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熟悉
她看見一名少女,少女身形玉立,一頭長發束成馬尾,随意散在肩後,她身上穿着的是一襲素淨的白色衣裙,裙擺迎着山風作舞,像極了一朵在山間盛開的白蓮。
那是……容初。
在看清山下之人是容初後,阮惜雪不可置信地轉頭望向李景恒,後退一步。
她看着李景恒,仿佛是在看什麽怪物一般:“她,他不是你姐姐嗎?”
李景恒的目光仍舊落在容初臉上,他勾唇微笑,說得輕飄飄的一句話被山風吹散:“她又不是我的親姐姐。”
容初老遠就見兩人站在半山腰,等她慢吞吞地爬上山,兩人還站在原先的位置一動不動。
李景恒倒是同往常一樣,見到容初,表情淡淡地開口喚了一聲:“阿姐。”
反倒是阮惜雪,往日見了總是親切地問候“姐姐”,今日不知為何,一聲不吭的站在原地,甚至容初還感到了幾分……
敵意?
容初想了想,她也沒得罪她啊。
“阿姐,你怎麽來了?”阮惜雪一句話不說,倒是一向寡言少語的李景恒反常地上前主動來到容初身邊。
“自然是不放心你。”容初說着,瞥見李景恒身後背着的一大捆柴火,伸手想要去接,“這柴火我來拿吧。”
容初這樣說,主要還是因為李景恒重傷剛剛痊愈,身板又這麽弱,怕他累着,反正她是仙體,這點重量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
可李景恒側身一躲,避過容初伸來的胳膊,卻把她瑩白滑嫩的手握在手心:“我是男子漢,柴火還是我來背吧,阿姐就牽着我的手,我怕腳底一滑會摔下去。”
手被溫暖的手掌所包裹,容初一時間身子有些僵硬,不過卻也沒有掙紮,由了李景恒去:“那你小心些,等會兒你連人帶柴火滾下去,可別也把我拽下去。”
“……”
站在後面的阮惜雪看兩人這樣互動,眸中恨不得噴出火焰來,她長長的指甲幾乎刺入手掌心中。
以前他們這樣鬧的時候,她只覺得是單純的姐弟二人感情好,可是如今知道李景恒與容初并非親姐弟,并且李景恒甚至對容初有那種心思,她看着眼前的二人,只覺得異常刺目。
憑什麽,她哪裏比不上容初?
……
李景恒走到阮老爺子家門口,看見門口規規整整候着兩隊皇家衛軍,愣了愣,轉頭看向容初,見容初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心下了然。
“殿下!”謝懷裕正在門口徘徊,一轉頭見剛剛回來的李景恒,眼眶一熱,快步來到李景恒的面前,單膝跪下,“殿下,殿下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懷裕。”李景恒彎腰将他扶起,“我沒事。”
謝懷裕重重點頭,擦了擦喜極而泣湧出的眼淚,剛想再問李景恒的情況,餘光卻瞥見了站在李景恒身側的容初。
“你怎麽會在這裏?”謝懷裕聲音冷了下來,這時他又瞧見李景恒背後背着的柴火,再看了容初一眼,立刻大怒出聲呵斥,“大膽奴婢,你竟然敢讓殿下做這種事!”
說罷,他揚起手,巴掌就要向容初落下來。
“謝懷裕,住手!”李景恒見狀,呵斥出聲,擡手要攔,可有人卻更快一步。
“謝少爺,對姑娘下手,非君子所為吧。”
溫潤如玉的聲音傳來,容初聞聲望去,只見謝懷裕的身後立着一人,那人翩翩皎皎、玉樹臨風,一襲錦繡翠竹袍襯得他愈發似個翩翩佳公子。
容初眼睛一亮:“天……齊王殿下!”
差點就喚出天樞的名字了!容初暗道好險。
天樞松開謝懷裕的手,來到容初面前,勾唇輕笑:“許久不見容初,一切可還好?”
