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逼婚 “阿柔……你在說什麽?”
……
“阿柔……你在說什麽?”
李游目光驚愣, 見她依舊面色淡淡,不為所動,不禁又緊緊地抓了她的手, 面上卻是又故作輕松地笑道,“我們還要過一輩子呢, 不是已經約好了, 明年再共赴沈園看昙花嗎?”
話落時, 他的目光已經蒙了一層水霧的晶瑩, 只是看着她近乎絕望地搖搖頭,嗓音沙啞道,“阿柔,你不能這樣對我, 不能這麽絕情。”
她怎麽可以想要離開他?他不能讓她離開自己。
“我也不想離開你,但是我也是認真考慮後, 才決定要跟你和離的。”
唐柔看他不舍的目光, 心裏也不禁染了一抹心疼,只是又忍痛艱難道,“可是眼下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游哥哥,即便我不計較你與公主昨晚……但是你覺得你可以躲得掉嗎?我也已經仔細想過了,這些年來, 我一直無所出,也确實是有對不住你們李家的地方,耽誤了你延續香火, 婆婆他們對我會有埋怨,覺得我誤了李家,誤了你的前途, 也是再正常不過的心思,也許我們根本就不合适,所以老天才叫我們一直無子,而且公主她也确實是比我強太多,以後她可以為你生出嫡子,娶了她,對于你的仕途也大有好處,皇命難違,公婆他們也十分贊成你們的婚事,所有人都會高興,獲得幸福,傷心的也只有我罷了,但即便是再難過,也總有放下淡忘的時候。”
“可是我不願意!我也會難過!”
李游只是又緊緊抱住了她道,喉頭哽咽,“就算你能忘了我,忘了我們的這段情,我也做不到忘記你。”
“即便你這樣說,那我們又能怎麽辦?皇上逼着你娶她,你能不娶嗎?”
唐柔聽罷,不禁也又委屈道,她心頭一酸,只是難過地流下淚來。
“反正你要娶她,我早晚也都是要走的,今日不走,也不過就是拖到明日走,不過徒生煎熬罷了,倒不如狠下心來,從此一刀兩斷,你我也能徹底獲得解脫。”
她只是又忍痛道,即便口上是這樣對他絕情地說着,她的心也如同刀割一般難受。
“不……阿柔你不要走,你聽我說,我們還有辦法的!”
許是病急亂投醫,為了留住她,他也只能出此下策。
“我手上還有幾處隐蔽的莊子,就連爹娘都不清楚位置所在,你不是喜歡花草嗎?到時候我帶你選處心儀的院落,你可以種些花花草草,不管想做什麽都可以,可以活得自由自在,而我只要得空,也一定會到你身邊日日陪着你,咱們的生活也還像現在一樣,她不會發現的!阿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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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還未說完,卻被她又狠狠推開,只見她目光冷冷地望着自己,原先面上的感動傷懷不再,取而代之的則是失望及憤怒。
“阿柔,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你是打算以妻易妾,金屋藏嬌……然後坐享齊人之福嗎?”
她看着他,只是又冷笑一聲道,眼淚卻是不自覺地順着臉龐落下。
李游雙目泛紅,只是又搖搖頭哽咽地猶豫道,“我會打算這麽做,也是為了我們的将來好,難道你就不能為了我,為了這個家,暫時委屈一下嗎?”
唐柔只是目光近乎絕望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總有一天會再将你光明正大地接回李家的。”
他又急忙想去握她的手,卻是被她躲開。
“……李子獻,我跟你說清楚,我是說什麽都不會答應做你的外室的,你想以妻易妾,最好還是再想想你的前途,私自藏了我,哪天東窗事發,被公主知道了,只怕皇家那邊不好交代。”
唐柔只是又起身,目光忍痛地決絕道,“唐家兒女也都是有骨氣的,就算我再卑微,我的阿兄他還沒死呢,還容不得你欺負我,你難道要我未來的孩子,認你與公主的孩子做嫡母嗎?她是正室,我只是見不得人的外室,連李家的大門都沒資格進,所以只能偷偷藏在外面與你茍合,她的孩子以後是主子,我的孩子則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庶子,以後還要給她的兒子做奴才。”
“李游,你也是大家族出身的,應該明白正妻與外室的區別,嫡子庶子的身份才對,難道就因為我是你的下堂妻,就活該被你輕賤嗎?這就是你口口聲聲的愛?那這般叫人鄙夷不齒,自私龌龊的感情,那我寧可不要。”
她只是又微揚了下巴道,滾燙的淚水才不至于落下,看着才沒有那般落魄。
就算走,她也要堂堂正正地離開李家的大門,以他曾經妻子的身份,而不是做他見不得人的情人。
“阿柔,我原以為你是不在意那些世俗的偏見的,不過名分而已,我對你的心又不曾改變,只要我們還相愛,還能夠在一起不就好了嗎?難道你真的要為了那虛名而離開我?更何況這只是權宜之計,即便你要名分,也再你給我些時間去想辦法,我也一定會再盡全力把你扶正的!”
