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陸琮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網球中心的一個小球場訓練。

于金海昨天溜得早，今天倒也是一早就來陪着陸琮訓練了。他在場地邊坐了一陣，左看右看都沒看見蘇曼玉來。等到陸琮中途休息的時候，他一邊遞毛巾讓他擦汗，一邊疑惑的問道：“曼玉那丫頭呢？”

陸琮聳聳肩回道：“好不容易放次假，就讓她多睡會兒吧。”真相卻是他一早就敲蘇曼玉的門，可平時一貫起的比他早的人一直沒出房間，在他敲門時還故意裝沒聽見。他大概猜到是昨晚上做的事把她給吓到了，便也沒有強求，隔着門和她打了聲招呼，便一個人背着球拍過來了。

于金海冷笑了一聲道：“少在那裏裝模作樣，是不是做什麽事讓曼玉生氣了？”他根本不等陸琮回答，看樣子就認準了陸琮肯定做錯了事，“你也是夠厲害啊，就曼玉那軟綿綿的性格，我和你孫奶奶兩個老人家都喜歡得不得了，你還能把人給得罪了。”說完就背過身去不理他了。

陸琮故意沖着他的背影道：“你确定你不指導我一下？今天這場比賽我能不能贏下來還是大問題，等我下次再有機會打正賽，又不知道要過多久了。”

于金海瞥了他一眼微眯起眼道：“你要是像曼玉那麽可愛，我保準你爸爸會去找各種大型賽事的組委會要外卡讓你參賽。可你這人人見人嫌，被淘汰了也活該。”

陸琮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道：“這小丫頭也沒來我們家多久啊，怎麽就把你們人人都給收拾住了。”

于金海這次連眼神都懶得再給他一個，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小琮啊，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明明所有人裏就你最在意那丫頭。你別以為我沒看見啊，你打比賽的時候一有空就在往我們那邊看，我還不會自戀到以為你在看我。要是真把人給得罪了，還是想想辦法哄哄，要不然這人下午不來看你比賽，我怕你輸得太慘。”

陸琮提起這事就覺得生氣，“你才少在我面前演戲了，今天又買了多少錢我對手贏？”

于金海尴尬的咳了咳。

“畢竟世界排名上我的确和對手不在一個梯隊裏，你買我對手贏也正常。”陸琮寬宏大量的說道，“可是你一個人坐我的球員包廂估計也寂寞，你還是打電話讓曼玉過來陪你吧。我大概下午四點出場，年紀大了別記錯時間。”

于金海大概也覺得自己理虧，雖然陸琮的話讓他十分不高興，可還真給蘇曼玉打了電話。

陸琮已經走進了球場，卻一直留意着于金海這邊，直到見他放下電話才完全收回了視線。

每年在帝都舉辦的這一場網球賽是男女雙賽，因此賽程都安排的十分緊湊。雖說譚羽和陸琮兩人在今年比賽上的表現都十分搶眼，也贏得了國內許多球迷的關注，可這次來參賽的球員中也有不少大牌，兩人要不是因為是華國本國人，是絕不會被安排在中心場地比賽的，而為了将大牌的比賽留在黃金時間的晚間場，譚羽和陸琮的比賽就都被安排在了下午的中心場地。

譚羽今天被安排的場次剛好在陸琮之前，他的比賽結束之後，緊跟着要上場的就是陸琮。

剛過兩點，穿着長袖運動裝的譚羽走進了比賽場地，而這時的陸琮正在球員休息室裏一邊看現場的比賽一邊等待下一場比賽自己上場。

“曼玉，有很大的可能這兩個小子今天就差不多要結束他們的征程了。”于金海在蘇曼玉身邊冷靜地說道。

蘇曼玉卻笑道：“于爺爺，你不是又花了很多錢買陸琮和譚羽輸吧？”

剛才還很嚴肅的于金海瞬間繃不住了，隔了一會兒才義正言辭的分析道：“昨天譚羽的對手實力不算太強，而且比賽的時候時常表現不穩定，他能獲勝僥幸居多。至于陸琮的勝利更多的是出奇制勝，他的對手可是世界前十，一向發揮穩定。昨天估計也是因為之前從來沒和陸琮交過手，一開始沒明白陸琮打球的路子，又一時大意。等他想要扭轉局面的時候，才發現比賽已經不是他能完全控制得住的。”

蘇曼玉也收起了笑，點頭道：“您的意思是，今天陸琮的對手肯定會有備而來。”

“當然。”于金海微微皺起了眉頭，“不過能夠第一次打進正賽就贏下世界前十的選手，已經比他爸爸當初強了。”

蘇曼玉勾唇道：“要是陸叔叔聽見你這麽說，肯定會不樂意的。”

于金海是很多年前國內的第一批國家網球隊的成員之一，又帶出了陸景安這樣的世界第一，他對球場上的那些分析自然都不是随口一說，接下來的兩場比賽都被他不幸說中了，譚羽和陸琮接連遭遇了失敗。

昨晚上發生了那樣的事以後，蘇曼玉現在是真的不知道怎麽面對陸琮。可當她坐在球場邊最靠前的位置，看着他一臉懊喪的站在球場中央不停搖頭，顯然很難接受自己的失利時，心裏還是跟着覺得難過。

