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Section 26
帕特洛克羅斯苦笑回頭,旁邊的奧托墨冬也剛剛結束掉搏殺還沒緩過氣來再次被随後出現的五六個人圍住,另外有三人最後出現,一個身着全身只看得到兩只眼睛的重甲,一個是身披白色軟甲的年輕人,黑色卷發迤逦披散在肩頭,眼神透露出一種僞裝的剛毅,看起來并不是适合佩劍打仗的男人,反而更像宮廷中抱琴頌歌的樂師,最後一個也是一個戴頭盔全副武裝,不過看那身量,應該還是個孩子。
顯然看到地上狼狽捆在一起以及倒地呻吟不止的人時他們吃驚不已,奧托墨冬已經無暇顧及他,帕特洛克羅斯也不敢給他們反應的時間,手中匕首一翻輕身撲上,鋒刃直逼為首一人露出盔甲的脖子,誰知那人連避讓的動作都不曾做,手中佩劍叮的一聲擋住帕特洛克羅斯出其不意的一擊。
帕特洛克羅斯落地側身折腰避過随後而至的刺砍挑三劍,被逼得倒退數步,手中匕首已經成鋸齒狀,整條右臂已經麻了,而攻擊那人還站在原地未曾移動半步。
後面出現的一潑人顯然要高上幾個層次,奧托墨冬應付起來很是吃力。
再次後退兩步,帕特洛克羅斯小心看着面前的重甲戰士,剛剛所有的攻擊都被輕易化解,除了阿喀琉斯,帕特洛克羅斯還真沒碰到對陣已經苦練将近兩個月的他時還能如此輕松的人,即便是谟涅門和奧托墨冬陪他練習時都經常對他的靈活多變感到頭痛,看來這個人相當厲害,至少不輸于阿喀琉斯,帕特洛克羅斯将匕首刁在嘴裏,躬身匍匐在地,深吸一口氣,微微眯眼擡頭正好看到對手的眼睛,那是一雙習慣于內斂的睿智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所思所想,看着他的眼睛甚至就可以想象出他臉上的表情,一定是極為冷漠而面無表情的。
身後的奧托墨冬傳來受傷的悶哼,帕特洛克羅斯沉住氣,再次減慢呼吸的速度。
“呼——”
“呼——”
“呼——”
一躍而起,扔出手中抓出的一把雜草,重甲戰士想不到他會使詐,本能偏頭避開,帕特洛克羅斯高舉匕首淩空閃電般劈下,這一擊他自信就連阿喀琉斯也無法接下,然而他忘記了對方并非一人,而此時奧托墨冬已經無法支援他,在利刃落下的同時後背傳來刀劍劃破空氣的聲音!
糟糕!
來不及閃避了!
帕特洛克羅斯心裏一淩,手中的匕首走勢也随之歪斜,低頭,面前的受擊者也已經回過神赫然扔下手中長佩劍拔出短劍迅猛刺來。
“小主人!”
奧托墨冬大叫一聲瘋狂劈砍,企圖壓制住那些攻擊自己的人。
我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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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嘆一聲一把抓住迎向腹部的短劍借力扭轉身體雙腿一夾遏制住背後偷襲者的攻勢,但是還有第三個人,若是第三個人出手——
要怎麽辦?
用眼角的餘光瞥到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小個子戰士,看來他沒有出手的打算。
鋒利的劍刃一寸一寸紮進肉裏,帕特洛克羅斯拼盡全力也未能夾住那柄偷襲的劍,就在對方抽出劍的一剎那帕特洛克羅斯收手撐住面前重甲戰士的肩膀後空翻,落地反手再次擲出匕首,然而對方反應也不慢,短劍攔腰斬來,眼看避無可避,腰間忽然出現一道金光,随後身體騰空而起落入一個暖香襲人的懷抱,耳邊響起威嚴尊貴的聲音,“赫克托耳,你好大的膽子!”
盔甲三人聞聲擡頭,無不惶恐取下頭盔單膝跪地,“殿下!”
