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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晉上門的事定了,李貌略微松了口氣。吃完晚飯,收拾停當,李貌趕緊微信通知尚晉:明兒晚上拜見李掌櫃萬師傅,拿出你的智慧和勇氣!
尚晉剛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看見李貌的微信不禁喜上眉梢,趕緊回複:為這一天我已忍了很久。放心!
萬山紅一個人盤腿坐在沙發上舒舒服服地嗑瓜子看電視。電視裏正在播放一檔名叫《調解三人組》的節目。
主持人安心:“世上無難事,人間有安心。觀衆朋友們,晚上好。新的一期《調解三人組》又跟你們見面了。我是主持人安心。這位是我們都熟悉的金牌調解大師史航先生,這位是策劃人譚飛先生。今天晚上我們要調解的是一起房産糾紛。讓我們先請出這起糾紛的當事人——”
李貌從房間裏出來,一看到電視屏幕上的安心,不自覺就皺起了眉,走上前二話不說拿起遙控器換了臺。
“以後別看這個庸俗節目!”
萬山紅問:“怎麽庸俗了?我就愛看這個!”說着拿起遙控器又換了回來:“這仨人可逗了,什麽事兒他們都能擺平!尤其是這主持人,長得好,嘴皮子也溜!哎對了,這安心是你們學校畢業的,你認不認識她啊?”李貌面無表情地答道:“太認識了!”萬山紅驚訝:“真的假的?那你能給我要個簽名嗎?”李貌不耐煩:“無不無聊啊你!”萬山紅一臉歡喜:“這麽多電視臺的主持人,我就瞅她順眼。哎我告訴你啊,人家這姑娘,特別優秀,普通人家的孩子,從小學開始就是學霸!一直霸到了電視臺!到現在,自立自強,誰也不靠,還是單身呢!”李貌無奈地問:“你都哪兒聽來的啊?”萬山紅認真地說:“我關注她微博了。我是她粉絲,就愛聽她說話。她在微博說過自己找對象的标準,說錢、模樣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得有才華。你說她能不能瞧上李才?李才不也是文藝界的嗎?般配啊!”李貌哭笑不得:“萬師傅,你還真敢想。”萬山紅轉過頭:“想想怎麽了!等忙完你的事兒我就得考慮李才的事兒了。”
李貌懶得聽母親羅嗦下去,換了話題:“我已經跟尚晉約好了啊,明天晚上來家裏。別看這個節目了,沒質量!”
李貌搶過遙控器又換了臺,轉身回了房間。萬山紅有些悻悻然:這節目挺好的,怎麽就沒質量了。矯情!等李貌進了房間,又把臺換了回來,把聲音調小了一點。
李貌不是矯情。這個主持人安心,正是尚晉的前女友。
此時尚晉在房間裏看電視,恰好也轉到了《調解三人組》節目。尚晉下意識地換了個臺,想了想又調了回來。尚晉看着屏幕上的安心,順手打開微信,給安心寫了一條微信:你瘦了。尚晉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手指一點發了出去。
沒一會兒安心的回複就來了:按比例瘦的,瘦了兩斤半,我現在是标準體重。
尚晉怔怔地看着回複,片刻後删掉了對話。
另一頭,安心的住處,安心正跟現男友劉一手坐在沙發上看節目。安心也悄悄地删掉了跟尚晉的微信對話。
劉一手漫不經心地問:“誰的微信呀?”安心回應:“我們的調解員史航發來的。他覺得這期節目還不錯,表揚我的主持越來越好了。”劉一手笑了笑:“他表揚你?你不是制片人嗎?這節目組到底誰說了算?”安心說:“按道理是我說了算,但史航現在是節目組的定海神針,觀衆都很喜歡他,其他一些調解類節目也都在挖他,所以他的分量很重。”劉一手提醒道:“靠山山會倒,靠海海會幹。要把自己的分量加重。”安心淡淡地說:“知道了。”劉一手問:“最近都是按照營養師的指導吃飯嗎?”安心點點頭:“是。體重都完全符合标準了。一手,謝謝你對我的照顧。”劉一手微笑着說:“不是對你的照顧,是對你的打造。一個人如果控制不了自己的體重,他還能幹什麽?在認識我之前,你是控制不了自己體重的。”安心嘟嘟嘴:“人家是吃貨嘛。”劉一手囑咐:“你現在是名媛了。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安排了一些重要晚宴,你要跟我一起參加。”安心問:“這些晚宴上的飯,我能吃嗎?”劉一手皺了皺眉頭:“盡量少吃吧。名媛在晚宴上,都是盡量不動筷子的。”
清晨的公園裏,各處都是晨練的人群。一塊空地上,常有麗帶着一群人在跳廣場舞。十幾米外一塊土地上,李貌和李雙全在練習推手,邊練邊聊着。