李游只是又起身緊緊地抱住了她,眼眶含淚道,“阿柔,你就最後再相信我一次,好嗎?不要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我愛你!”
“可是我已經不愛你了。”
李游聞聲頓時身子一僵。
她只是又從他懷裏出來,目光平靜地看着他道,“李游……我不愛你了。”
她想這樣,自己總能了無牽挂地走了。
她不想再去愛他了,這些年為了愛他,她已經遍體鱗傷……已經再沒有力氣去愛他了。
現在她只想走,離開李家,不管是今後青燈古佛,了卻殘生也好。
或許真的離開他了,她的心就不會再感到痛了吧?
她想要解脫,分開對彼此都好,他也能得到想要的權勢富貴,公主才是最适合他的妻子。
本來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該在一起。
她轉身,眸裏再也看不到他,只是緩緩向外走去。
和離書既然他現在還不願寫,那就等他想通後,再問他要吧。
僅靠一張紙,是留不住心不在的人的,現在她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
而李游望着她即将離去的身影,卻是難以割舍,心痛無比,他的掌心不禁顫抖。
脖頸後一陣痛意襲來,昏迷前,她只最後看到自己倒在了他的懷裏,直到眼前漸漸模糊,昏黑……再也看不見他的臉。
“啪——”
伴随着一陣涼風,趙明儀只感到臉上痛意重重襲來,随着那巴掌聲落下,她的人也狠狠摔倒了一旁地上。
“哀家可真是寵壞了你,才叫你犯下如此寡義廉恥的醜事!”
紙畢竟包不住火,在那日的事情還未平息多久,劉太後便知曉了趙明儀與李游發生的種種事情,年近半百的她,雖然注重保養,但歲月的風霜,也依舊還是如刀般在她美豔的臉上留下了絲絲痕跡,尤其是在她的盛怒之下,她的面容也不禁看着更加嚴厲。
大抵是大權在握慣了,即便是疼寵了多年的愛女,對于她的忤逆,她也還是忍不住愠怒。
“你知不知道你做下的蠢事,将會給皇家蒙上怎樣的羞恥!趙家的臉都快被你丢盡了,看上了有夫之婦不說,還爬上了他的床榻,如今更珠胎暗結懷了腹中孽障,鬧得宮裏人盡皆知你的醜事!你真是叫哀家顏面盡失!為了逼我同意這門婚事,你難道連臉都不要了嗎?!”
劉太後只是又指了她憤怒道,“趙明儀,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吶!”
話落她不禁又看向了一旁站立的的趙明誠,又遷怒道,“還有皇帝你也慣着她,一直包庇她那麽久,你們串通一氣來蒙蔽我,直到現在才叫我知道她做下的蠢事!”
這無疑也是在挑戰她的權威,是劉太後最不能容忍的,在她看來,趙明儀更是背叛了自己,真是沒有良心的賤人!
她自問對她不薄,可是卻沒想到傷她最深的也恰恰是身邊人,她一生無嫡出子女,雖然她是庶出,但是也一直将她當做親女兒看待,衣食用度無不記挂,但沒想到最忘恩負義,令她顏面盡失的,也恰恰是這個最寵愛的庶女。
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當年的皇帝是這樣,如今的明儀竟又是這樣!難道她這一生,注定就得不到母子親情嗎?為什麽她對他們那麽好,可這兄妹倆卻雙雙來背叛她!
回想起當年的往事,她的仇恨不禁又牽連到趙明誠身上,其實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前,他也将她視如親母過,母慈子孝,是多麽得幸福美好,可是這一切,都叫那個賤女人破壞了,所以當年她才會一氣之下,叫追兵殺死了她。
她不後悔除掉她,宮裏本就沒有什麽憐憫,她是前朝公主,故國亡後只能沒入宮中為奴,若非被先皇看上,兩人自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攜手幫他走上權利的頂端,想必現在她也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婢,她含冤忍辱多年的兄弟宗親,也不會再擁有權勢,劉家人也依然還是前朝的罪人,更沒有她現在的她也若沒有一副鐵石心腸她一路也走不到這步,爬到這麽高的位置,同情敵人那死的就會是自己,更別說那女人還意圖搶走她的兒子,動搖人心,差點奪走本該屬于她的權勢後位。
但她也沒有想到,也正是因為她的死,使皇帝耿耿于懷了這麽多年,甚至一直暗自記恨着她,更是為了皇權國事,處處與她對着幹。
沒想到這次,連明儀都叫他蠱惑了,他竟敢利用她的婚事來反抗自己,拉攏琅琊李家的人!
