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攤牌(一)
莊心凝坐在莊毅和鄭寧遠中間,咬着鮮奶刀切幾乎感動的要哭了,自從末世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吃過任何有奶味兒的東西了。
“小寧哥,你怎麽有這麽多的好吃的啊,我們在村子裏,都只能喝粥,吃腌菜,想要吃一點蔬菜都要冒着驚動喪屍的危險去采。”莊心凝嘴巴微微嘟起,露出一個十分委屈的可愛表情。
“喜歡就多吃點。”鄭寧遠笑而不答,又往她盤子裏夾一個蟹黃南瓜酥。
“嗯!小寧哥你真厲害!這時候還有這麽多食物,而且這些蔬菜好新鮮啊。”莊心凝笑眯了眼,看着鄭寧遠的眼睛閃閃發亮。
“就四,唔們都美有漏!”克拉克十分豪放,餓了幾個月後驟然遭遇中國美食,實在讓她無從招架,咬着排骨,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啃,還不忘對鄭寧遠伸出大拇指。
鄭寧遠正喝一口湯,被這一句怪聲怪調的誇獎逗的直接嗆到氣管裏,扭過頭去咳了個驚天動地。
莊毅心裏不爽,将莊心凝腦袋按下去:“好好吃你的,別纏着小遠說話,他忙一天了,還沒吃飯呢。”
莊心凝有點不甘心,又給鄭寧遠夾了一筷子菜才作罷,自顧自吃自己的。
一時飯畢,衆人嘻嘻哈哈聊了半天,才各自散去。
鄭寧遠給有家室的人打了包,當然不是剩菜,這麽多餓了好幾個月的大老爺們兒在座,怎麽可能還有剩菜。
他每一份都做的多,盤子裏盛不下的就用碗裝了放在廚房,臨走的時候給衆人分了分,拿回去給家人吃,收獲感激的眼神n個。
鄭寧遠有點愧疚,日久見人心,不熟悉的時候,他可以看着這些人吃糠咽菜而自己躲在房間裏大魚大肉毫無愧疚感,因為末世本來就是一個爛好心活不下去的時代。
但是他們已經逐漸熟悉,他叫得出他們每個人的名字,一起并肩戰鬥過,同住在同一座樓裏,他們甚至願意在危險來臨的時候,不顧自己安危,奮不顧身的救他!
就像遲浩平那樣!
鄭寧遠心想,他是時候得好好想想了。
莊心凝跟克拉克還坐在沙發上揉肚子,見莊毅跟鄭寧遠送走了人回來,莊心凝站起來,嬌笑抱着鄭寧遠的胳膊撒嬌:“小寧哥,我跟克拉克睡哪兒啊?你這兒客房分我一間呗。”
少女已經不是當初的小女孩兒,胸前軟軟的兩團貼在鄭寧遠胳膊上,鄭寧遠渾身雞皮疙瘩直往外冒,想推開又不敢,面色尴尬的看向莊毅。
他哪還有客房給她們住,莊毅的妹子,不是應該纏着莊毅嗎?總是纏着他做什麽?
莊毅臉上有一絲憂色,莊心凝突然跑回來他也是大感意外,又覺得慶幸後怕,心裏強壓下的對父母的擔憂,也開始止不住的往上翻。
他想跟心凝多聊聊父母的事情,故而整個晚上都心不在焉,看到鄭寧遠看他,才拽住小妹的胳膊把人拽到自己這邊:“心凝,小遠這裏沒有地方了,我在旁邊給你收拾了房間,你去那裏住。”
“不,我要跟小寧哥住一起!”莊心凝嘟起嘴巴,不滿道。
“聽話,你小寧哥還跟別人擠着睡呢,哪有多餘的房間讓你住。”莊毅目光閃了閃,想到早上的事情,輕咳了一聲道:“小遠,心凝剛回來,兩個女孩子住也不安全,我去跟她們一起住吧,剛好可以照顧她。你這邊也不用……再跟維擠着睡了。”
鄭寧遠愣一下,随即明白了什麽一樣飛快的低下頭,又覺得自己心中無愧沒必要這麽做,就又擡起來,一本正經道:“嗯,你說的也有道理。”
莊毅進去房間收拾了幾件衣服,拉着莊心凝就要走。
莊心凝十分不願,直到鄭寧遠承諾她可以随時過來玩才悻悻的離開。
反倒是克拉克,禮貌的跟鄭寧遠道謝。
鄭寧遠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懶懶的不想動,這一天忙碌而紛亂,好不容易曲終人散,只覺得一沾枕頭就能睡去。
日光燈的光線将室內照的通明,食物的香氣還未散去,還能看碟片和電影,關上那扇門,這間小小的三居室,仿佛還停留在末世前。
鄭寧遠惬意的蜷縮着身子,嘴角含笑。
真好,他想。
浴室突然傳來嘩嘩的水聲,鄭寧遠一個機靈,清醒過來,才意識到房間裏并非只有他一個人。
鄭寧遠挺直了腰背坐好,手指無意識的敲擊桌面,心裏盤算着,他必須要跟維好好談談了。
于是,在維出來了之後,就看到鄭寧遠一臉嚴肅,正襟危坐的看着他。
“怎麽了?不睡覺麽?”維看了一眼挂鐘,已經十點多了。心裏有點不好的預感,難道他今晚又要鬧脾氣?他還想等他睡着了多弄點水息過來,今天在山上收了那個樹妖,消耗實在有點大啊。
鄭寧遠嘴唇動了動,眼光閃了閃,想到了那個吻痕,又想到從幻覺裏醒來時舌尖相觸的感覺,和白天槍戰時,一直護着自己的臂彎……突然覺得不知道怎麽開口。
維等了一會兒,見他呆怔不語,不耐的轉身回房:“快點吧。”
鄭寧遠急了,慌不擇言道:“等一下……那個,你,你去睡客房吧,莊毅搬走了,那間房空了出來,我們還是不要一起睡了……怪擠的。”
維停住腳步,轉身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你說什麽?”