容初點頭道:“都還好。”
說罷,轉頭看向一直站在門口處猶豫不敢上前插嘴的阮老爺子道:“還得多虧阮爺爺的照顧,我與二殿下才能安然無恙地站在你們面前。”
聽到提到自己,阮老爺子在這麽多人面前笑得有幾分腼腆,顯然他已經知道李景恒與容初的身份:“容姑娘這說的什麽話,能夠幫上二殿下與容姑娘的忙,是草民的榮幸啊。”
老爺子說完,看見李景恒肩上還背着柴火,面色一白,連忙上前來指着一直站在一旁不吭聲的阮惜雪道:“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幫二殿下把柴火接下來。”
說罷又轉向李景恒:“是草民該死,怎麽能讓殿下做這種事。”
說着,人就要往下跪。
好在李景恒眼疾手快一把将老爺子扶住:“是阮爺爺救了我這一條性命,您還這樣跪我,真是折煞我了。”
阮老爺子在李景恒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站起身,頓了片刻才想起來要招待幾位貴客,于是又連忙招呼:“幾位大人先進屋子裏吧,惜雪,趕緊去給貴客倒茶!”
既然老人家說了,不進屋不合禮數。
李景恒攙扶着老爺子向屋子裏走去,走到半路回頭,卻見容初與齊王仍舊站在一起,巧笑嫣然。
面色冷了冷,李景恒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們,與阮老爺子一起進了房中。
跟在李景恒身後的是謝懷裕,容初站在他的身後,看着他的的背影,雙手抱臂。
在他邁腿要跨過門口時,容初勾了勾手指,那門檻瞬間便升高半寸。
于是,在容初意料之中的,謝懷裕摔了個狗吃屎。
将這一幕看在眼裏的天樞忍不住輕笑出聲:“這麽記仇的嗎?”
容初哼哼兩聲道:“我看他不爽許久了。”
說罷,她邁開步子,大步向前走去,經過剛剛爬起來的謝懷裕的身邊,還悉心提醒:“這都第二次了,謝公子走路注意腳下啊,別一雙大眼睛只會看天上,像這樣摔倒,多招人笑話。”
容初故意說的大聲,轉頭看了一眼候在門外的侍衛,見他們一個個目光躲閃強忍笑意,心滿意足地繼續向前走去,留給謝懷裕一個靓麗潇灑的背影。
……
既然皇宮派人來,李景恒便不能再留在阮老爺子家中了,為感謝阮老爺子救命之恩,天樞奉皇帝之命為阮老爺子送上千兩白銀。
阮老爺子站在門口,一直望着車馬隊伍消失在視野之中,老淚縱橫:“沒想到我老阮活到今天,竟還能有這造化。”
阮惜雪站在阮老爺子的身側,看着遠去的軍隊,與老爺子想的卻是天差地別。
她方才可是聽到了,剛剛那名姓謝的公子,稱呼容初為“賤婢”,不過是一個下人罷了,她怎麽配嫁給二皇子。
若是她可以,可以進宮,說不定有機會,可以站在二殿下的身邊……
馬車晃晃悠悠駛入皇宮,李景恒與天樞一起去了皇帝宮中面聖,只有容初一人回了慶雲宮。
這忙活了一天,容初剛一躺下,千面的聲音便自耳邊幽幽響起:“容初容初,方才那個人,那個齊王,他是不是不是凡人?”
若是千面不開口,容初險些都忘了這家夥還跟着她跑了一趟。
聽到他的問題,容初覺得沒必要瞞一個元神,于是點點頭:“剛剛你是躲起來了?”
“嗯……”千面低聲應了一聲,“萬一他是個壞的,給他看見我不就自尋死路了嗎?”
容初擺擺手:“你真的想的有點多。他是貪狼星君,北鬥七星君之首,算是我們的領頭大哥來着,是天上為數不多脾氣極好的神仙。”
“脾氣好、平易近人、讨人喜歡,像他這樣的神仙還挺少見的。”容初不住誇贊。
“是嗎?”千面在容初房中悠悠然逛了一圈,終于還是忍不住回到容初榻邊,道,“實不相瞞,容初,我見到你那個老大哥,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非常熟悉,我很确定。”
容初翻了個身,打了個哈欠道:“你初初見我時,也是這麽說的。”
容初這樣漫不經心地說着,忽然想到什麽,猛地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對上千面的臉,愣了愣,問:“你這是又換臉了?”