其他的人也立刻停止攻擊單膝跪下。
奧托墨冬捂住腰間的傷擡頭,正是他們在斯康曼德爾河邊救的那位神祗。
來人一身白色希瑪純,金發藍眼,膚若凝脂,額中心一枚金色日光刻印若隐若現,威嚴高貴,神聖不可侵犯。
想不到剛才與自己交手的是特洛伊的大王子,第一勇士,赫克托耳,帕特洛克羅斯看着那低垂的黑色頭顱和側臉,強烈的熟悉感令他心頭一緊,就在此時對方擡起頭來,那熟悉的潋滟目光落入眸中,帕特洛克羅斯屏住呼吸,本能握緊胸口的衣服,“貝拉德!是他!原來是他!”
但是對方顯然并不認得他,用陌生的目光看他一眼,随後看向他身後,再次恭謹行禮“不知殿下在此,有所沖撞還請見諒。”
帕特洛克羅斯緊盯着他,心裏波濤洶湧,這一個多月來心底有過無數猜測假設,如今看來,他的确是失憶了?
否則除非他有着非一般的演技,不然不可能将情緒隐藏得如此好。
盡管有了心理準備,可實際面對時還是需要很大的勇氣才能不開口去質問。
“小東西,手上的傷怎麽樣?”
金發神祗關切看着他手上血流不止的傷口問。
帕特洛克羅斯搖頭,“沒事,原來你會說話啊。”
在臨死之前明明聽見他叫了一聲帕特洛克羅斯!再次相見卻是對面不相識。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帕特洛克羅斯會認為這一切一定是別人開的一個惡劣玩笑。
那人不太自然移開目光,說:“我稍微有傷到咽喉,這兩天才恢複。”說着抱着他落地,走到仍然跪在地上的赫克托耳等人居高臨下問:“怎麽回事?”
赫克托耳深深低頭,恭敬回答:“只是一些家事,不知殿下在此,驚擾殿下實在是惶恐,請殿下寬恕。”
“我只是暫時在這裏逗留。寬恕倒用不着,只是你們傷到了小東西,待會兒要好好向他道歉。”“小東西,先把傷包紮一下。”
帕特洛克羅斯看看手上的傷,雖然皮肉翻卷有些可怖,不過血已經止住,搖頭,“我不要緊。”
擡頭問站在對面的奧托墨冬,“奧托墨冬身上的傷怎麽樣?”
奧托墨冬看看地上那些低着頭的人,強壓下心裏的疑惑,搖頭,“不礙事,稍微包紮一下就行了。”
帕特洛克羅斯點頭轉身走到深草叢中跪在另一邊的卷發孩子面前,扶他站起,“怎麽樣,有沒有傷到哪裏?這幾位是你的親人與家仆嗎?”
那孩子吸了兩下鼻涕,眼淚又吧嗒吧嗒落下來,不過雖然淚眼朦胧,還是點了頭。
帕特洛克羅斯回頭走到赫克托耳彎腰将他扶起,“不知是特洛伊的赫克托耳殿下,剛才多有沖撞,請見諒。只是不知為什麽這麽大群人追趕那個孩子,他做了什麽壞事嗎?”目光直接探入赫克托耳的眼睛,帕特洛克羅斯不信他會裝得這麽像。
但是赫克托耳毫不動搖,懷抱頭盔向他低頭行禮,漆黑的長發随着他優雅沉穩的動作滑落至肩頭,只聽他用泉水般冷冽的聲音說道:“尊敬的異鄉人,讓您見到王室如此醜态實在是慚愧之至。站在您後面那個孩子是敝人最小的弟弟,至于為何要派家仆追趕,我們另有隐情,請恕無法告知。”
心慢慢沉下,帕特洛克羅斯收回目光點頭,問那個孩子,“那麽你願意跟随你的兄長回去嗎?”
那孩子猛搖頭,撲過來抓住他的衣襟,“他們要把我送到很遠的地方去。我不要,大哥哥,你幫幫我吧!”
