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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鋒打開微信，發出了視頻邀請。

那邊很快就接通了，但江雲野并沒有出現在屏幕裏。

艾鋒喂了兩聲：“你在幹嘛呢？怎麽不出來呢？”

對面安靜了幾秒鐘，然後說：“我在敷面膜呢，黑面膜，怕吓着你，還是不出來了吧，說話就行。”

“喲，這進了娛樂圈的人就是不一樣了哈，你以前什麽時候用過面膜啊？”

“總不能天天灰頭土臉的嘛。”

“敷着面膜也能跟我說話啊，出來吧，難不成我還能被一張面膜給吓着了？”

“算了吧，就語音也挺好的。”

“我們家雲兒是不好意思跟我面對面說話吧？”

那頭居然真的傻乎乎地問：“你怎麽知道？”

艾鋒哈哈一笑：“你剛給我發了情書，現在要跟我見面肯定會害羞的呗。”

“誰跟你寫情書了？你也太……”

“行了行了，下次撒謊說敷面膜的時候，把話說含糊點兒。你聽你那字正腔圓聲音洪亮的，哪兒像臉上貼着面膜啊？”

江雲野也忍不住哈哈哈哈，然後問他：“你看了？”

“嗯，看你那傲嬌樣兒，還‘對！我就是想出名，怎樣？’不怎樣。”艾鋒頓了頓，收起了戲谑的語氣，正色道，“有一些很嚴肅的問題，你在回避。”

“什麽？”

“比如休學的時間問題。你說你會花一年的時間來站穩腳跟，一年以後，你肯定回P大。”

“對啊.”

“那如果你一年以後在娛樂圈沒有立住腳呢？那你是回去上學還是繼續休學？或者幹脆退學？”

江雲野沉默了一會兒，笑道：“那怎麽可能？一年的時間，我就不信我還立不住腳。”

“萬一呢？萬一過完一整年，你在音樂事業上還是沒有什麽起色的話，你怎麽辦？還有，你的所謂站穩腳跟，是以什麽為标準？”

“那這樣吧，為了打消你的顧慮，一年之後，不管我在娛樂圈混到什麽程度，我都一定回P大，這你總該放心了吧？”

剛結束了和艾鋒的視頻通話，經紀人葉琳的電話就打進來了，語氣有些激動：“小江同學，我又給你接了一個商演，周日晚上，就在本市，我報價70萬，對方竟然沒有還價。”

江雲野知道葉琳興奮的原因，在這之前，他的出場費從15萬，到20萬，再到前幾天的30萬，50萬，可以說是一路飙升。現在這70萬的出場費，或許在那些頂尖歌手看來不算什麽，但對于江雲野這種初出茅廬的新人來說，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問葉琳：“葉姐，我們這樣一天一個價真的好嗎？別把別人給吓跑了，或者有價無市，人家都不敢找我了。”

“怎麽會？你的出場費又不是我在不停往高了要價，上次那個65萬可是對方主動提出的價格。”

葉琳說的就是今天的一場演出。幾天前對方找到葉琳，想請江雲野去唱幾首歌，但今天這個日子是江雲野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空出來的，因此當時葉琳一口就回絕了對方，對方以為他們是嫌錢少，一再加價，最終主動提出了65萬的價格。

但江雲野為了要回母校和艾鋒見面，還是果斷推掉了這次演出。

現在有其他演出的主辦方來詢價時，葉琳也就試着在65萬的價格上又加了5萬，對方竟然非常爽快地就同意了。

“你別低估了自己的價值，你現在值得起這樣的出場費。”葉琳說，“以後還會越來越高的，你應該試着慢慢習慣。再說，我有分寸，知道什麽時候該加價，什麽時候該讓步，不會真的把人吓跑的。”

江雲野沒吭聲，過了一會兒卻冷不丁冒出一句：“葉姐，我談戀愛了。”

葉琳吃驚不小：“真的？跟哪個姑娘啊？哎你才剛出道，這事兒暫時不能公開啊。”

“我知道。”

“女朋友是誰啊？同學？有沒有照片我看看？”

“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那邊啊了一聲之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顯然是還沒消化這個消息。

“葉姐？是不是把你吓着了？”

“江雲野，你別跟我開玩笑，你說這事兒是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這種事情能開玩笑嗎？”

葉琳深吸一口氣：“這事兒非同小可，我得跟公司報備，把你男朋友的資料發給我一下。”

江雲野沒有隐瞞，簡略地向葉琳介紹了艾鋒的基本情況，他并不關心公司會怎麽看他，倒琢磨起了自己出場費的事兒。

葉琳和公司當然是希望他的出場費越高越好了，那樣他們提得也多，尤其是像他這樣的新人，公司抽成會更多。

他突然很有危機感，商演的次數越來越多，出場費一漲再漲，他卻暫時沒有新作品。如果來來回回都是唱這幾首歌，很快他就可能被淘汰掉。

挂了電話他就在電腦裏翻着自己之前信手寫過的那些詩，或者詩不像詩、歌不像歌的文字，還真翻出了自己比較喜歡的一首，開始試着譜上曲子，又開始琢磨着什麽樂器跟這首歌更配。

沒想出什麽頭緒，他索性不去想這首歌了，開始去視頻網站翻看艾鋒的視頻。

艾鋒是個視頻剪輯高手，他踢球之餘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把每場比賽中自己所有鏡頭都剪輯出來，配上音樂上傳到視頻網站，時不時就翻出來看看。