一雙兒女都被權鬥卷進來,母子反目成仇,她最重視疼愛的兒子,女兒,一心想要奪走她手中的權利,甚至還想要她死,又有什麽比這更令人痛徹心扉。
然而眼下她卻也顧不得去悲傷,眸裏的脆弱更是轉瞬即逝,随即又變得鋒利冷硬。
“你自己做下的蠢事,自己去承擔!你覺得僅憑懷孕逼婚就能栓住一個男人的心嗎?真是可笑!以後受傷後悔的也唯有你自己!”
劉太後只是又道,顯然她并不想出面去替趙明儀挽回尊嚴,更不贊同這門婚事。
趙明儀的生母王氏聞訊急忙趕來太後宮中,卻見自己的女兒跌落在地上,她不禁連忙跑到了女兒身邊。
看到她漂亮蒼白的臉上尚還殘留着紅紅的手印,唇角甚至都被打得流出了一絲血,王氏不禁心疼不已,只是有些無措地哭訴道,“明儀,你沒事吧?快些起來!”
她伸手想扶她起來,卻是又被趙明儀推開,她含淚的目光依舊堅持地看着太後,只是不甘道,“我……我是一定要嫁給李游的,我喜歡他,如今我還懷了他的孩子!”
“孩子,你在瞎說什麽?這種事情可不能随便亂說,你最近哪有懷孕,你真是魔怔了!即便是想嫁她,又怎麽拿自己的名聲做賭注,要是這次嫁不出她,你一個女孩子以後還怎麽嫁人?哪個世家公子還敢要你?”
王氏只是又目光驚愕地看着她,只是不可置信道,最近她幾乎日日都陪在女兒身邊,因為不放心她回宮之後的狀态,所以幾乎是與她形影不離,她的事情她這個做娘的自然是再清楚不過,即便知道女兒愛慘了李游,她也不可能懷了身孕。
然而趙明儀卻是沒有理會此刻略顯聒噪的母親,她只是又口吻堅定道,“我就是懷了身孕,我的孩子也不能沒有父親,而且現在宮裏幾乎人人都已經知道了我懷了李游的孩子,若是嫁不成他,我也不做人了,大不了一輩子不嫁,或者直接去廟裏做尼姑,反正我在你們眼裏,也不過就只是聯姻的工具,我的幸福你們也根本就不在乎!”
“大膽!哀家對你悉心教養,就是叫你長大後來忤逆我的?!王太妃,你身為明儀的生母,難道連她到底懷沒懷孕都不清楚嗎?!”
劉太後只是又怒聲道,不悅的目光看向了地上的母女倆,“究竟有沒有懷孕,是不是還要本宮親自找太醫來給你瞧瞧?反正皇家的顏面也被你丢盡了!也不怕再叫人笑一次!”
趙明儀不禁有些心虛,她抓緊了衣袖,然而口上卻依然堅持,她的眼眶漸漸泛紅,只是聲音沙啞地哽咽道,“我就是懷了他的孩子。”
“懷了也可以再打掉!到時候也不過就只是一場流言罷了!聽聞那李游已經娶了妻,還是個情種,前陣子連趙明誡都被他打了一頓,如此有骨氣的男人,你覺得他會被你逼迫就範嗎?怕是連死都不怕,還是不要贻笑大方了!”
劉太後只是又拂袖道,她怎麽能讓趙明儀嫁給李游?琅琊李氏本來就心向趙家,若是這姻親關系一成,豈不是更對她掣肘?她倒更希望他與原配情比金堅,哪怕是與溫淩唐羨這類的權臣為伍,也比徹底站在皇帝這邊跟她作對得好,皇權最講究個制衡之術,而李家更是世家大族,是誰都想要拉攏的一方力量,若是李家與皇家聯姻,那原先的三方平衡可謂是徹底打破了!
趙明誠在一旁默自聽着太後的怒聲,雖然臉上平靜,心底卻是染了些許躁動不安的情緒,但他也還是依舊沉住氣,繼續耐心地等待着消息,并沒有開口多話,直到派往李家的宦官徐芳,又腳步匆匆地及時回來,行至他與太後面前跪下道,“回禀太後娘娘,陛下,李游大人他接旨了,李家人也正在着手婚事,許是聽聞了公主懷孕的消息,更對自己之前做下的錯事心生愧疚,所以便點頭答應了,這次奴才去往李家,李家人也并未搪塞敷衍,糾纏太多。”
趙明儀聞言,不禁喜極而泣,她笑着,眸裏閃了幸福的光芒。
還好,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的努力終還是沒有白費。
“什麽?!”
