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周沉——”

我猛然睜開眼睛，直直地盯着空蕩蕩的天花板。

兩分鐘——好吧也許只是一分鐘後，我終于扯動嘴角笑了笑，伸出手蓋住自己的眼睛。

牆壁上的時鐘顯示，我和人魚少年依依惜別還是三個小時之前的事情，我的夢裏卻已經全是他的身影。

他說話了。

他真的能學習人類的語言。

他本身就如我一直強調的那般聰明而狡黠。

他喊了我的名字，在我一次又一次地強調，反反複複地重複之下，他終于，喊了我的名字。

那一瞬間——在呆怔之後，我竟然忍不住眼眶發熱。

周沉，兩個簡單的中文字發音從經歷了古怪的咕哝後，他終于标準地發出了這兩個字。

我給了他一個擁抱，然後是一個熱吻。

我笑着稱贊他：“字正腔圓，非常棒。”

低柔而輕緩的嗓音，甚至因為陌生還帶了點沙石質感似的沙啞。

但是足夠了，那樣子的眼神，那樣子的注視，那樣溫柔的姿态。

我想，人魚肯定是一個忠貞而浪漫的種族。

他對我的态度改變的那麽明顯，更加地親昵，甚至渴望我的觸碰，他喜歡我觸摸他的臉頰，當我這樣做之後，他會羞怯地朝我微笑，然後用他的臉頰磨蹭我的臉頰。

好吧，他知道我喜愛他的微笑，然後聰明地以此來賄賂我。

最後，當我向他告別的時候，他雖然那麽明顯地帶着不願意甚至是疑惑，但是他甚至，甚至給了我一個禮物。

一塊色澤墨綠表面水潤光滑的鵝卵石。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翻遍了整個魚池的底部才找到了這麽一塊令他覺得滿意的可以送出手的禮物，還是在心底嫌棄如果不是被關在這裏地方，他其實更樂意送海底的紫珍珠。

但是這些都不妨礙我再給他一個擁抱和熱吻。

我毫不懷疑我現在正處于熱戀當中。

——也許其他的，所有的人會把我當做一個真正的，徹徹底底的瘋子。

但是，那又如何呢。

他們不知道，他們其實什麽都不知道。

關于人魚這種生物，他們真的一點點都不了解，甚至連了解的欲望都沒有。

有太多的人魚和人類的交集掩蓋在時光的秘密裏不見天日。

而我不過是攪動了塵埃。

是的，我不能妥協。

絕對不能。

為了我的愛人，為了我自己。

後來，

那大概是我作為人類的記憶的盡頭了，

我聞着海風，聽着潮汐，向往着類似于海鳥般的自由。

在另一頭，艾利幾乎是撕心裂肺一樣喊着我的名字，用屬于她的兇狠的表情來恐吓我，在最後她還在威吓我，但是我看到了，她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她在奮力地向我跑來，甚至甩飛了她最愛的駝色高跟鞋。

我于是嘲笑她。

但是最後的譏諷終于還是沒有開口，因為我看到了她身後的那個人。

我眯着眼睛，幾乎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海風刮亂了他黑色的發，我知道，他是周溪。

他扶着車門想要下車，但是那個時候他已經沒辦法站立了，于是倉皇之下只能摔倒在地，狼狽得一塌糊塗。

但他還在試圖挪動。

我轉身背對着他們，但還是聽到了他喊我名字的聲音。

“周沉——”

周沉，啊，是的。

我微笑。

那是我親愛的Micah第一次學會喊我的名字，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裏全是他。

——然後你的聲音驚醒了我的美夢。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寧願在夢裏沉淪至死【周沉滴心聲】于是這已經是妥妥的劇透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