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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又逢七月，冰河祭日。

這裏我找不到教堂，只好在夜晚對着美輪美奂的星空祈禱。祈禱那個孩子在天國能夠過的開心，祈禱卡妙沒有我也能夠過的幸福。我也為穆祈禱，為未曾見面的小艾的孩子祈禱，為老爺子祈禱，為所有人祈禱，獨不赦免我自己。

經過良久的積蓄，稍顯稀松的花叢開出一朵又一朵美麗的精靈。我用顫抖的手撫摸着那絲綢一樣的花瓣，淚水抑制不住的滾滾而下。

卡妙，你看，我種了好多好多花兒，都是你喜歡的，你現在會在什麽地方？做着什麽樣的事情？愛着什麽樣的人？

九月，我需要給有些花兒施肥。一天下午我正跪在一叢百合前，栅欄門上的鈴铛響了，接着就聽見阿卡精力過盛的吠聲。我頭也不擡的喊：

“艾迪嬸嬸，進來吧，我得等一下才能弄好！”

然而我沒有聽到那熟悉的樸實笑聲，就連腳步聲都沒聽見，我納悶的向院門口望去，剎時天地倒轉，河水逆流，猶如晴天霹靂。阿卡旁邊，站着那個夢中出現千百次的石青色身影。

“卡妙……”

我嗫嚅着，反射性的低下頭，避開那灼人的目光。卡妙無聲的一步一步向我走來，他的腳步帶來壓迫感，我的心急促的跳，好像一個無路可逃的獵物，絕望的看着獵人一步步逼近。下一刻我就被他從地上拉起來，卡妙一手固定住我的腰，一手用力強行擡起我的下巴，我被迫與他冰藍的眸對視。

他的瞳中蕩漾着顯而易見的怒氣：

“你還想躲到什麽時候！”

清冷的聲音不帶任何憐惜的感情。我想我哭了，有溫熱的液體順着眼角滴落。突然他把我緊緊抱在懷裏，緊得我喘不過氣，肺抽空的痛，骨骼也好像要被捏碎。

“這些日子我不在，你有好好吃飯麽？”

我想叫他的名字，卻說不出，淚哽咽了我的喉，我着慌的抱着卡妙，毫無顧忌的抽泣。他稍稍放開我，直直的吻了上來，榨幹我肺中最後一絲空氣。

“為什麽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走了？嗯？”

吃過卡妙做的晚餐，他拉住我“質問”。

“我……”

低頭看地板。

“不敢面對我？”

“嗯……”

“米羅……”

卡妙嘆了口氣，悠悠的說：

“那不是你的錯啊，為什麽自己不聲不響的離開呢？你知道我得知你辭職不再回來是什麽心情？你知道我打電話聽到‘您呼叫的用戶已停機’是什麽心情？你知道我這兩年找你找得多辛苦？你知道我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你時多發狂？這些你都知道麽？你都想過麽？”

“我……可我……”

我心痛的凝視着眼前的人：

“我應該能夠避免那次災難的啊！”

“米羅……”

卡妙捧着我的臉，冰藍看進我的靈魂：

“那是一次意外，米羅，你不是神，你沒有必要自己承擔所有的責任，明白麽？”

“可是冰河……冰河他……”

卡妙的聲音變得憂傷：

“命既如此，該去的總要去，米羅，不要再折磨自己了，答應我。”

“妙……你真的……不會怪我麽？”

我虛脫般的問出這個問題，在心裏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聽答案。

“我愛你。”

說完他欺身過來，動手撕扯我的衣服，

“米羅，這兩年多你欠我的，我要一分不少的讨回來……”

“妙……不要在……嗯，這裏啊……”

那一夜我的眼淚沒有斷過，為逝去的人，為卡妙，也為自己擺脫那一段黑暗回憶的侵蝕。就讓淚在今夜流盡吧，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我要繼續我的生活，繼續對卡妙的愛戀。

“懶貓！起床了，你的花兒該剪枝了。”

