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John

我和他一起擠著走上樓,我覺得他雖然已經36歲,但他仍然是警長形容的那位情商發育失敗的成年嬰兒,Sherlock的性格外冷內熱,他不說笑不胡鬧的時候冷若冰霜,一張臉跟冰雕似的能把人凍死,但其實他愛笑,也富有情調,他對藝術作品總是有獨特的見解,他的家族裏誕生過著名的畫家,而且他的音樂造詣很高,他很喜歡跳舞,他肯定偷偷背著我在他自己的房間裏經常單人獨舞。

我想,如果他願意的情況下,他可以是個非常浪漫的人。

我站在房門口,攔住了他,我說,“Sherlock,先讓我進去換衣服,然後再輪到你。”

他皺皺眉,“這樣很沒效率,浪費時間,我們可以一起換衣服。”

“我才不要。”我說著把門在他鼻子尖前關了上去,他的鼻子很挺,我不止一次用腦門撞扁過他目中無人的鼻梁骨,他把我氣到抽筋的狀況時,我都會抓狂到跳腳,然後就這樣失控的對付他了,在危急關頭我能夠鎮定自若,可平時,在這些輕松的小日常裏,我不過是個感情容易起伏激動的凡夫俗子,有粉絲經常把他的側臉照塗黑成版畫,然後印在T恤上穿著滿大街走,換做是我,打死我都不要穿這種丢臉的衣服逛街,在公開場合穿上有他名字和他頭像的衣服晃來晃去,就像在公然跟他示愛一樣。

我剛在房間裏轉個身,房門嘎達一聲打開了,不敲門的混蛋一臉若無其事的鑽了進來。

我沖他攤開手,“我都說你要排隊……”

“小醫生,別忘了你現在寄人籬下,這個小房間是我的,我從3歲時就開始睡這兒了。”他幹脆利落的截斷我的話,自顧自的把房門關上,蹦到衣櫥邊開始脫除他的睡衣。

我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衣服離開他的身體,大理石一般的光滑脊背展露在我眼前,他披上一件潔白的襯衫,修長的手臂唰的穿過袖筒,手指頭優雅的在空中伸直,劃了一個弧線,降落到他身體兩側,他在穿衣鏡裏注意到了我的眼睛和我的表情,Sherlock轉過身,望著我,他忽然收斂了所有的表情,抿緊嘴唇,著手扣上他的紐扣,掩飾著那一處。

他掩飾也沒有用,我已經看見了他胸口正中央的彈孔,那疤痕很舊,原本白皙無暇的皮膚上突兀的鑲嵌著一圈麽指大小的醜陋縫線口,我面對著他襯衫底下的那個傷疤,無法和他說話,迅速低下頭,安靜的轉過身背對他,我開始解下我身上的睡袍腰帶。

他在我眼前,死過兩次了。

我沈默的穿上襯衫,再套上長褲,我拉上褲子拉鏈然後整理了一下襯衫衣擺,接著穿上一件羊毛衫,我回過頭,再次看了眼Sherlock,他早已神速的衣著妥當,西裝穿得整整齊齊的,他恢複了微笑,從衣架上取下一件洗過的外套,他捏著外套衣肩,舉在我身後,我感激的說了聲謝謝,不再抱怨他的多手多腳,在他的體貼下穿上外套。

我經過客廳時和他爸媽打了聲招呼,Sherlock拉著我的手把我往大門口牽了出去,在門關上之前我又聽見那倆老頭老太太在屋裏咕嚕笑出來的聲音。

我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該死,我為什麽走兩步路都得讓他牽著手,我應該甩開他,我為什麽不能夠狠下心來甩開他。

他的手指經常接觸酒精,指甲相當幹淨,指腹白的像雪,有點像醫生的手,更像一個藝術家的手,略帶神經質的輪廓,蒼白,有力,我時常覺得他的手指關節能夠捏碎敵人的頭骨,可現在,他溫柔的握著我的手心,那力氣輕柔的就像我的手是海綿蛋糕做的。

