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戎：...

當顏染白走到機艙門口的時候，還是被明媚的陽光晃了晃眼睛。放眼望去頭頂是無盡的明藍，絲縷纖雲浮游其間，輕忽恍然。

金秋陽光之下，梯步上男人優雅高貴的笑容，抵得過最美的光景。

張開雙臂，他說：“來，勃艮第就在你腳下。”

勃艮第，法國葡萄酒之鄉，所在之處誘人芬芳皆漫溢。這是一座香醇古老的城市，這更是一個讓醉意直達心底的浪漫國度。

車子在不甚寬闊的街道上平平駛過。黎野低頭整理着手上的文件資料，毫不理會副駕駛座上笑得滿面狗腿的沈回。

“黎董，任總那邊的人已經在第戎等着了，午宴我也安排好了。”沈回心裏在悲淚，悲黎野的慘無人道。

毫無預兆把他扔他出國，現見了又不管不顧不聞不問，也不想想他這些日子在巴黎跟第戎之間跑來跑去容易麽他。

翻腕看表，黎野又低下頭去，用筆在紙上不停劃拉。

“還有時間，先見面再吃飯。”說到這裏黎野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扭頭看了看左側的顏染白。

自上車以來，她就一直保持着現在這個姿勢，也不知道車窗外的那些房子到底有什麽好看的。

皺皺眉頭，他複又低頭開口道：“安排顏小姐先去休息。”

聽到自己的名字，顏染白詫異地回頭看他。

見身旁的男子正專心于手頭的文件，心無旁骛。眼睑上掀正要別過臉，便對上右前方的視線，她友善一笑，扭頭繼續看向窗外。

沈回臉上的笑更大了，咧得跟石榴子兒蹦開一般。

這雅蘭顏總，當真是十足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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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野把顏染白扔在房間裏就消失了，百無聊賴，她一個人出門溜達。

為了方便，之前是停車在後門。她一下車就被引進了房間，根本還沒來得及好好打量此刻的所在，索性趁此時機四處走走。

怡安酒店，跟國內四四方方高樓林立的大酒店感覺很不一樣。

外觀看起來陳舊古老，從木板與石塊的縫隙裏細細散發的，是沉重的歷史氣息。木制的閣樓，木制的橫梁和走廊，木制的觀景臺……

不高的三層樓建築，卻又仿佛是融合了中國的古風樓閣。

唯獨它五彩斑斓的尖尖屋頂，又極具異域風情。

然而在這樣平平無奇的外表之下，內部卻是意外的驚人奢華。經過之後在小鎮的游覽，顏染白明白這似乎是當地的特色。第戎有很多豪宅，卻都是裝在破舊平淡的外表之下。

現下，她只驚異于酒店的高貴與精致并存的豪奢雅致。

下樓到大堂，顏染白望向右邊舒适沙發圍坐出不大不小的空間。那裏邊往更深處，由近及遠設了三道拱門，有餐廳，有休閑室，有露天觀景臺……

走出大門，茵茵綠草鋪展眼前。

深吸一口氣，似乎能夠聞到陽光的味道，那是夾雜在青草與樹蔭裏的微香，帶着泥土清爽的氣息。

整個酒店，像是一座古堡。

堡外圈起一大片的院落，一律地鋪滿了可愛的小草，更少不了粗壯卻并不高的樹木。在有陽光灑下的地方，左右兩側的草地上零散點綴了白色桌椅，有客人在此處飲茶暢聊。

多麽溫馨，陳暖的世界。

顏染白從未有過如此輕松惬意地心情，這裏不吵，卻意外的和諧。

她穿着很長的嫩黃色半身裙，輕輕掃過草地時發出簌簌響聲。身上一件薄薄的粉綠針織衫，還散落着柔軟的長發，牛奶般的脖頸沐浴在陽光下，溫潤有澤。

不只清麗，她看起來竟格外的不食人間煙火。

任之華匆匆從偏廳轉出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仰面閉目在陽光下的顏染白。寧靜從內而外，萬物靜好只在于此。