千面聳聳肩:“剛換的……實在控制不了,若是不換,過一段時間,前一張面皮就會脫落……”
“不是。”容初擺擺手,“我起來不是要跟你說這個的,你說你看見天樞也覺得熟悉?”
千面認真的點頭。
容初擰眉深思,這個千面,見到她也說熟悉,見到天樞也說熟悉……
“難不成你也是天上的哪個神仙?”
不對呀,沁蕊在天上算是八卦的神仙了,也不記得她有提到過有哪個神仙丢了元神的。
況且,若是元神出竅,應該也可以自己控制回到仙體中中去的啊。
容初打量着眼前的千面,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奪舍?銥誮
貌似只有奪舍之術,才能将元神驅離軀殼,而以另一個元神替代。
可是,奪舍于天界早就被列為了禁術……
就在容初凝神沉思之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容初忙回過神來,就見阿媛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沖了進來,她的身後還跟着默默紅着眼的鈴兒。
“容初,你沒事,真的太好了,你與殿下都沒事,真的太好了!”阿媛上來就一把将容初抱住,鼻涕眼淚統統擦在了容初的衣服上。
鈴兒連忙上前将阿媛從容初身上拉下來:“阿媛,你慢點,你壓到容初了!”
“對不起對不起啊。”聽到鈴兒的話,阿媛連忙将容初松開,“我只是太高興了,幸好你沒事。”
“那日你一出大帳,就不見了蹤影,我與鈴兒都吓壞了,還以為你跟殿下一樣遭遇不測失蹤了!這大半個月來,我們吃不好,睡不好,就盼着你與殿下能早早回來呢。”
鈴兒上前來抿唇笑:“以前阿媛做夢都是嫁給了哪個皇子公子,這幾天呀天天做夢是你與殿下回來了。”
阿媛重重點頭:“今天聽領班姑姑說你們回來了,我還以為我做夢呢。”
從未被人這樣關心過,容初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感動。
“那日我急着去尋殿下,在林中走了許久,一時迷了路,跌落山崖。不過不知是走了什麽狗屎運,這一摔沒将我摔死,反而是找到了受傷的。我們兩個就在那邊的村子裏養了一陣子,直到身子養好,被齊王他們找到……”容初無法與她們講出實情,只能編造一個謊言。
提起齊王,阿媛眼睛一亮:“容初,你與我老實交代,你與齊王殿下是什麽時候認識的。那日他竟邀請你去他帳中坐,明明先前你還是不認識……”
被提起這事來,容初有幾分頭疼,只能繼續撒謊:“這個,先前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并未告訴我他的身份……”
與此同時,正在被幾人談論的齊王殿下出現在慶雲宮的門前。
李景恒看身邊的人沒有要走的打算,忍不住開口:“皇叔不回王府嗎?”
天樞看着眼前充滿敵意的李景恒,假裝聽不懂他話中的逐客令,溫和笑道:“既然都到慶雲宮了,侄兒難道不該請皇叔進去坐坐嗎?”
“慶雲宮不比齊王府,怕是會怠慢了皇叔。”李景恒聲音微涼。
“這樣啊……”天樞低低應了一聲,可是下一秒卻擡腿要往慶雲宮中走。
“想必皇叔并非只是來慶雲宮中坐坐吧?”李景恒出聲使得天樞的步伐頓住,他袖下雙拳握緊,面上不動聲色道,“這些日子阿初一直很累,她早早就休息下了。”
“阿初?”天樞聽到李景恒對容初的這個稱呼,挑了挑眉,看着李景恒那一副異常認真的表情,眸中閃過幾分玩味,“看來二殿下很是寶貝她,真是可惜了……”
“本王也甚是喜歡她,原本還想從侄兒你這裏求回去,做個側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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