而劉太後聽罷,只是又目光詫異地看向了身邊的趙明誠,原來他早在自己召見明儀之前就派人去了李家逼婚!
而趙明誠對于太後質問的眼神,卻是并無太多情緒表露,見徐芳呈上的托盤內,聖旨已經被李家人接下,如今裏面只剩了一封呈上來的奏折,他不禁又伸手取起展開。
直到看完上面領旨謝恩的字跡,以及夾在中間那封李游親手寫下的和離書,上面落款了夫妻兩人的名字,以及親手按下的手印,他的唇不禁又勾起一抹雲淡風輕的和煦淺笑。
“母後這次怕是高估了李游的品格了,皇恩浩蕩,即便他不滿意明儀,也一定歡喜這場婚事。”
畢竟又有誰,能夠真正抗拒權勢富貴呢?除了皇位,能夠尚公主,也可以說是一個男人至高的榮譽了,明儀配他李游,更不算是辱沒了他。
看來他對唐柔的愛,也不過如此。
趙明誠只是又心想道,感覺自己獲得了勝利,然而還未等他來及高興滿足,心生竊喜,對李游心生不屑的同時,卻是又為唐柔感到了些許心痛。
她的丈夫,已經為了仕途利祿抛棄了她,他選擇了明儀,放棄了她這個原配妻子。
這些年,她到底又是怎麽過來的呢?
“這麽重要的事情,皇帝怎麽不事先與哀家商量,便私自派人先去李家傳旨了呢?!”
太後見他氣定神閑的模樣,仿佛自身就只是個局外人,但他卻是用這張雲淡風輕的臉,瞞天過海唬弄她,私自就決定做主了這場婚事,心裏不禁越發氣惱起來,只是又臉色愠怒地訓斥他道。
“在這旨之前,朕便已經對李家下過一道旨了,如今這次旨意李家人接了,是件好事,難道母後還想要明儀大着肚子另嫁夫婿嗎?”
趙明誠只是又聲音淡淡道,他身旁近身伺候的宦官早已察言觀色地悄聲捧來了玉玺,恭敬地送至他的眼前,而趙明誠也只是又不緊不慢地接過了那玺印,沾了印泥後,便又輕輕在那奏折及和離書上印下。
傳國玉玺歷經多朝更疊戰亂,甚至還被古人摔去了一角,用金鑲嵌,卻也還是依舊瑩白無暇,盤龍威嚴肅穆,更有容納百川的君子溫潤,就恰似它如今的主人般從容沉穩,矜貴優雅。
将玉玺緩緩移開,很快那紙上便印有了‘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篆字。
趙明誠看着眼前這朱紅的印字,心裏頓時感到滿足,神清氣爽,這不同于以往他主宰世人生死命運時的感覺,比起居高臨下的傲慢,這倒更像是完成了他期盼多年的夙願。
貴胄世族的婚姻,向來也都是由皇帝準許的,當年她與李游成婚時,還是由先皇做主,而他還只是剛回到皇宮沒多久的隐忍無權的閑散太子。
現在,他終于還是沒有錯過,親手批閱了他們的和離書,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從太後手上贏回了一局,真正體會到了手握實權的感覺。
這只是一個開始,屬于他的東西,他都要再拿回來。
“皇帝!”
劉太後只是又惱怒道,她看着面前的兒子,第一次感覺自己不認識他,或許她也從未真正地看透過他。
如今他真是翅膀硬了!
“嗯?母後難道還對這樁婚事不滿嗎?”
趙明誠只是又将玺印奏章落回到托盤內,徐芳見狀也低身退下。
“琅琊李家也算是世族領袖,兩家聯姻,也不算是辱沒了我趙家皇族,而且明儀樂意,李家人也同意,而朕……為了皇妹後半生的婚姻幸福,也是贊成的,如此門當戶對,又難得情投意合,可謂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他聲音不緊不慢,氣度雍容沉穩,只是又看了地上的明儀一眼,“難道還要讓明儀将腹中孩子打掉,然後再另嫁他人嗎?更別說這婚事,本來就是皇家先認可的,君無戲言,就算明儀沒有懷孕,李家人既然同意了,也不能再出爾反爾,不然只會叫我們皇家,陷入兩難不義的境地,更無法對世族及天下人交待,令人贻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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