之前江雲野曾經嘲笑過他太過自戀，他很認真地解釋說，将自己的鏡頭全部集合到一起，是為了更直觀地看到自己各種技術動作和處理方式，更好地分析自己的優缺點，總結經驗教訓。

他還真的每次看了視頻都會有針對性地揚長避短，江雲野不得不承認艾鋒這個方法确實能讓他進步神速。

艾鋒在那個視頻網站也有不少粉絲，但誰也不知道那個up主竟然真的是艾鋒本人。

他轉會到M市全安隊之後上場機會并不多，因此他近期也沒有上傳什麽新視頻，現在上傳的這個，還是上賽季在T市時候的視頻合集。

視頻一點開江雲野就吃了一驚，艾鋒這個新視頻的背景音樂竟然不是平常慣用的搖滾，而是一首琵琶曲，林海的《踏古》。

想象中八杆子打不着的兩件東西，足球和琵琶，結合起來竟然意外的沒有違和感，反倒又給了江雲野新的啓發，他那首新歌，似乎也很适合琵琶的音效。

兩天後公司通知他去開會，說是要商量新歌和專輯的事兒。

他到達公司的時候還很早，于是百無聊賴之下又開始在網上搜索艾鋒的視頻，竟然意外發現了他們M市全安隊的訓練視頻。

這還是江雲野第一次看到他在新球隊的訓練視頻，看得出艾鋒的狀态很好，但這樣的狀态卻無法打動他們的主教練。

江雲野有點心疼他，卻也堅信他一定能用自己的表現征服主教練。他伸手觸向手機屏幕，在艾鋒的臉上、身上來回撫摸着。

突然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你在幹什麽呢？”

江雲野一個激靈，觸電般地縮回了手，回頭一看，公司的音樂總監莫可正笑嘻嘻地看着他，眼神裏有點小小的嘲弄。

他不好意思地叫了一聲：“莫總監。”

莫可又往他手機上瞥了一眼：“我聽小葉說你男朋友是球星？剛才看的就是你男朋友吧？”

江雲野收起手機，嗯了一聲。

莫可又笑了一下，然後将手撐到他的桌邊，俯身問道：“我還聽小葉說，你又寫了一首歌，主要的配樂還是琵琶？你在寫了《朽木》之後，好像很喜歡用琵琶來配樂呢。”

江雲野笑道：“葉姐的嘴真夠快的，我那天只是跟她說，想寫這麽一首歌，她一轉頭就跟你說了。”

“那你到底寫還是沒寫呢？”

“現在只是剛把歌詞寫完了，曲子還沒弄完。”

“那讓我先睹為快呗。”

江雲野有點猶豫。

他想先發給艾鋒看看再說。

在經歷了前幾首歌之後，他已經習慣了讓艾鋒當自己歌詞的第一個讀者、自己音樂的第一個聽衆。

但莫可的目光如此滿含期待，他又是自己公司的音樂總監，他無法拒絕他。

他打開手機翻出歌詞給莫可看。

歌名叫《馬》

從幾千年前沉重地走來

誰騎着你一頭撞入歷史

誰駕着你一路穿越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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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富貴公子和王侯将相

俠客、刺客和說客政客

春風得意的人野心勃勃的人眉頭緊鎖的人

豪邁的人迂腐的人陰險的人

得道之人求逸之人城市中人和塵世中人

山野草夫、游牧之人和情意綿綿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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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騎着你一頭撞進歷史

車駕着你一路穿越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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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便的木車 軟香溫玉和鏽跡斑斑的笨重鐵皮車

儲冬的大白菜 充滿欲望的水果

撲騰着翅膀亂叫的鴨子和鼓着眼睛的死魚

散發着酸臭的泔水和泛黃了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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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濃霧

哪兒有你吐出的泡沫

那樣白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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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莫可擡起頭，眼裏滿是驚詫和訝異：“這是歌詞？”

江雲野就猜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但還是點點頭：“對啊。”

“這是很好的詩，但不是好的歌詞，不，它根本就不能算是歌詞。”莫可直接投了否決票。

“乍一看是不太像歌詞，但譜上曲了它就是歌了啊。”

莫可在他身旁坐下：“要是這樣的歌詞，你趁早別作曲了。”頓了一下，說，“作了曲也白費。”

“為什麽？”江雲野不服氣，“一首歌是要看整體的效果，如果我作了曲，還是效果不好的話，不用你說，我自己也會把它斃掉，可是現在還沒開始作曲呢，你就先把它給斃了，這對這歌詞來說，也太不公平了吧？”

莫可一字一頓地強調：“我剛說了，這根本就不叫歌詞。”

江雲野停了一下，慢悠悠問道：“你是說，它是詩，所以它不是歌詞？”

莫可咂了一下嘴，正打算反駁，江雲野又開口了：“那你對那些詩人歌手怎麽看？你能說張楚的歌詞不是詩嗎？你能說周雲蓬的歌詞不是詩嗎？或者說，他們不是先寫了詩，然後把詩當成了歌詞，再譜上曲了嗎？”

他确實很喜歡那種詩意化的歌詞，對那些極具文藝氣息的歌手也很推崇。

莫可眯着眼睛看着他：“你說的沒錯。那些詩人歌手，他們的歌詞是詩，但他們的歌有沒有市場呢？”

這下把江雲野問住了。

他愣了愣：“那好吧，那我舉幾個別的例子吧。”

“你不用舉例了。”莫可語氣平和，但不容反駁，“我并不是說詩不能用來做歌詞，我是說你這首詩不适合做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