“就是……你去睡那間!”鄭寧遠不敢看他的眼睛,飛快的說道。
“不,我要睡這間。” 維面色平靜。
“那我睡那間!”
“你也睡這間!”
“為什麽一定要一起睡?之前是沒房間,現在有了。”鄭寧遠話一出口就後悔,這話說的,好像是在質詢什麽似的,要是維回答……他怎麽辦?
維倒沒意識到他話中的深意,當然也不會像他想象的那樣誤會,他只是想着他的水息珠……可能還有點別的什麽,他也說不清,但是那種抵觸分開的心情,他十分确定。
他低頭想了想,走過去在鄭寧遠身邊坐下,甚至伸出手臂搭在鄭寧遠身後沙發靠背上,語氣溫和近乎溫柔的問:“為什麽一定要分開?”
維感知十分敏銳,他從很早前就發現,當自己離鄭寧遠近到一定距離,鄭寧遠會表現十分有趣,他會眼睛睜大,心跳加快,臉色泛粉,乖順的像個貓咪。
鄭寧遠眼睜睜看着人走過來坐下,剛洗過的身體還帶着微微的水汽,幾縷頭發不聽話的散落下來搭在額頭上,刀削斧刻般的俊臉上,深邃如夜空的眸子盯着他,氛圍瞬間暧昧起來。
鄭寧遠目光發直,覺得自己腦筋開始打結,美男計啊這是!要不要這麽犯規!
“嗯?為什麽?”維又湊近了一點兒,目光放在那微微顫抖的粉色唇瓣上,即便是不解風情如他,也在這樣的氛圍中,将水息珠的事情抛到腦後,想起了桃花青鯉的味道。
陰影壓過來,維受到蠱惑一般緩緩低頭,就在即将碰到那唇的一刻,鄭寧遠猛的推開他站了起來。
你他媽真像個娘們!鄭寧遠對自己說,有什麽不能掰開了說呢,說不定人家根本沒那個意思。
他後退了兩步站定,喘了兩口氣,煩躁的走了兩圈,一把撕下脖子上的創可貼,像撕下了一層臉皮一樣,不管不顧的道:“因為這個!”
維看到那紅痕,眼睛裏閃過一絲了然,随即又茫然起來:“這個……怎麽了?”
“是不是你幹的?”鄭寧遠惡狠狠的道。
“是。”維回答的幹脆利落,他從來都是敢作敢當。
“為……為什麽?”鄭寧遠又開始目光游移,嗫嗫的道:“還有白天,為什麽喚醒我就要那樣……你可以打醒我的。”
心髒大力的跳動,渾身血液鼓蕩不休,身體裏像是有根弦崩緊了,鄭寧遠覺得自己動一動,就會斷掉。
他甚至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但是同時,他也清楚的知道,無論維說什麽,他十有*都是要拒絕的,但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就是要問清楚不可,哪怕這話剛一出口就後悔的想要把舌頭吞掉。
“因為水息珠。”
鄭寧遠木木的擡起頭看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麽?”
“你身上有我的水息珠。”維重複,既然要攤牌,那就說清楚吧。
鄭寧遠火熱滾燙的心霎時落進腔子裏,沉甸甸的将所有即将沸騰不休的情緒都壓了下來,像一瓢冰水潑在流動的岩漿上,立刻凝固成冰冰涼的石頭。
他的冷靜理智全部回籠,眼神不再亂飄,聲音也恢複正常,血液流速都慢了三分。
鄭寧遠慢慢走回去,在原來的位置上坐下,慢吞吞的道:“……什麽水息珠?”這句話說得四平八穩,心裏頭卻是念頭急轉,已經知道維是在說那顆珠子了。
鄭寧遠的一舉一動,都被維看在眼裏,他的心跳頻率和血液流速,剛才是那樣快那樣急,皮膚溫度升高,眼神亂飄不敢看他,像是生病了的模樣,卻偏偏是那樣的……可愛。
可是在他那句“水息珠”出口之後,鄭寧遠卻恢複了正常,心跳頻率降到了正常範圍,連血色都退了下去。
他不再像是一只想要親近人,卻又因為莫名未知的原因而不敢這麽做的小貓一樣避着自己,而是直直的走過來,在自己的身邊坐下。
他們的距離更近,但是維卻再也感受不到那絲溫軟微甜的暧昧,好像突然間,鄭寧遠就在他們之間重新劃了一條線,一條不可逾越的線。
如果維的中文造詣再高一些,情感經歷再豐富一些,就會知道這條線叫做:發乎情,止乎禮。
維忽然有點煩躁,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不喜歡這樣對待他的小遠。
可是他還是說道:“你身上,這裏,有我的水息珠。” 指頭在鄭寧遠額頭輕點。
鄭寧遠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反問道:“你的水息珠,怎麽會在我身上?水息珠是什麽?你又是誰?還有,白天那幻境是怎麽回事?”
好像以前所有的縱容,所有的視而不見,都在這一瞬間消失,鄭寧遠像審犯人一樣,帶着點咄咄逼人的口吻,問出埋藏在心底的種種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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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