我緊了緊他的手心,彼此都出汗了,手掌心黏在一起又熱又潮濕,他低頭沖我笑了一下,我的心髒因他這個笑容而停頓了好長一拍。

我們穿過一片濃密的樹蔭,拐進一條小徑,一座長滿了藤蔓和青苔的古樸大宅出現在我面前,我仰起頭,看著它古老的锺樓,沾滿了灰塵的彩繪玻璃折射著中午的陽光,有鳥雀在上面築巢,現在已經飛去了別的地方過冬,那空蕩蕩的鳥巢顯得格外凄涼,廢棄的宅邸很大,可以稱之為一個莊園。

“Holmes大宅,”Sherlock和我一樣仰著頭說,“我的曾祖父母曾經住在這裏,那長滿草的地方以前是馬圈,後來我們家沒落了,就搬到小房子裏去了。我年幼無聊時會來這裏玩半天。”

我哼了一聲,“差點忘記你是貴族,貴族專産變态。”

Sherlock繼而凝望著我,霧色的眼瞳裏帶著光,閃閃發亮的,他專注的說,“反社會可不是變态。”

我瞪著他半天,然後問他,“請告訴我你的冰箱有什麽用途?”

“凍我的人頭和你的酸奶的。”

我搖搖頭,又不得已的點點頭,“好吧,我錯了,你不是變态,我才是,221B這麽的恐怖,我居然還能和你住在一起,我才是變态。”

他露齒微笑,“噢,你不是,你只是一個偶爾要去尋找心理醫生的傷殘障礙患者。”

“你是在說我有精神病?”

Sherlock斜眼望著我,臉上沒有一點笑意,我舔了一下幹巴巴的嘴唇,“該死,我操,真該死,就算我要去看心理醫生,那又怎麽樣,我仍然是個正常人,我是正常人。”我甩開他的手,往前走。

Sherlock追了上來,他在我身邊疾走著跟上我的步伐,“John,你和我住在一起時從來不需要看心理醫生,可你兩度結婚,搬出去之後你每隔兩個月都得去複診,你一離開221B就會重新做噩夢,這說明什麽?”

“說明我是個地道的神經病?”

Sherlock用力的揪住我的手臂,我差點摔倒,我生氣的瞪著他。

Sherlock的眼神幾乎要穿透我,從我身上刺過去,他說,“完全不是這個意思,你心知肚明,一離開Holmes你就不行了,沒有我,你過不下去。”

我在身體兩邊攥緊拳頭,我聽見了我沈重的喘氣聲,我低沈的說,“你太自以為是了,混球,我犯不著下半輩子都得跟你了,沒有Holmes的John Watson憑什麽就過不下去了,該死的,憑什麽?你從哪一點看出來的?”

Sherlock豎起兩條眉毛,我覺得他快要從鼻子裏噴出火來了,他咬牙切齒的說,“你老實巴交的承認一次會怎樣?”

我扯著我的脖子對他粗喊,“我他媽有什麽好承認的!”

“你都已經承認你愛我了!你再承認一下你沒有我會活不下去又有何妨!得了吧你!JohnWatson!口是心非的僞君子,你愛我愛了那麽久,要不是我意外的翻開一條錄音,你到底要在哪一天才肯說出來。”

“我他媽是僞君子,我他媽……我操,你說的是我他媽在你心裏很虛僞。”

“是,虛僞的小醫生。”他果決的說,“你對那些女人,你的每一個妻子,你每天都對她們說情話,你毫不吝啬的對她們施舍你的愛意,而我呢,這9年來,除了被你晾著,我得到過什麽?你非得要在我真的死去的那一刻才肯對我說出真心話來嗎,直到我和你那些妻子一樣躺進棺材裏送去焚化爐,你才會趴在地板上嚎啕大哭坦白我對你有多重要嗎,你這個連真話都不敢說的懦弱小人……”

