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爭吵

月前,男子如前一晚般,佇立在庭院當中,仰頭望著天上遙遠的月娘,時而蹙眉,時而輕嘆,像是有什麼煩心的事情。

佇立在男子身後,看著男子寬廣的肩膀,油然升起一股安心感。

那天,男子來向自己吐訴情意時,早就在等待男子的自己,高興極了,從那天開始,就已經認定了男子就是陪伴自己下半輩子的男人。

可是,今晚的他,似乎有點不一樣。

不,從昨晚開始就不太一樣了。

以前,接近他數十步時,他就會注意到空氣所飄散的花香味,是他喜愛的花香,為了維持這股香氣,一日數沐已經是習慣了,可是,距離他只剩下三步之遙,他卻毫無反應……

是因為,心躁嗎?

問他,他也不願意說……自己也曉得男人總是會有些事情是不準女人知曉的,對自己知無不言的他,也會是這種男人嗎?

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在情人的眼中,是不一樣的。相對的,女人也會希望,她的男人對待她,也會是與眾不同的。

想到此,不禁暗自搖頭苦笑,只是望著男子的背影,就想的這麼遠。女人果然是愛胡思亂想。

啊……他又皺眉了,到底在心煩什麼事情?能不能替他分擔些呢?真希望他能開口讓自己替他分擔些苦悶。

夜風輕輕吹撫著二人的衣襬,站在女子前方的男子聽到衣振聲,猛然回過頭來,愣看了女子一會,才露出柔和的神情,幫女子輕撥開被風吹到眼前的幾撮髮絲,溫柔地道:「青羽妹子,怎麼啦?來了也不喚我一聲。」

搖了搖頭,也對他露出自己最好的笑容,輕聲說:「月色迷人,忍不住也看呆了。」

男子笑了笑,脫下身上的外掛,披覆在女子單薄的身上,溫熱的手掌輕擁著女子的肩頭,「起風了,先入屋休息吧!」

看著男子的笑容,那是每次看到自己都會露出的笑容,並沒有變化。可是……當他回頭的那一刻,想看的人,不是……自己。

他在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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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開口問,卻又起不了口,明知道,他即將娶自己過門,心中仍然有股莫名不安的鬱悶,為什麼?

走了幾步,又轉身跑回他的身旁,說:「慕哥哥,讓妹子陪你。」

「青羽妹子……」男子深深凝視著身旁的女子,看著夜風將女子的長髮吹亂,心中不忍,道:「走吧!我們進屋,小心受寒。」說完,輕擁著女子些微受涼的身軀,往屋中走去。

感覺到男子溫暖的體貼,女子幸福地笑了。

子禦修養了三天,身子骨感覺好多了。

這三天,不曉得爹親跟安親王是怎麼說的,也沒有揭露冒名的事情,安親王也已經離開,看樣子似乎不用再陪侍安親王。

稍微活動下筋骨,感覺上身子似乎已經完全恢復。略為梳整外觀,就準備要前往慕府去找季方,三天沒見到季方了,真想他。

「砰!」房間的門突然被踹開,發出不小的聲響。

訝異地看著闖入的人,竟然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季方。

高興的道:「季方,正要去找你呢!」才一說完,就看到季方的神情不對,似乎相當憤怒的樣子,才想起先前告白後的尷尬,遲疑了一會,恢復淡然,讓怒氣騰騰的季方先坐下來,問:「季方,怎麼來了?」

季方瞪視著好一會,才咬牙說道:「子禦,我跟青羽妹子是彼此相愛的。」

聽到季方的這句話,心都揪在一塊兒。其實,自己早就已經知道他們二人的事情,所以……那日才會對季方說出自己的心情。雖然老是在心裡告訴自己並不冀望季方會喜歡上自己,可是,總是會有那麼點期待,期待季方會因為自己的告白而有所動搖……如今,季方親口對著自己說出所愛的人是青羽表妹時,心裡還是傳來陣陣的絞痛。

