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二皮臉
證物找回來了,自行車被人騎走了,蘭靜秋雖然知道很難追上,但還是跟了出去,想看看大街上有沒有目擊者。
此時是上午九點多,上班的上學的都已經進了單位、學校,唠嗑的老頭老太太還沒出來呢,街上還真沒一個人。
她嘆口氣,拎着證物袋開始觀察着這條胡同兒。
不長,只五家,靠裏邊的兩家都沒人住,有野狗的這家在最裏邊,那人如果不是住這胡同裏的,應該就藏在倒數第二家的廢棄宅院裏。
蘭靜秋覺得那人不太可能是這裏的住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沒人會在自己家門口偷別人自行車。
倒數第一家三間房塌了一半,好着的那間應該是被野狗占了,味道很重!這家院裏還有幾塊白骨,蘭靜秋看着也很像是人骨。
第二家沒有大門,堂屋的門也虛掩着,蘭靜秋小心地推門進去,門扇十分順滑地被她推開。
她愣了下,年久失修的門可不會這麽順滑。往下一看,果然門扇的轉軸上滿是油,不是機油,好像是什麽動物油脂,蘭靜秋不敢細想,小心查看着屋裏的情況。
這邊也是三間房,堂屋跟左邊那間滿牆都是蜘蛛網,只右邊那間一點蛛網都沒有,靠窗的一邊還用紅磚在地面鋪了兩層,上邊鋪着兩床髒兮兮已經看不出顏色的被褥,裏邊的棉花都露出來了。
房間一角倒扣着一個水缸,缸底當桌子,上邊放着一袋饅頭幹,一個邊邊都磕花的搪瓷碗,裏邊用冷水泡着饅頭幹,已經成了糜狀。
除了這些,房間裏再沒別的了。
沒衣服沒鍋沒竈具沒刀具,蘭靜秋把所有的地面都看了一遍,甚至戴着手套把水缸翻開看了一遍,裏邊什麽也沒有。
根據她的判斷,這裏不具備殺人分屍煮食的條件,但這人還是很可疑,為什麽要騎着她的自行車跑?是聽到自己說受害者了嗎?一個流浪漢為什麽要把門弄得這麽順滑,怕被發現嗎?
她又去那三家住着人的一一敲門,只有最靠街邊的那家有人,還是個七八十的老太太,還耳背,看見蘭靜秋的衣服就拉着說俊。
蘭靜秋問了幾句,完全驢唇不對馬嘴,盤查只能先到這裏,她想留下來看着現場,可曹所長他們都不知道她在這裏,只能先去河邊彙合。
沒有手機的年代就是這麽不方便,要是換她那個年代,一個電話過去,交警就把偷車賊抓住了。
蘭靜秋坐着11路緊趕慢趕的到了河邊,她發現已經戒嚴了,顯然這裏也找到了屍塊。
她把自己手裏的送過去:“曹所長,找回來了,但我自行車被人騎走了,那邊兩個荒廢的院子一個住着野狗一個住着流浪漢,我懷疑我自行車是被那個流浪漢騎走的。”
曹所長愣了下,一時不知道該誇她還是該罵她,怪不得看着比剛才沉穩多了,原來是犯錯誤了!
“這幸虧還沒給你發槍,不然你是不是也得把槍給丢了?”
蘭靜秋趕緊說:“不會,有槍的話我肯定不離身,主要還沒适應過來,誰能想到有人敢偷警車呢,其實咱們的車子上該做上标識。”
曹所長瞪她一眼,還給自己找上理由了!
其實以前警用自行車做過标記,可嚴打的時候一出去就被人紮車胎!後來就全都刷成了大衆色。
他沒說這事,只問她:“流浪漢?年初剛清查過,哪來的流浪漢?跟碎屍案有沒有關系?”
“這我不敢肯定,他住的地方沒有血跡沒有兇器也沒有殘留的屍體或衣服,不過他隔壁就是一大一小兩只狗,院子裏有幾塊骨頭,還不确實是人骨還是動物的骨頭。”
曹所長看看找到的那幾塊,知道這是大案子,不僅焦躁起來,他撓着頭:“就這些?你沒見到人,怎麽确實是流浪漢?”
“這人應該很沒有安全感,睡覺靠牆,牆上都被蹭出了印子,地上還有他的鞋印,我推測應該是一米七五以上,七十到八十公斤重的男性。”
曹所長詫異地看她一眼,這上了警校的就是不一樣啊,一個推測說得這麽自信。
“行,一會兒把你的推測跟刑警隊的人說說,再把他們領到那邊院子裏,就沒你事了。”
刑警隊?也就是說這案子不歸她管了?
“曹所長,你不是說這案子歸我了嗎?”
“歸你?你辦得了嗎?我都辦不了,這是惡性兇殺案,肯定交給刑警隊,咱們幫着打打外圍,盤查下群衆。”
曹所長說着又指着蘭靜秋的鼻子說:“你先把你那輛自行車找回來再說吧!還想辦兇殺案?”
