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最後一戰

岑刀看着我退遠，點了點頭，轉向明珂道，你應該逃走的，你與明玉聯手與我單打獨鬥或許是有希望，可是沒有人能擋得住我和桓痕以及火、木、土三星的聯手，何況這千軍萬馬，由你殺你也要殺個幾天幾夜，你若在我大軍聚集之前便逃走我并不見得能困得住你。

明珂哈哈大笑，修羅，你可聽說在很久很久以前三界之中有一種極為厲害的暗器，那暗器發出來時就是日月都要為之黯淡，這世上絕沒有任何生靈可以抵擋這種暗器。

岑刀肅然道，那是孔雀翎。

明珂道，不錯，可是這孔雀翎也并不是無法可破，若是遇到頂尖的高手，在孔雀翎發動前便制住那握暗器的手，你說結局會怎麽樣？

岑刀道，結果是孔雀翎會變成一堆廢鐵。

明珂道，那你覺得如果我們對決的時候你的軍隊與一堆稻草人何異？

岑刀的眼睛眨了眨，居然點了點頭。

岑刀說，這三界內數萬年的刀兵烽火，實因你我二人而起，現在我們二人都得到了如意寶典，那麽修為如何就全憑個人的心智，不若此日我不用我屬下一人，你也不用明玉相助，只我們二人決一生死，何如？我要做這三界的霸主，不會依靠別人相助，你想必也沒有将你的生死性命寄于明玉手上，這樣最公平，你覺得如何？

明珂點頭，立時雙手揚起，迅若閃電向岑刀抓去，奇怪的是他的雙臂竟如蛇頸可以自由伸縮。

岑刀抽出指揮刀，一刀兩式斬向明珂的雙手，我看到岑刀明明是一把刀，可是刀出去之後卻真有兩片刀斫實了明珂的雙手。

我看不出岑刀這兩刀砍下去有什麽效果，就是傻瓜都應該看出明珂的臂顯然不是一般的刀可以砍傷的。這三界中的頂尖人物的交手竟是如此簡單，簡直就像是小妖們在玩把戲。

可是我卻知道這背後肯定隐藏着什麽玄機，他們的決鬥不可能如此平淡，平淡只是我這樣的外行人的視點而已。

縱我不懂，我也知道高手下棋時往往最無用的一塊字可以具有最不可思議的殺傷力。

明珂的神色凝重，如臨大敵，他雙臂被砍中部分突然生出了兩只手将岑刀的雙刀死死鎖住，兩只手卻化作蓮花瓣般的利刃向岑刀的喉嚨便刺。

我看到明珂的臉上顯出喜色。

可是明珂臉上的笑容還在，臉上的血色卻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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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的兩只手連同一截手臂已被岑刀的雙刀砍下來了，那刺向岑刀咽喉的兩柄指刀自然也不攻自破。

劇變發生地如此突然，明珂看着自己少了一截的雙臂，眼神恍惚，仿佛看到了世間最奇異的事情一樣。

他怎麽可能在第一招便被人砍下雙手，縱然他還可以再生出新臂，連我都可看出這種長手羅漢的手段極耗法力，被砍下雙臂的明珂此時縱然還能再戰恐怕也只剩不到三成法力了。

明珂的恍惚間岑刀的雙刀已化成兩縷電光向他疾刺，明珂疾退，如煙一般向後退，我看着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後退，可是他又偏偏能在我的視線裏，這畫面很奇怪，像是電影的鏡頭，他無限地墜落，卻只墜落在我的眼底，而我的眼底是無底的深淵，他便無休止地墜落。

他的身後是交剪而來的兩縷白光，那是岑刀的刀影。

空間已經錯亂，時間也已終止。這似乎又不是立決生死的決鬥，而是童年時候的一場無休無止，逃不脫解不開驚不醒的一場噩夢。

可是明珂的影子卻越來越深入我的眼底，他的影像越來越大，那兩縷白光也越來越劇烈。

我的眼睛有些酸疼。

我竭盡全力地眨了一下眼。

再睜開眼睛來時發現明珂已躺在地上，岑刀的雙刀已剪在他的喉嚨前，只待一送便可剪滅他的元神，驅散他的魂魄。

明玉踏前一步。

我又眨了一下眼睛，我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剛不還是明珂在逃嗎？我知道他不是逃向我的瞳孔，那只是我的錯覺，可是怎麽我一眨眼就變成如此場面了？

明玉已經發動，他形若瘋虎淩空撲向岑刀。

我從來沒有看過如此失态的明玉，以前的明玉縱然是打架也是極其講究步法與姿勢的，縱然不敵逃跑時也要輕盈如燕，而現在，他竟是如此舍棄生死。

岑刀沒有回頭，他若回頭那麽明珂就可逃脫，那麽誰生誰死還得兩說。他也不能殺明珂，他若殺了明珂那麽在他的雙刀刺進明珂的喉嚨時他的脖子也會被明玉扭斷。他更不能逃逸，他若逃了他将陷入明珂和明玉的前後夾攻。