強迫自己不動聲色,手扶著一旁的椅把,支撐著身軀緩緩地讓自己坐下來,不讓眼前的季方察覺到自己幾乎被這句話打擊得站不住腳。

季方打量著子禦在聽到那話時的神情,明顯地受到不小的打擊,但是,卻沒有驚訝的表情,心裡疑惑著子禦會不會早就已經知道了自己與青羽妹子的事情,若是真的如此,就太過分了。

另一方面,子禦也盯著季方看,腦中思忖著季方為何突然跑來告訴自己這段話。

房間內,寂靜許久。

子禦最終還是無法無視季方看向自己的認真神情。臉上不自覺地擠出不自然的微笑,努力的說:「我曉得你與青羽的事情……」話才剛說出,就聽到一聲巨響。

「碰!」地一聲,季方用力拍著眼前的桌面,憤而起身,指著子禦的鼻端,破口大罵道:「既是如此,為何還要拆散我倆?……啊!我知道了,定是你不願見我與青羽妹子結成夫妻,硬是要青羽妹子委身於你,你的心好惡毒!」雖然早已有了猜測,但是一聽到對方親口證實,一股無法抑止,憤怒的情緒直衝腦門,不經思索地說出傷人的話語,一想到子禦竟然早已知曉自己與青羽妹子的事情,卻還是向青羽妹子訂了婚約,就更覺得子禦實在是太卑鄙。

「嗯?」子禦這才曉得季方這般憤怒的原因,腦中不停的轉動著,季方之所以會來到自己這邊怒罵,定是無法退除掉自己與青羽表妹的婚事,雖然青羽表妹的家人一開始是希望青羽表妹與自己共結連蒂,但是在自己的漠視下,與季方多次到青羽表妹家中拜訪,漸漸的讓青羽表妹的家人將目光轉移到季方身上,只差季方前往到青羽表妹家中下聘這一步驟。

當然,前提是自己沒有幹涉他們二人的婚事,若是自己向青羽表妹的家中求親,他們還是會希望跟勢力比較大的霍家結為親家,只是……自己什麼時候要迎娶青羽表妹了?怎麼自己一點也不曉得……嗯……三天前,爹親在床旁對自己說的話『子禦……你該成婚了,近期,爹會幫你找好人家。』難道是爹親的安排?若是爹親的安排,那就沒什麼疑惑了,爹親知道自己是代替季方陪伴安親王的替身,定會以此要脅慕家退出這場婚事,也難怪季方會來到自己這邊,希望能讓自己打退這念頭。

子禦正想要向季方解釋時,季方已經來到子禦眼前。

季方抓著子禦的衣領,怒道:「為何不言語?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與你一起嗎?卑鄙小人。」內心已經被莫名的憤怒給矇蓋了一切,分不清自己是因為青羽要改嫁他人的失落還是子禦背叛的打擊而生氣,目前只知道一件事情,眼前的子禦為了自己所使的卑劣手段。

面對季方的質問、憤怒,子禦默然無語。

「你不是喜歡我?」季方得不到子禦的回應,心中突然升起可怕的念頭。

突然聽到季方這樣問,驚訝的擡起頭,看著他。

「那就取消婚約,不要迎娶青羽妹子。」季方話語中不自覺的透露著自信,覺得子禦應該不會拒絕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卻沒料到子禦一聽到季方的話,突然狂笑起來。

「子禦,你…你笑什麼?」對於子禦的反應,有些意外、陌生。

「這場婚約不是我要拆散你跟青羽表妹而使的手段嗎?為何我還要取消婚約,讓青羽表妹得到你?」子禦面對季方的誤會,傷心的反諷著,撕扯著逐漸崩壞的內心。

「這……」季方輕蹙著眉頭,低垂著眼簾,猶豫了一會,看向子禦的時候,已經充滿著堅定的眼神,道:「你迎娶青羽妹子無非是為我,只要……只要你退了這場婚約,我願意陪在你身邊。」說完後,毫不隱瞞的露出厭惡的神情,宣告著眼前的子禦,自己並非心甘情願,而是被迫屈服。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子禦聽到季方說願意在自己身邊,並沒有感覺到特別的高興,子禦知道,季方是為了青羽而做出這樣的抉擇,並不是發自內心的自願,這種話語比起方才季方憤怒的指責,更加地傷人與殘忍。