帝都的天過了國慶這兩天就黑得特別早，陸琮的比賽結束後才接近晚上六點，可天已經黑了大半。

國慶長假，封欣夫妻倆為了看陸琮的比賽并沒有離開國內。陸琮比賽完了以後，就被封欣叫上一起回了他們家在郊區的別墅，蘇曼玉自然也被帶上一起。

蘇曼玉一直跟着他們到了地方以後才知道，孫奶奶一早就在家裏準備好了一頓大餐，等幾人一回家就立刻開吃。一大家子吃着飯，倒是沒人去提陸琮輸掉比賽的事。

不過飯後，陸景安主動叫上陸琮陪他出去走一走，看樣子父子倆還是有話要說。

“之前我不答應你不讀大學就打網球，原因其實很簡單。你做事總是三分鐘熱度，又被你曾祖母和奶奶給寵壞了，想要得到什麽總是很容易，估計也會以為運動員這條路很好走。”別墅背後有一個打理得很好的小花園，父子倆便在花園裏緩步走着。

“你是覺得一場失敗對我來說反倒是好事？”陸琮狀似輕松，可心裏還是十分不痛快。

陸景安朝他點了點頭，“我本來想讓你好好參加高考，總歸能磨練一下你的心性。可是學習對你來說似乎也不是什麽難事，我是巴不得有點什麽事來挫挫你的銳氣，你有時候太心高氣傲了。”

陸琮顯然不認可的哼了哼。

“我球員生涯曾經多次手術的事可能你在網上看過很多次，應該也聽于叔和你媽媽提起過。這些事說出來都只是小事，只有經歷過你才能明白其中的艱難。如果當初沒有你媽媽放棄她當時正如日中天的事業一直陪着我，我也不可能真正的重回巅峰。”他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小琮，你還不明白這條路到底有多難走。我內心其實很希望你去做我當初做過的事，可選了這條路你就要去接受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一切，還要始終保持敬畏心，不能輕言放棄。”

陸琮明明有些動容，卻還是故意道：“可我記得你當初接受采訪的時候說過，你最愛的不是網球，現在卻又怕我半途而廢，亵渎你為之奮鬥終身的運動。”

“少和我犟嘴，你知道我的意思。”他的目光放柔，“不過，最重要的還是你快樂，我也是怕你吃不了苦。體育競技是容不得假的，一切都要靠實力說話，那些世界冠軍的背後背負着多少汗水和傷痛，只有自己知道。”

“說完了吧？”陸琮不耐煩的問。

陸景安斜眼看他：“要走就快走，我看曼玉今天一直沒和你說話，要去哄人就趕快去。”

陸琮頭也不回的走了。

陸琮和陸景安談完以後先回他的房間去洗了個澡，接着就到廚房去找了一圈，發現一袋蘋果看着很新鮮，動手拿了兩個切成塊，便想借着送水果的名義去找蘇曼玉。

陸琮和蘇曼玉的房間都在二樓，大概今晚上家裏人不少，蘇曼玉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敲門，一聽有人敲門，忙就過來開了門。

蘇曼玉見是陸琮站在門外，一時愣在了原地，反應過來以後就想關門，卻被他伸手擋住了。

“你想幹什麽？”蘇曼玉瞪大眼看着他，滿臉都是不滿。

陸琮反問道：“你确定要站在這裏大吼大叫把所有人都引過來圍觀？”

一想到封欣和陸景安夫妻倆現在就在附近，蘇曼玉果然放棄了抵抗。

陸琮見她也是剛洗完澡，頭發都還濕着，忙将手上的果盤放下，到她的浴室去拿了幹毛巾出來。

蘇曼玉見他擡手就要幫自己擦頭發，忙阻止道：“我自己來就好。”

陸琮頓了頓，最後還是随了她。

蘇曼玉一邊擦頭發一邊說道：“你要是想讓我吃蘋果，東西已經送到了，你可以先走了。”一開口竟是下逐客令。

陸琮靠在了她對面的牆上，低頭沉默了一陣，再擡頭看她時，眸中帶着無奈：“蘇曼玉，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蘇曼玉擦頭發的動作停了下來，跟着就把手上的毛巾随手丢在了一旁。她見他盯着自己眼也不眨，知道她再裝傻下去也沒用了。

“上一次在游泳池的時候，是我不小心，我可以當做一切只是一場意外。”她性子綿軟，可骨子裏卻不是膽小懦弱的人，這時候決定說出心裏話，便也不再躲避，直直的迎上了他的視線。

陸琮耐着性子聽她說話。

“可是昨晚上，我知道你沒醉，你不是借酒裝瘋，也不是意外。”她輕輕嘆了口氣，“我出身不好，可我爺爺是個很好的人，從小也教我要怎麽做好人。我沒談過戀愛，可也幻想過，要是有一天喜歡上了一個人，就一定要正正經經的和對方說清楚，然後一步一步慢慢來，就這麽平平淡淡的互相陪着過一輩子就好。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我會對他很好，不管再艱難，也絕對不會抛棄他。”

陸琮漸漸察覺到了不對勁，事情似乎和他的預想完全不一樣。

“其實我從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知道我們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時間越久，這種想法越清晰。就是你手上戴的手表，我聽祁純無意間提起才知道有多貴，那個數字是我長這麽大從來不敢想的。昨晚上和你出去玩，我也看出來你平時應該也挺習慣那些場合的。爺爺以前說過我認死理，有時候我就會犯這毛病。可不管怎麽說，我還是覺得對待感情必須要認真，我不可能只是玩玩而已的，我也玩不起。”

陸琮第一次在蘇曼玉面前出現了手足無措的樣子，他慌忙的開口想要解釋：“曼玉，我不是……”

“你不用說那麽多，我都明白的。”蘇曼玉低頭打斷了他的話，“陸叔叔和封阿姨因為我爺爺去世前的囑托對我格外照顧，我都記在心裏，以後我一定會努力報答的。有他們在，我也不能和你疏遠，可也不想更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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