眼看着面前這個有着一頭卷發,眸光閃閃,臉蛋粉嫩得能掐出水來的小正太哭得可憐,帕特洛克羅斯原本失落傷痛的心稍稍被治愈,扭頭看那位金發神祗。
那金發男子撩了撩頭發,款款走來,“正好天色也晚了,小東西,我們進城去吧。波呂洛斯,作為達爾達洛斯家族的後裔,經常把眼淚挂在臉上是可恥的。赫克托耳,普裏阿摩斯想要保住家族最後的血脈本殿下能夠明白,但是記住達爾達洛斯曾經犯下的罪會在你們這一代遭到報複。神的威嚴不可亵渎!”
“是!謝謝殿下提點。”赫克托耳再次行禮,“殿下,天色已晚,請移步到王宮歇息一晚。”
那人一聽王宮立刻皺緊眉頭,“我不想見到卡珊德拉那個女人!”
赫克托耳臉色一白,其他衆人也都畏懼低下了頭。
名叫波呂洛斯的卷發小男孩悄悄扯了扯帕特洛克羅斯的衣服下擺,哀求看着他,意思是要他幫忙求情,帕特洛克羅斯神不守舍,臉色蒼白看着對他冷漠有禮的赫克托耳,上前對金發神祗說:“殿下,您的身體尚未痊愈,不如到王宮将養幾天。正好我與随從流落到異鄉,無依無靠,如果殿下不嫌棄,請在王宮中為我安排一個閑職。您看,怎樣?”
金發神祗眉頭還是沒有展開,走到帕特洛克羅斯面前,伸手為他拿下頭發上的幾根雜草,說:“第一,我的名字叫福波斯·阿波羅,第二,以後不許再稱呼我殿下,我允許你呼喚我的名字,太陽神阿波羅!”額間日光刻印綻放神聖光芒告訴帕特洛克羅斯面前這人高貴的身份。
哦哦哦,這個人就是太陽神阿波羅?
和畫冊上的希臘雕塑不一樣啊,畫冊上的雕塑——怎麽說呢,男人味更重一些,但是面前這位——
真的太漂亮了,雖然是正氣陽光的漂亮,但是還是讓人忍不住贊嘆漂亮得有些過了。
帕特洛克羅斯呆呆看着阿波羅的臉,“殿——阿波羅,我們的行李還放在神示所——”
“沒關系,讓你的随從和赫克托耳的随從一起去取,我們先走。”說完,打了個呼哨,從樹林裏跑出幾匹馬,正是赫克托耳等人剛才拴在外面大路上的。
帕特洛克羅斯看一眼對面的奧托墨冬,他上前來從腰間掏出備用的紗布為他将手上的傷纏住,包紮好後低頭行禮,“小主人,您先去吧,我随後就到。”
赫克托耳派了兩個沒受傷的士兵跟着奧托墨冬回神示所取東西,然後在前面引路轉身離去。
帕特洛克羅斯牽了波呂洛斯的手,邁步前忍不住回頭,夕陽餘晖染紅的大地盡頭,可以看到自波濤滾滾的密西埃海灣升起的袅袅炊煙,呈緋紅色的荒草地另一邊是澎湃的無邊大海。
回不去了!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一種感覺,這一轉身,一回頭,一離別,有生之年再也回不到那曾經給了自己溫暖胸膛,無限溫柔呵護,萬千包容,綿綿細語的地方,而自己也即将進入這個甚至在歷史上不曾留下清晰記載的洪荒年代。
這場幾乎毀滅了整個空白年代的浩大戰争,這場将國家興亡,人民榮辱,世代更替,時代變遷全部卷入的戰争早已開始,然而屬于自己的無知的未來的戰鬥才剛剛拉開序幕。
看着自己被日光拉得很長的影子,帕特洛克羅斯擡頭望着暮色四合的遠方,再次在心底默默道別,“再見了,阿喀琉斯!”
第一卷誓言-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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