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這變故顯然對方并沒有料到,直到臨死,臉上還保持着驚詫的表情。

“後面那兩輛車,打車胎,別讓他們跑了!”黑子又對着聯絡器下命令,顯然,後面卡車上應該有一個或者兩個神槍手。

可是他話還沒出口的時候,停的遠遠的那兩輛車已經發現不對,來不及轉彎就直接開始瘋狂的後退,直到退出射程之外,才一個轉身,風馳電掣的走了。

黑子話音剛落,槍聲響起,卻只打在空處。

眼睜睜的看着兩輛車離去,黑子罵了一聲,前面還有路障,他們再追是肯定來不及了。

他們離得遠,那兩輛車的車窗又是單向透視玻璃,因此他們并沒有人發現,其中一輛車中,一人手持望遠鏡,從他們車出現的時候,就将他們車中的情景看了個一清二楚。

那人長得十分漂亮,但是頭發半長,将濃黑英氣的眉蓋住了,陽剛味兒就淡了許多,瓊鼻朱唇,猛一看竟然有點男女莫辨。

他透過望遠鏡盯着鄭寧遠那輛車看了許久,剛開始漫不經心,卻在看到一人時猛然坐直了身體,眼中聚集了瘋狂的恨意,他緊緊咬着牙,連帶那張漂亮的臉蛋都微微扭曲起來。

可是他還來不及反應,那幫蠢貨已經開了槍,局勢一下子不可收拾。

“退!回去!”坐在男人身邊的一人冷冷的開口,他一直懶懶的靠在椅背上,即便前方的幾人都已經中槍死光了,他也只是動了動嘴唇,吐出冰渣子似的兩個詞,慵懶舒服的姿勢卻變都沒變一下。

司機一直在等着這句話,猛踩油門,車子很快就退出了射程之外,掉頭開走。

漂亮男人臉上的不甘心一閃而過,好像想要說什麽,卻又咬住下唇忍住,低下了頭。

***********

黑子對着聯絡器說了兩句,卡車上跳下了一個矮小的男人,端着槍靈活的跳過大樹,在各處查看了一下,沖黑子這輛車打了一個安全的手勢。

黑子因為走了兩輛車,并無高興的神色,甕聲甕氣的說:“安全了。”

鄭寧遠松口氣,後知後覺的發現,維還半伏在他身上,手臂撐在座椅上,将他困在他和座椅之間的空間裏,近在咫尺,呼吸可聞。

鄭寧遠不由得就紅了一下臉。

衆人下了車,黑子安排了兩個人警戒,随後跟鄭寧遠越過大樹。

血流了一地,胸口中槍的那兩人眼看只有出氣沒進氣了。

最幸運的竟然是鄭寧遠開槍打中的那人,只是腹部中槍,只是這人慫,中槍後就靠坐在樹後頭,一幅安靜等死的樣子。剛才過來的那個小個子看他連槍都拿不起來的樣子,也懶得再浪費一顆子彈,只是把他雙手綁起來了事。

轉過車身,他們才看到車後扔着的兩個女孩兒,手被綁在身後,嘴巴被堵住,一個嬌小玲珑,皮膚白皙,齊劉海的中直發,長相十分可愛;另一個卻是身材高挑火辣,金黃色波浪卷發,碧色的眼珠兒,竟然是一個洋妞。

兩人明顯被剛剛的槍戰和死在不遠處的人給吓壞了,滿臉的淚花,見他們過來都有點瑟瑟發抖。

可是那個中國女孩兒卻在掃了一圈,看到鄭寧遠了之後,瞬間激動起來,一邊嗚嗚的叫,一邊不停的掙紮。

鄭寧遠示意給她們拿掉了口中堵着的東西,并沒有解開繩子。

女孩兒嘴巴一得到自由,立刻喊了一聲:“小寧哥!”那聲音帶着欣喜和激動,又有剛剛哭過的哽咽委屈,配上女孩兒清脆的嗓音,鄭寧遠竟然愣住了,這個稱呼……

見鄭寧遠盯着她只打量不動作,女孩兒更加委屈了,兩串淚珠兒從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中滾下來,将沾滿了泥土污漬好似花貓似的面容沖刷出兩道嫩白的痕跡來,撇着嘴委屈道:“小寧哥,你不認識我了?”

鄭寧遠好像被這稱呼電了一下,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将女孩兒扶起來,一邊給人将繩子解了一邊道:“你、你是心凝啊,你都長這麽大了,我一時之間沒有認出來。不過,你不是在美國麽?”

衆人臉上多少出現了點吃驚的表情。

鄭寧遠,他們基地的老大,平常為人極為冷清,跟底下的人接觸也不多,遇到事情也總是一副淡然的模樣,仿佛無論什麽事兒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宅在他那個三居室裏,沒有什麽大事基本不出門。基地的事情對外有黑子管,內政有莊毅管,基本上也用不到他,所以基地裏的所有人都知道基地的老大叫鄭寧遠,但是誰都跟他不熟。

這樣反倒無形中給他身上增加了一層神秘的光環,後來的人大多以為他不好相處,有點什麽紛争,如果不小心驚動了他,只要他漫不經心的過去掃一眼,淡淡的說上兩句,衆人就讷讷不敢再多說,反而比黑子拿着槍流氓樣兒的威脅來的有效。

可是這樣一個冷靜自制的人物,居然露出這樣明顯的動容,還親自上去給女孩兒解繩子!