卡妙端着一盤子早餐進來，噗嗤一下笑出聲，馬上放下盤子出去拿了點什麽回來。

“給，敷上，都成金魚眼了。”

我努力把眼睛睜開一道縫，外面陽光大好。昨夜哭的太久，眼睛腫得不像樣子，接過卡妙拿來的濕茶包，聽話的敷在眼睛上，期望可以快點發揮效用，嘴上卻并不領情：

“哼，我起不來，你去給花剪枝培土。還有還有，金魚眼怎麽了，誰讓你那麽用力的。”

“哦，那這麽說昨天晚上那個一個勁兒讓我再深點兒的人不是你？”

“……”

我惱羞成怒的抓起眼睛上的茶包扔向卡妙，他敏捷的一伸手都接住了，臉上挂着按捺不住的笑容重新遞給我：

“不好好敷可是幾天都消不下去的哦，乖乖躺着，我去照料那些花，對了，你的狗叫什麽名字？”

“阿卡。”

我突然有種複仇的痛快心情。瞅瞅好像被噎着一樣的卡妙，慢條斯理的閉上眼睛敷好茶包。

夏末，花朵空前繁密。鮮血一樣的紅玫瑰倚着乳白的栅欄盡情舒展，有花瓣飄落，大片大片的點綴在碧綠的草地上；紫色的勿忘我一叢一叢的尋覓着院中的縫隙，連綿到房子的牆根，金色的郁金香則高傲的盤踞在最佳位置上，汲取着陽光的營養，只有百合與世無争的散發自己恬淡的香氣，引的鳥兒上下翻飛。

卡妙很會打理這些花兒，這讓我感到很驚訝，我本以為他的雙手是不能用來做這種貌似粗重的活計的。短暫的熱鬧過去便是休眠，冬天，我偎在卡妙懷裏聽他絮絮叨叨的講這一年多來找尋的故事。

“你怎麽找到我的？”

我閉着眼睛把頭枕在卡妙的胸口，他一手把玩着我的頭發，一手支撐着腦袋。

“我根據你的性格和喜好，拟定了幾條逃亡路線，然後選了最适合的，一路找過來。”

“怎麽能說是逃亡呢？”

我用腳輕踢了一下卡妙，又聽他說：

“幸運的是，就在我不知道何去何從的時候，遇到了老丹尼。”

“你認識他？”

我吃驚的張開眼睛望着卡妙。

“不，我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我，但是他認得我的戒指。”

卡妙停止擺弄我的頭發，用那只手握住我帶着戒指的手，意味深長說：

“他看到我的戒指，說不久前有個紫羅蘭色頭發的男孩也帶着這樣的戒指，在他那裏住過一段時間，還撿了條小牧羊犬。我這才知道你去土耳其了，又馬不停蹄追到這裏，找過幾個大城市後，聽說伊茲密爾城外的鎮子上有個外國小夥子買了幢老舊的房子，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哼……還真是好運呢……”

我重新閉上眼睛，又往卡妙身上蹭了蹭。

“好運？”

卡妙音調一提，

“我找的心都要枯竭了你知不知道？居然敢背着我跑走。”

他突然翻身，我的頭結結實實的陷在被子裏。

“不行我得懲罰你，讓你記住這個教訓。”

我心跳，猛然睜開眼睛，還未看清，卡妙的吻就堵住了我的反抗。我連踢帶打的好容易喘了一口氣。

“怎麽？不喜歡？”

卡妙有些生氣，我咬着下唇，臉頰發燙的小聲說：

“我……我已經起不來了，不要再……啊……”

他絲毫不理會我的請求，接着在我身上卷起狂風驟雨。我難耐的迎合着身上的人，擡手摟住他的脖頸。失蹤的這段時間裏，也讓卡妙受苦了啊，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不過都沒有關系了，從今往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小世界。

“嗯……妙……”

“什麽？”

“我們……啊……一直一直……住在……啊……這裏……嗯……好不……好？”

“求之不得……”

“啊啊，妙……”

幸福也許就是這樣的吧，不然，還能怎麽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