“阿冉。”

他低低地喚，喚的那人卻越行越遠。

**

酒店斜對面不遠處就是第戎的凱旋門，沉穩莊嚴地立在Y字路口的交叉點上，像極了一扇通往異界的大門。

這似乎真是一個魔幻的世界，光與影交界處的魔幻世界。

滿大街豎立着米白二色的建築，清新沉靜，同酒店一樣，它們也有着五彩斑斓的尖尖屋頂。這些熱情的色彩，成為靜谧中的喧歌。

幹淨的街道上，顏染白意外地發現一長串連續不斷的三角形金屬圖案，每一個三角形上都印刻着一只十分可愛的貓頭鷹。

順着圖案蜿蜒遠去的方向看去，似乎指向着數條不同的通道。

她随意選了一條跟着走，這樣也不會迷路。

左右看看，兩側依舊是不高的樓和半開放的陽臺，百葉窗密集分布，條條橫頁切割的光線留下斑駁光影。

淺色牆壁前浮出大片樹木綠葉，像是鄉野桌面上雕繪的細致花紋。

一些小店門口也挂着貓頭鷹的風鈴，連路旁的小小雕塑也多是貓頭鷹。

踩着這些金色圖案走到終點的時候，顏染白來到了一個類似園林的地方。俯身看，門牌上有些字母已經被流逝歲月沖刷得斑駁模糊，依稀可辨是“達西公園”。

她踩着白色石板走進了一個綠色天堂，沉浸陶醉在美妙的個人旅行之中，完全沒有發現身後跟了一路的男人。

“Tu crois aux marc de café, Aux présages, aux grands jeux, Moi je ne crois qu'en tes grands yeux……”

公園裏飄蕩着輕柔纏綿的低吟淺唱，優雅夢幻，引人進入迷人的玫瑰夢。

一泓清池倒映着藍天白雲，還有池後方的高高臺階和雕像。女孩抱着吉他坐在矮矮冒水的噴泉旁邊，旁若無人的陶醉在自己的音樂世界。

音響的效果不甚好，甚至有着茲茲雜音，仍然掩蓋不了她溫柔的聲線。

“你相信咖啡渣，相信猜測，相信瘋狂的冒險，我只相信你的一雙眼睛；

你相信童話故事，相信那些禁忌日，相信夢，我只相信你的謊言；

你相信那似乎存在的上帝，相信某個非同尋常的聖人，相信聖母會打敗邪惡，我只相信那些藍色的時光，和在不眠之夜，你向我傾訴的玫瑰。

對于那些我所相信的，我的信仰是如此虔誠，我只為你而活……”

顏染白細心聽辨，去理解這歌詞裏的意思。她只突然覺得歌裏面的人很可憐，瘋狂執拗的感情讓她震動，然而這份堅定又使人心生敬意。

合着簡單至極的吉他伴奏，用如此低婉的語調唱出，淡淡的藍色憂傷傾漫而下。

一只手突兀地出現在眼下，随之，幾張小鈔落入吉他女子翻擺在地上的黑色帽子裏。

訝異擡頭，顏染白第二次被勃艮第的陽光晃花了眼。她看見來人背光的容顏，像是最濃軟的香脂凝成的琥珀，香氣襲人又溫暖不已。

好看的嘴唇一張一合，他說：“Les Heures Bleues.”

再次訝異。明白過來對方是在給自己說這首歌額名字，顏染白禮貌一笑，也回了一句法語問候。

他應該是混血兒，說着法語，卻有着中國面孔。突然萬分感激林筱曾逼着自己學過法語，能讓自己在此時得體應對。

那人卻在聽到這一聲法語問候之後，輕笑着偏過頭去。

光線勾勒出的金色輪廓，襯得他側面線條十分的柔和。深棕色短發在這時，也耀武揚威地高調起來。

她有幾分尴尬，以為是自己說錯了才逗人發笑。畢竟是高中時學過的了，時間久了可能難免會有遺忘。

“這位小姐法語說得很不錯。”這個溫溫柔的成熟男子開口說話，聲音像是口感醇厚年歲久遠的陳年佳釀。

顏染白愕然，他居然——是懂中文的？

短短時間內的三次驚異，讓顏染白對這個男人印象深刻。而這偶然的邂逅，成就了兩人此後的糾結纏繞。

唯獨此刻，一切尚未發生，歲月沉澱在時光裏，只有安穩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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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是混血兒。”