讓他們感到詫異的還有那女孩兒的稱呼,他們一般管鄭寧遠叫鄭哥,黑子幾個相熟的叫小遠,這麽取中間一個字稱呼為小寧哥,別出心裁的叫法立刻顯出了與衆不同的親昵。

女孩兒被解了繩子,揉了揉被勒的發疼的手腕,忽然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直接撲在鄭寧遠懷裏,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鄭寧遠并沒有推開,反而将人抱住小聲的安撫:“心凝乖,不哭了啊,有哪兒受傷了嗎?我說你什麽時候回國啊,怎麽也不跟你哥說一聲,現在這個時候,在外頭亂跑多危險啊……好了,不哭了……看臉哭花了就不漂亮了啊……”

手忙腳亂給女孩兒擦着眼淚,他并沒有注意到女孩兒已經長成到他下巴那麽高的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還是把她當成小孩子一樣安慰。

黑子看着鄭寧遠毫不避諱的抱着嬌小玲珑的女孩兒一臉溫柔的樣子,突然就轉頭看了一眼維。

維還是跟往常一樣,在不起眼的角落裏一站,誰都不會注意他,但是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避開那個角落。維的神色一如往常,平靜到面無表情。

那個矮個子一看這情景,趕緊上前去把那個金發美妞的繩子也給解了,金發美妞用別扭的中文,怪聲怪調的說了一聲謝謝。

莊心凝,莊毅的妹妹,随爸爸媽媽居住在美國,鄭寧遠上大學的時候見過她,那時候她才十二歲,小不點一個,愛吃冰激淩。有一回到學校找莊毅,偷偷去買冰激淩吃到肚子痛,然後不敢跟莊毅說,還是鄭寧遠把她送到醫院并照顧她。

女大十八變,鄭寧遠真的沒有認出來當初的牙套妹能長成如今的小美女,一時竟然沒認出來,莊心凝随着爹媽的好相貌,十分漂亮可愛。

莊心凝也倒黴,末世前偷偷瞞着爹媽回中國,她學習的是植物學,聽說金隅自然保護區裏有一種已經滅絕了的植物,就跟好友一起來看看,卻在剛到地方就碰上了末世。

兩個丫頭運氣好,借住的是農村,人口本來就不多,喪屍橫行的時候還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人湊合着也能過。

但是末世死人太常見了,村裏人死的死逃的逃,她們兩個姑娘家,也想着走去其他地方,哪想到還沒走出山就被這夥人抓住。

這幾個月的辛苦、害怕在見到鄭寧遠之後全都化成了委屈,直到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将鄭寧遠一件好好的襯衣上蹭的全是鼻涕眼淚才抽噎着作罷。她那外國美妞朋友也走到她旁邊拉着她的手安慰。

“好啦,都不是小姑娘了,怎麽還這麽愛哭?”鄭寧遠拿出車上的抽紙給她,又擰開一瓶水遞過去。

見莊心凝止住了眼淚,鄭寧遠松了口氣,女人哭什麽的,實在是太可怕。

心裏一放松,鄭寧遠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一直盯着自己的灼熱視線,扭頭看去,是維,一雙眸子直直的盯着他,眸光比平日更加幽暗深沉,像是有什麽東西被壓抑在那黑色裏,一不留心就會翻上來。

鄭寧遠不由自主的就有點心虛,想要避開那視線,卻覺得十分別扭,他為什麽要覺得心虛?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創可貼,膽氣立刻壯了,我還沒跟你算賬呢,還敢瞪我?

于是瞪回去,外加一個不出聲的冷哼。

然後轉頭,專心致志的哄小姑娘去了。

黑子将兩人的情态看在眼裏,瞬間覺得有點牙疼,原來小遠還有這麽傲嬌的一面。

黑子被打擊的僵硬一時,好不容易将心情整理出個一二三來,看了看時間,走過去道:“小遠,我們得趕緊走,那兩輛車走了有一會兒了,要是他們想報仇的話,有可能還會回來,這裏并不安全。”

鄭寧遠點點頭:“好。”

等到莊心凝情緒平複,說清楚了來龍去脈,鄭寧遠只能嘆息一聲,小姑娘命真大。

遲浩平從剛開始就圍着車子打轉,他們這輛車處于最前方,雖然挨了太多發子彈,但是這輛是鄭寧遠的專用座駕,經過了基地裏的機械師的改造,抗揍耐操,除了表面上的坑坑窪窪和缺了塊玻璃之外,倒也沒什麽大問題。

遲浩平又上車試着發動了一下,發現确實問題不大,這才放了心,跟鄭寧遠請示怎麽走?

鄭寧遠想了想,都走到這兒了,雖然一路不順,但是也不能萬裏長征走了九千九百九十米,在最後一米撂挑子啊,于是大手一揮,繼續前進。

黑子也是這個意思,衆人當即合力把橫在路中間的大樹推開,幾輛車呼嘯前行。

其實這裏,離那個軍工廠已經不太遠了,只是道路複雜,一模一樣的岔路特別多,就連種植的樹木、地形的起伏都特別相似,如果軍工廠的廠房再做一點什麽僞裝的話,估計就是從衛星上分辨,也很困難。

越是這樣,越是證明可能有好東西,鄭寧遠心裏不由得期待起來。

又轉過兩個彎,迷宮似的山路總算走完了,灰褐色的建築群映入眼簾。

他們早上出發,接連趕路、陷入幻境、收拾好那邊走到這邊半路上又來了一場槍戰,然後又不甘心放棄,加快了腳程繼續前進。終于在疊翠的群山峻嶺中,沿着歪七扭八的山路繞圈圈似的轉了半天,終于在日頭已經偏離了正頭頂好大一段距離的時候,來到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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