到十點才結束。

和導演探讨完需要改動的戲份細節，沐瞳正在做标記打算回酒店再改就聽到外面忽然響起一陣歡呼。

她停下動作好奇地詢聲望去，就看到大新帶着幾個人提了一堆袋子過來正在招呼大家過去。

導演也聞聲出來，看着聚集的人群詫異問道:“什麽情況？”

有人回:“喬司言的助理定了夜宵請大家吃。”

姜臺慢悠悠走過來看了眼，嚯，“整得還挺豐盛的啊，給我也來份。”

“那必須的！”大新遞了份給他，嘿嘿笑道:“我哥說了大家拍戲辛苦，就應該吃點好的。”

場面話是這麽說，但是在場的都知道，喬司言這是在為白天因為自己的耽誤了進度的事情賠禮呢。

姜臺:“有心了。”

又分發了會兒大新便交給他們去發，他擠出人群去找沐瞳，“瞳瞳姐，走了嗎？”

沐瞳剛關了電腦，提起包嗯，“好了。”

“那我們走吧。”大新自然地接過她的手提包。

“嗯。”

兩人上車時，喬司言已經在裏面了，他換了自己的衣服，一純黑的短袖T恤，環着手臂在後座閉眼休息。

聽到兩人的聲音，眼皮都沒擡就收起腿側讓出空間。

沐瞳爬上車到他身邊靠窗的位子，剛坐下就見大新遞了個紙袋子過來，“瞳瞳姐，這份是你的。”

“什麽呀？”

她正要起身，就見原本還在睡覺的喬司言睜開了眼，伸手接了過來放到她手上，說:“不是沒吃晚飯嗎，給你點的。”

沐瞳驚訝了半秒，道謝，“謝謝。”

“下午我說你好像還沒吃飯，哥就讓我定了。”大新扭過來說道，“還讓我把咖啡換成了牛奶。”

這樣嗎？

晚餐的餘溫透過紙袋傳到手上蔓延至心上，暖暖的，沐瞳感動地看着喬司言，又道了聲謝，不過還是不解，“其實咖啡也可以的。”

“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去了，還想熬夜？”喬司言嗤笑了聲，端坐起來單手抵着扶手。

“黑眼圈？”沐瞳茫然，“我沒有啊。”

“自己看。”喬司言調了相機，開了前置遞給她，嘲道，“不是黑眼圈難道還是鬼上身？”

沐瞳狐疑地小心接過手機，看向相機裏然後沉默了。

她虛指着下眼睑下的卧蠶猶豫問道，“你說的不會是這個吧？”

“不然？”

“……”

保姆車在馬路上平穩的行駛着，寬敞的車內靜默無聲。

大約過了一分鐘那麽長，車內響起了女生氣憤的聲音，軟軟的，糯糯的，反而像撒嬌。

“喬司言你是不是傻啊，這叫卧蠶，不是黑眼圈！”

在片場呆了一下午，身上全是灰塵，一回到房間沐瞳就先去洗澡了。

洗完出來，正吹頭發床上播放着音樂的手機就亮了起來。她便關了吹風機放好，坐回床沿上看手機。

是喬司言發的微信。

Q：【明天還來片場嗎？】

沐瞳也不确定，她想了下回複道:【不知道，應該不去了吧。】她不是演員，如果不是要改戲去了片場也只是個占場地的人形木偶。

mutong:【你問這個幹嘛？】

喬司言沒回，只是又問了遍，【真不來？看來明天被罵沒人安慰了。】

？

望着對話框裏的內容，沐瞳迷茫了，【你為什麽又要被罵？】

她皺眉，嚴肅回道：【喬司言你不能這樣不思進取，一寸光陰一寸金，耽誤別人的時間是犯罪！】

喬司言借完充電器回來看到義正辭嚴的回複，忍俊不禁，充上手機他，故意逗她，【那也沒辦法，誰知道明天會不會卡戲。】

“……”

望着對話沐瞳陷入了沉思，片刻後她再度回複，【明天我也會去的。】

Mutong：【監督你】

之後的幾天沐瞳每天都會去片場。

進入四月中旬，天就亮得特別早，氣溫也一天天的往上攀，路邊的行道樹也長出了茂盛的新葉。

沐瞳剛到片場就聽到姜臺導演正在朝副導演發火，“你第一次進組嗎？不知道多找幾個替演？下場戲馬上就開拍了你現在跟我說演員沒來？！”

旁邊的人噤若寒蟬，副導演更是頭都不敢擡。

“趕緊的，去給我重新找個人。”

沐瞳走到大新身邊，疑惑問道:“出什麽事了？”

大新回頭叫了她一聲瞳瞳姐，小聲解釋，“扮演陶靈那個在路上出車禍來不了。”

？！

沐瞳震驚地猛回看他，“人沒事吧？”

“聽說手骨折去醫院了。”

聞言，沐瞳松了口氣，看着怒火中燒的姜導，并沒有多意外。

進組這麽久了，對于姜臺導演的嚴格她已經見識過了，這人嚴謹到幾乎變态的地步，細節扣得很死，也難怪每部都是票房保證。

和一般的配角不同，陶靈鏡頭不多卻是串起兩則單元劇的關鍵人物，也是林辰黑化的原因。

沐瞳之前在片場看到過那個女孩，是個很活潑很有靈氣的女孩，和小說裏那個小太陽般溫暖着周圍人的陶靈很契合。現在要臨時找一個，難度肯定很大。

她擡眼，果然看到副導演在因為人員而犯難，他邊打電話讓人去找，一邊和助理交代忙得團團轉。

“副導。”

喬司言的聲音忽然響起，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到的，身上依穿着之前拍定妝照的襯衣。

他看了眼沐瞳，說，“我有一個現成的人選。”

副導演此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連忙問道：“誰啊？”

沐瞳也好奇地偏轉回來，就對上他意味深長的眼神，心裏頓時一咯噔，一個離譜的念頭不由自主地冒了上來。

她不詳地眨了眨眼。

不出意外的，下一秒喬司言就抓起她的手舉高，“這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