兩人肩并肩繞着水池在草地上散步，顏染白抱歉地解釋。

“你是冉冉升起的冉，白色的白？”任之華回味着她的名字，問道。一路跟到終點的最後一刻，他從恍惚中走出，曉然面前的女子并不是阿冉。

心頭掠過一絲沁涼，在交換名字之後，卻又有了一點意外收獲。

“不，”顏染白搖搖頭，嘴角彎彎，“是一塵不染的染。”

任之華的心忽然就漏了一拍。

多年後他的回憶裏，永遠殘存着這美好的一幕。一個面容光潔的薔薇花女孩鳳眼彎彎地對他說，她的名字是一塵不染的染。

一塵不染。

人，亦如其名。

“在城裏看見很多這樣的圖案。”小徑兩側的垃圾桶，也制成可愛的貓頭鷹模樣，“似乎是指路的圖标，我從酒店沿着它們尋過來，就到了這裏。”

任之華聞言看過去，細笑：“貓頭鷹是第戎的吉祥物。”顏染白恍然大悟地點頭，眼神卻無意識地瞄向任之華。

對方袋裏的手機震動了好幾次，她跟他之間隔着距離都能聽到。其實兩人同行，倒也沒說多少話，任之華不至于聊得太盡興連電話都感覺不到。

“你的電話。”終于，她反背着手，若無其事地開口。

“嗯——”任之華的回應也風輕雲淡，并不覺得前邊故意不接，和現在被提醒接電話存在任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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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說話的語調永遠不疾不徐，仿佛典雅香水的綿長後調。

“任、總，你這也——遲到得太久了吧。”陰陰冷冷的聲線，讓任之華微微一怔，随機反應過來這不是助理的聲音。

陌生，卻不難猜到。

“抱歉，黎董，我好像——迷路了。”扶了扶金邊眼鏡，他略微苦惱地說着，說得那樣柔和低緩，就跟真的迷路了一般。

眼睛，卻一瞬不瞬看向不遠處的背影默笑。

那邊極輕的一聲低哼，顯然是不信。

涼涼的笑意通過電話線傳來，聲音變得迷繞：“不急，你慢慢找過來。晚一分鐘呢，賣給芝蘭的酒就漲價十塊。不用急，我可是——很有耐性的。”

邁步向着顏染白的方向走去，任之華笑容不改，眼神已經變得深不可測。“黎野，秦二少的葡萄莊園有你，可真算是養了一條極好的家狗。”

“彼此彼此。我這條狗最喜歡盯着軟骨頭吃，任總你可要多注意補鈣，變硬點。”一聲嗤笑，那邊先斷了電話。

腳步聲嗦嗦作響，顏染白回眸。“好了？”

任之華點頭颔首：“有點事，我現在要離開，你——”

“我要一個人再待會兒。”

顏染白輕松随意地聳肩，在對方開口之前就說明獨行的打算，不動聲色地把自己保護在安全的個人圈子內。

“任之華，有緣再見。”偏頭，她沖着他擺擺手。

或許，這真的只是一場偶然的邂逅。

任之華無聲無息地笑着道別，把眷戀通通抛在身後。畢竟，即使發音再相似，字的意義和內容也迥然不同。

顏染白，終究不是他的阿冉。

作者有話要說：歡迎來到第戎 咳咳這貨真的不是普羅旺斯~~木有帶大家去看薰衣草 嘻嘻不知道能追到這裏的親們還有多少 不過我都會堅持寫完喲 絕對不坑盡管它很溫熱 也不能算是佳作 不過俺們不會半途而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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