蘭靜秋無奈極了,小劉跟其他幾個人都在往這邊看,要不是在整理的是屍塊,他們差點就笑出來了,當警察的把自行車丢了,蘭靜秋是東城派出所頭一人。
“放心,我一定找回來!”蘭靜秋答應的特別利索,偷走自行車的人肯定跟兇殺案有關系,不讓辦這案子,但她找自行車能不查嘛,正好。
此時,大路上又來了幾輛自行車,是刑警隊的。
曹所長迎過去:“洛隊長,來得挺快啊。”
“聽見碎屍能不快嘛,咱們鳳安城可從來沒有過這種惡性案件。”
“是啊,我一确定是碎屍就找人通知你了。”
曹所長叫過蘭靜秋,“這是我們所新來的民警蘭靜秋,讓她把前後的事跟你說一遍。”
洛生海上下打量着蘭靜秋:“這不是蘭家六妹嘛?老曹,這就是你不對了,小姑娘家家的,讓她坐辦公室處理處理文件多好,萬一吓到了……”
蘭靜秋也認出來了,這位就是大姐夫的弟弟,雖然蘭招娣跟大姐夫離婚了,但這人對青青一直很好,小說裏提到他的時候都說他在忙,在辦大案子,還經常出差,每次回來都不忘給侄女買點吃的或是玩具。
蘭靜秋看書時對這人印象是真不錯,疼愛侄女的帥氣刑警,除暴安良,打擊犯罪的勇士,多正面多光輝的形象啊。
哪想到一碰面就覺得這人是個大豬頭,爹味十足。
她鼻子裏哼了一聲:“婦女解放多少年了,男女平等也喊了多少年了,怎麽有些人還這麽明目張膽的瞧不起女人?”
洛生海沒想到她這麽直接,愣了下,才解釋道:“那倒不是,我最佩服的就是省裏的刑偵專家齊女士,哪裏會瞧不起女性。我這不是為你好嘛,上次我們刑警隊來了個打雜的小姑娘,看見東子腿上的傷都給吐了,我是覺得小姑娘挺嬌氣……”
“嬌氣你妹啊,人家也許暈血呢,再說人家小姑娘就是打雜的,也不需要那麽強硬的心理素質,你見一個嬌氣姑娘,就對所有小姑娘刻板印象,就你這樣的還當刑警呢?”
洛生海是真沒想到被個小姑娘給教訓了,他好像也沒說什麽啊,以前他就認識蘭家六妹,在他看來那孩子就是适合坐辦公室。
蘭靜秋當卧底的時候就盼着有一天脫了那層皮,能有什麽說什麽,所以才會怼了這個怼那個,完全不留情面。
可曹所長不知道啊,他瞪着蘭靜秋,手在脖子上抹着,像是在說回去有她好看。
蘭靜秋嘆口氣,算了,還是得識時務,“洛隊長,您別生氣啊,我剛進派出所什麽也不懂,剛才還弄丢了自行車,正懊惱呢。聽見您批評我,這不就沒忍住嘛,您也是,對我都不了解,上來就說我該去坐辦公室,坐辦公室的大小都是領導,就憑我這樣的,哪兒行啊?我就該在下邊跑跑腿,長長本事,新來的嘛,從基層做起。”
洛生海愣愣地看着她,他說的坐辦公室是文員之類的,什麽大小都是領導,這姑娘裝傻呢還是裝傻呢?
這不整個一二皮臉嘛,剛才眼看着要翻臉了,現在又硬給圓回來了。剛才還在怒目而視的小姑娘一臉崇拜地看着他,“洛隊長,我給您彙報一下吧。”
然後蘭靜秋就巴拉巴拉地說了起來,語速很快,用詞簡練準确,從她發現小孩抱着人肉說到她丢自行車,然後勘察,然後再到河邊彙合。
等她說完了,洛生海也總算明白她為什麽會生氣了。這姑娘還真跟一般人不一樣,第一天上班就能看出人肉。
煮熟的人肉,又不是頭手腳,這可不好分辨,而且她還沒當場喊出來,沒吓到那孩子,沒有造成民衆的恐慌。後邊的操作,除了沒鎖上車子,也沒別的可挑揀的。
他笑着說:“我收回剛才的話,我讓你去坐辦公室确實是浪費了,雖然丢了自行車,但你這專業素質還算過硬,好好幹,有前途!”
“謝謝洛隊長賞識,那您看能不能把我調過去一起查案?這案子也算是我發現的嘛!”
洛生海馬上收斂笑容,變臉嘛,誰不會啊,只聽他十分強硬地說:“不能!先找你的自行車去吧,流浪漢跟案子有關只是推斷,他騎走自行車也只是推斷,也許就是不長眼的賊偷了你的自行車。”
蘭靜秋知道他說得有道理,她也是這麽想的,但還是心中呵呵兩聲,這自行車要是找不回來,她這臉還真沒地擱了。
洛生海帶了三個人過來,留下兩個人幫着曹所長在河裏打撈屍塊,他領着另一個跟蘭靜秋去廢棄的院子查探。
這邊只找到了兩塊軀幹跟一條腿一條胳膊,頭和其他的部分還不見蹤影。就怕不是在河裏,而是被別的野狗叼走了,可又不能大張旗鼓的廣播找屍塊,會影響到居民的正常生活。
曹所長越想越覺得後續要做的事很多,但還是拉住蘭靜秋:“你給我老實點,剛才怎麽回事?人家也沒說什麽,哪個小姑娘不想坐辦公室?幹幹淨淨的不用老往外邊跑。人家也是好心,你不樂意就說你不樂意呗,就是一句玩笑話,你看你這上綱上線的,幹什麽呢!”
“知道了!”蘭靜秋無奈地應着,不當卧底了也不能什麽話都說,唉,還得搞好人際關系啊。
她想再借輛自行車,曹所長指指等着她的洛生海,“借什麽借,讓洛隊帶着你過去吧。”
別人都在忙呢,洛生海不耐煩地朝她招手,蘭靜秋只好過去說:“曹所長說你倆騎一輛車,給我讓出一輛來。”
洛生海從嘴型就看出曹所長在說什麽了,聽見她的話,不由挑挑眉,心中十分好笑,這丫頭膽子可真不小,跟他印象裏那個永遠低着頭的姑娘沒一點相似之處。
他笑道:“曹所長真這麽說了,等我去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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