「知道,我不能讓青羽妹子的終生幸福毀在你這種人手上,即使……即使我無法親手建立起青羽妹子的幸福,也要讓青羽妹子能有更幸福的選擇。」季方暗握著拳頭,一字一句地表明對青羽妹子的情意。

已經無法挽回什麼了……事情已經到此地步,即使解釋了,還有什麼能挽回?沒有!什麼都沒有。與其一無所有,就讓季方陪伴自己一輩子。

「你知道陪在我身邊要做些什麼事情嗎?」心冷,話也不再客氣,看向季方的眼神已經不再有任何掩飾,將長久以來對季方的渴望赤裸裸地呈現在眼瞳中,冷聲道:「我會一步一步教你。」子禦盯著季方,手指指地,冷聲道:「爬到我這邊。」

聽到子禦這句話,季方愕然,隨即憤怒的握緊拳頭,怒視子禦。

「怎麼?不是說要為了青羽的終生幸福著想而陪在我身邊嗎?」子禦感覺內心正一點一滴的崩潰中,無法控制想要破壞一切的言行,繼續說道:「如果連這點也做不到,就別說這種空話。」多年的友誼,知道怎麼說才最能激起季方的憤怒。

季方雙眼恨視著子禦,身子緩慢地往地上趴去,恨意不隱藏地流轉在眼間,子禦不是沒有看到季方眼中的恨意,只是強迫著自己不去理睬。

季方肩膀一前一後,緩緩向前爬行,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子禦的雙眼,多年來沒變過的容顏,如今看來,顯得格外陰險、厭惡。

子禦看著季方的神情轉變,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只是,自己還能怎麼樣?既然已經被認定是卑鄙小人了,繼續卑鄙下去又何妨?這是他逼的。

季方爬行到子禦跟前,正想起身時,注意到他的意圖的子禦道:「我可沒答應你起身。」一腳踩踏著季方的肩頭,硬是將季方起身的動作壓下。

季方只好繼續趴跪在子禦跟前,憤怒的火焰燃燒著全身,好不容易,才從牙縫中併出一句話,道:「你想怎樣?」

子禦大笑:「哈哈哈,你問我想怎樣?哈,我想得可多著呢!」手指挑起季方的下巴,語氣故意帶著淫邪的腔調,道:「你覺得我該從什麼開始呢?」

季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得渾身發抖,用力撇過頭,避開子禦這輕挑的舉動,皺著眉,底下的拳頭也緊握著,指間泛白。

子禦見季方竟然避開自己的舉動,冷笑一聲,再次捏住季方的下巴,硬轉向自己,道:「若沒有這等氣魄就別裝英雄。」迫近的距離,氣息噴灑在季方堅毅的臉龐。

這次,季方就沒有避開子禦,只是,閉上了眼,不曉得是表示著自己不完全的屈服,還是垂喪地閉上眼。

望著季方倔強的臉龐,子禦眼底閃過一絲不忍,手上的力道稍減,手指愛憐地拂過季方的俊臉,顫抖的碰觸著堅挺鼻樑下方的紅唇,子禦傾身靠近跪在跟前的季方,感受著季方的氣息,雙眼直盯著季方的臉,注意到季方微顫的眼簾,將自己的唇輕輕劃過季方的唇,隨即恢復坐姿,放開握住季方下巴的手,舉腳一踹,將季方踹開,隻手撐著下巴,斜眼看著趴倒在地的季方,似乎在想著該如何處理季方。

季方突然被踹倒在地,也是愕然。方才雖是閉著雙眼,卻也感覺得到子禦靠得過近的臉龐,突如其來的碰觸,過於短暫,讓自己分辨不出是什麼部位碰觸到嘴唇,下意識地用手擦抹著嘴唇,彷彿有什麼髒東西在上頭似的。

此舉,惹毛了子禦。

「啪!」子禦反手一掌,印紅了季方白皙的臉龐,厲聲道:「很髒嗎?啪!」又是一掌,讓季方二旁的臉頰都印了火紅的掌印。

季方何時被打過臉,就連爹娘也不曾打過此處,如今卻被子禦連著二下呼巴掌,眼充斥著血紅殺意。季方的內心不斷地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衝動,若無子禦親口退婚,依著禮法,青羽妹子將終身為霍家人,不論子禦是生是死。