我不覺失色。

可是岑刀絲毫不為所動，竟是眉毛都不動一下。

只是瞬間明玉的前後多了兩個人，前面的是水悠揚，後面的是桓痕。

水悠揚的銀槍綻出奪目的槍花如點點雪蓮，而桓痕只是在明玉背後一動不動。

明玉的嘴角浮現一抹殘酷的微笑，他在半空中竟向我看了一眼，然後他落了下來，如一片墜落的錦旗，點點飛紅如漫天紅蓮映紅了天地間。

明玉倒在地上，胸口洞穿着水悠揚手中的很槍。

槍柄還在水悠揚的手中，水悠揚的臉便在明玉胸前。

明玉的頭低下來，落在水悠揚的懷裏。

水悠揚怔了怔，突然放開了槍柄，将明玉的頭死死抱在懷裏。

她說，玉，你怎麽不躲，你怎麽不躲？

明玉的血飛在空中，并不墜落，只是那樣霓虹般地閃爍。

我死死地看着明玉的血，渾身冰冷，血液靜止。

我的血管裏也曾流動着明玉的血。

明玉他會死嗎？

我的眼前出現一片紅色，奇怪的是紅色太多了會變成黑色。

那紅色越來越近，直沖我的腦門。

我幾近暈眩。

是誰說過，暈眩是一種美德，可是不必看到許多凄涼的場面。

暈眩中那片紅色形成一行字：你是如意寶典，如意寶典是你。

我突然大悟，我根本便不是什麽玉帝的女兒，我甚至根本不是生物，我只是那個寶典化作的人形，可笑我還一直辯駁自己未曾見過如意寶典，還想着自己只是被封印了如意寶典的法術，事實上卻是我根本就不必封印，因為，我自己，便是如意寶典。

我手足冰冷。

我回過神來，場中的情形卻又有了變化。

明玉的血在空中形成這一行字便不動，岑刀也突然仰起頭看那行字，看到的時候突然呆了一呆，就在那瞬間明珂改動了反攻，他腦袋一偏雙掌印上的岑刀的胸膛。

岑刀便慢慢倒了下去。

我在岑刀的臉觸到地面前的一剎那将他抱住。

岑刀看着我，他說，女以，我愛你。

岑刀伸開手，掌心裏握了一個小小的如意，他說，女以，這裏是我所有的記憶，你要記得，你一定要記得。

岑刀便在我的懷裏慢慢合上了眼睛。

這次，他的心不再有一寸溫暖的地方。

我擡起頭看看周圍。

明玉被水悠揚抱在懷裏越走越遠，他的身上還可笑地插着那柄槍。

我分明還看到他的眼睛向我一瞧，就不動。

不動的是明珂，他看着自己剛剛生出來的的雙手，仿佛根本不相信這一切，他看着明玉被水悠揚越帶越遠，背後留下一線滴紅，就那樣呆呆地站着，仿佛那是他亘古以來的姿态。

那漫山遍野的軍隊已經不知什麽時候都散盡了，就連陰陽二使和如花夫人、時序四使、七大護法等人也都不見，方圓百裏之內無聲無息，好像他們的存在根本就是虛無一樣。我知道随着岑刀的死去，這些勢力都會暫時偃旗息鼓，而他們不會沉默多久便會重新整合了來争天下，只是這些，卻與我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陪在我身邊的是桓痕。

桓痕說，雪，餘下的日子我來陪你。你記不記得，我在很久以前就說過，我會我會永生永世守着你，你記不記得？

我抱着已經冰冷的岑刀，突然想起什麽，我說，痕，我是如意寶典，你在魚門飯店便想告訴我的，是不是？

桓痕說，是。

我道，痕，你看，我并不是人，也不是神，不是妖，也不是魔，我什麽也不是，我并不是生靈，你見過一張桌子要人陪嗎？痕，你不必勉強。

桓痕的眼睛有些發紅，他說，雪，我們都回不到從前了。

桓痕最後也走了，他走的時候說了一句話，他說，雪，這世間萬事萬物都是有靈性的，修羅神的夢有靈魂，我掌中的玉也有靈魂，就是一粒沙亦知道迎風而舞，就是一滴水也明了滌清洗濁，雪，你一定要記住。

桓痕走後我感覺疲憊，他最後的話太過費解，而我有太多的思慮需要澄清。

我就倒在岑刀身邊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發覺岑刀不見了。

我有些悵然，突然想到自己還有大把的時間，便向前走去，卻一腳踏進了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