我不清楚我的拳頭是怎麽到他臉上去的,我的指關節火辣辣的疼,我收回手,怒火攻心的痛楚在我胃裏翻騰,我有點惡心想吐,我覺得很不舒服,我覺得難受,我要暈過去了,我盯著他紅腫的臉頰,他的人中上流淌著一抹鮮血,Sherlock生氣的捏著鼻子,仰起頭止住他的鼻血。

“Sherlock……你話說的過分了……”

他擡起另外一只手,伸直他的食指,用力的壓扁我的嘴唇,“別說了,我恨你。”

我瞪著他,嘴上還壓著他的手指頭,我真想狠狠的咬他一口讓他痛的在地上打滾,我含糊的在他指間說話,“你?恨?我?”

Sherlock用手指抹了一把鼻血,低下頭沖著我咆哮,“和我在一起有那麽難嗎!”

“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嗎?”他的手指撤開了我,我得以自由的反擊他,“我他媽什麽時候離開過你?我們之間到底是哪一個混蛋在人世間蒸發了兩年?”

“又是那兩年!”他怒吼著。

我覺得他簡直要暴跳起來,然後像火藥一樣當場爆炸掉。

他大喊大叫的說,“才兩年!”他伸出雙手抱著我的腦袋,手心擠壓著我臉頰上的肉,他深邃的凝望著我,忽然間委屈的垂下嘴角,“才兩年……”他壓低了聲音,憂郁的說,“你就不能再多等等我?哪怕等多我幾個月,你居然就這麽和別的女人訂婚了,我回歸的第一件事就是學習如何在John Watson的婚禮上不出洋相,我看著你交換戒指,我看著你海誓山盟,那個人不是我,我從此要和別人一起分享你,你不再專屬於我一個,如果當時你才是Sherlock Holmes,你能理解我嗎?”

我在他手心裏使勁的眨了眨眼睛,我的睫毛都快濕了,我也聽見我拖著鼻音的嘆息了,我躊躇的往他走近一步,我又往後倒退了一步,然後我輸了,我敗下陣來了,“該死。”我罵了一聲,往前撲進他懷裏,手臂穿過他的腋下,用力的勒緊他的後背,Sherlock在那兒渾身打顫,他的臉頰貼在我頭發邊,他的雙臂同樣緊緊的抱住我,那力量簡直要把我按進他身體裏面去,我快要窒息了。

“一切都還來得及。”他低聲的說。

“還來得及嗎?都已經這麽久了。”我在他懷裏蹭了一下。

“現在并不會太晚,我的John,現在剛剛好,我在這兒,你也在這兒,剛剛好。”

他望向我,而我微微的沖著他仰起下巴,朝他踮起腳,Sherlock太高了,我不得不使勁的踮著腳才能觸碰到他的嘴唇,我和他貼在一起的那一刻時間都停止了。

我閉上雙眼,沈迷在這個吻裏,我從未經歷過這樣一個吻,這裏面有血的腥甜,有後悔有懊惱,更多的是寬容和原諒,我分不清是誰原諒誰了,既然他說一切都還來得及,我決定相信他這一回。

我把手從他後背上抽出來,從他胸口經過,架在他肩膀上,我撫摸著他的後頸,手指陷入他頭發裏去,我迷戀的揉著他後腦上的卷發,Sherlock的吻技真棒,我輕輕的喘息著,在一片天旋地轉中炙熱的呼吸,他沈迷的允吸著我的舌根,我的舌頭困在他唇間收不回來,我不禁無助的嗚咽著,一通興奮的戰栗感沖我襲來,我的小腹周圍酥軟了一下,我站不穩了,Sherlock牢牢的托住我的後背,他在親吻間睜開眼睛看了我一下,含著我的嘴唇,話音模糊的問我,“舒服嗎?”

“不能再好。”我沈迷的呢喃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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