看著季方眼底已經有了殺意,卻無任何動作,他知道,依著季方的武功,他在季方手底下絕對走不過三招,之所以沒有對他動手,都是為了青羽表妹,面對季方的忍讓更讓子禦火大。

子禦來到季方跟前,拉著季方的衣領,怒聲道:「說,說你喜歡我。」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時候,想聽到季方說喜歡自己。

季方被呼完巴掌後,以為接下來還會有頓拳腳,沒想到子禦的要求竟然是要自己開口說喜歡他。回應子禦的,是季方再度閉眼的沉默。

子禦氣得甩開季方,一手高舉準備再次甩下的時候,看到季方的二頰早已紅腫不已,怎麼也打不下手。轉念道:「不說是嗎…沒關係,日後我讓青羽表妹說。」意思已經很清楚,只要季方不從,子禦就會如期迎娶青羽表妹。

季方嘴角抖了一下,咬著牙道:「我…我喜歡你。」說完,緊抿著嘴唇,克制著自己泛到嘴邊的怒罵。

子禦聽完季方這句被自己硬逼出來的話語後,突然放聲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一直以來,子禦最希望聽到季方對自己說出這句話,卻沒想到,真的聽到時,竟是在自己用脅迫的方式來逼著季方的情況下,這般可笑的情形。能不好笑嗎?好笑…實在太好笑了……

季方見子禦突然狂笑不已,心想著子禦會不會是瘋了,若是瘋了,青羽妹子不就真得要嫁給子禦!季方心裡忐忑著。

子禦見狀,哪會不曉得季方在想什麼,世上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季方的想法了,連青羽也比不上。子禦停下狂笑,退回椅子上坐好,斜靠著椅背,一手撐著下巴,睨看著季方,冷冷地說道:「青羽表妹我本就無意迎娶,念在你我曾是朋友,這親事我會退掉,也會替你跟叔伯說親,就當我送你的賀禮……」說到最後,子禦內心已是在滴血,也知道若是依著方才的情況,很輕易就能得到季方。即使如此,一想到自己用著這等卑劣的手段去強迫季方,就覺得太過於悲哀,一瞬間,高漲的情緒便低落下來,自動退出這場無意義的爭婚。

意外子禦會如此輕易放手,季方狐疑地看著子禦,想從子禦的臉上找尋話的真實性,又想到多年來自己都以為子禦是正人君子,沒想到竟會使出這等卑鄙的手段,就覺得子禦的臉已經看不到任何真實。子禦明明就是想要藉此手段來得到自己,為何會突然轉意?難道……另有陰謀?還是測試自己的誠意?一想到自己這樣卑屈的爬行到子禦跟前竟然還無法獲得子禦的信任,氣憤的說道:「不需要你假惺惺的賀禮。」季方根本就不相信子禦會這樣輕易的取消親事,狐疑的盯著子禦看。

子禦知道自己在季方的心裡,已經沒有任何信用可言,無意解釋什麼,只是冷冷地說道:「信也好,不信也罷。親事我會退掉。你走吧……」看著季方仍然不信的望著自己,惡意的挑起季方的下巴:「還是你希望成為我的人,才能心安。」

「你!」一掌拍掉子禦輕挑的手指,起身離開,沒有全信子禦的保證,只是覺得眼前的子禦令他感到難受,「希望你言而有信。」逃難似的離開霍府。

子禦望著季方的背影,喃喃自語的說:「為了你,我連霍家都賠上了,剛才爭吵時,卻連一點也不敢提起……若用這件事情來祈求你分一點點心在我身上,我就真的一點自尊也沒有了,對於這件事情,是我自己心甘情願來保護你的,是我自願的……」有一點,子禦連想也不敢想,若是連這件事情也無法撼動季方的心,那他不就是自以為是的笨蛋,子禦真的好怕好怕會從季方的口中得到自做多情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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