“爸,你能把地面磚一腳跺碎嗎?”“地面磚分好多種。質量不一樣。”“就說質量好的。”“不能。”“差一點的呢?”“也不能。碎磚靠的是寸勁。咱們推手要訣在柔,是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的轉化。綿綿若存,用之不勤。”“那你能打敗把地面磚一腳跺碎的人嗎?”李雙全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看看李貌:“誰把地面磚一腳跺碎了?”李貌遲疑了一下:“沒誰,我就随便問問。”“随便問問我就沒必要說了。”李貌只好說實話:“爸,是李才的事兒。有人找他茬兒,一腳把地面磚跺碎了,說下次李才咖啡館講座的時候上門挑戰。”李雙全問道:“對方為什麽要找茬兒?”“還沒弄明白。”“那就讓他自己弄明白。五行相生相克,金木水火土此消彼長,這不光是說推手,也是說做人,人家要克他,不會沒來由吧?”“管他什麽來由,到時候您不能不管。”李雙全幽幽地說:“推手不是用來打架的,他自己闖的禍,得他自己化解。他不是已經翅膀硬了嗎,我讓他來接手我的蹄花鋪子,他非但不應,還一直躲着我。”
李貌笑道:“李掌櫃,讓李才弄蹄花也确實不對路子。他現在是文藝界和娛樂圈的嘉賓策劃。他當不了掌櫃的!你不也在電視上見過他做嘉賓抛頭露面嘛!”“我看了,明星酒駕,股票浮動,電視選秀,神州上天,反正一有什麽社會大事,他就去分析評點。”“李才知識豐富。”李雙全不屑地說:“他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他哪懂那麽多!他當策劃,你知道給我丢了多大的人!”李貌不解:“怎麽給你丢人了?”“有天我這兒晨練呢,常有麗路過,跟我說昨天晚上又看見你們李公策在電視上掰乎中東局勢了……我問他什麽公廁,他說李才被人稱為著名公共策劃專家,簡稱公策。多損的名兒啊!”李貌撇嘴:“我常姨就愛挑事兒。”
李雙全忽然有些心虛,朝常有麗跳舞的地方看了看,低聲說:“常有麗跟我搭腔這事你可別跟你媽說。”李貌心領神會:“放心。這事我還不知輕重?公策這事我也知道,我哥為避免以訛傳訛,已經正式通知他出席的所有場合,全都打推手李才的名兒。”“推手得靠手,不能靠嘴,胡噴不行!”“我哥博覽群書,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他就愛現學現賣!小時候我教他推手,他剛學了仨花架子,就到街道上去找小孩打架,想揍人家。結果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回來找我去給他報仇。從那時候起,我就不再教他推手了。”“以前的事都過去了,這次事很大,到時候您得去幫着照應一下。那人跟我搭了一下手,我覺得他身上功夫很硬。再說了,人是沖你來的。”李雙全一愣:“沖我?”李貌繼續扇風:“那人說了,聽說李氏五行推手有名,想試試。”李雙全嘆了口氣:“李氏蹄花比李氏五行推手有名,他不該上手試推手,該上嘴試蹄花。”李貌看出點苗頭:“您答應出頭了?”李雙全不置可否:“這事我知道了。”
晨練結束,父女倆到附近早點鋪吃早點。
“爸,尚晉人很好。晚上您別不給人面兒。”“他很好,我為什麽不給他面兒?”“以前我帶回來的男的,您不都瞧不上嘛。”“你前後帶回來過四個男朋友,我都沒應,你現在回頭想想,我眼力見兒如何。”李貌想了想:“一個結了婚又離了——因為小三;一個挪用公款,折進去了;一個有家暴傾向,婦聯正找他呢——爸,你眼光給力啊,沒讓我落到這些男人手裏。”李雙全有些得意:“會武術的人多,身懷絕技的人少;男人多,但好男人比身懷絕技的人還要少。”
李貌又問:“但還有一個馬得路,您怎麽也瞧不上眼呢?”李雙全埋頭吃着:“不說也罷。”李貌不甘心:“解密吧。人家美國五角大樓還該解密解密呢。”李雙全放下筷子:“馬得路,幸福裏這一片兒我看着長大的孩子。”“對啊。”“他十三歲的時候偷過我五個蹄花兒。”“為一巴掌蹄花兒?”“五個蹄花不是一次偷的。是他發現了我一個破綻,能趁我一個空當兒撈走一個。”“孩子饞呗。”“他要只偷一次,我就認為是孩子嘴饞,再偷一次,我就認為是孩子頑劣,但連偷五次,我就認為這孩子心機太重。”“這有什麽重的?這不還是饞嗎?”“他偷到第五次被我發現的時候,我忽然明白了,我那破綻不是他無意發現的,而是他長時間瞅出來的。你說李才能有他這心機嗎?”“我哥有這心機也沒這膽兒。就因為這事,所以你瞧不上馬得路?”“對。”李貌笑了:“馬得路,一巴掌蹄花改變命運啊!”
馬得路和毛毛早早到了理想胡同咖啡館,喝着咖啡閑聊着。“毛毛,你們這工作室掙錢嗎?”“掙啊。我拉業務,李貌設計,好着呢。不掙的話怎麽付你的房租?從沒耽誤過吧。”“當時我和李才租下這兩層開咖啡館想掙大錢,沒想到虧損至今,幸虧劈了一半給你們,要不我們就撐不住了。”“那你們就關了呗。我們正好租下來做樣板間。”“李才不讓。”“他不讓就不關啊?不是你說了算嗎?老賠錢誰賠得起!”“我說了算歸我說了算,但也不能一點面子不給他。得着眼于以後。”“什麽意思?”“你想,幸福裏除了你們九號,全拆了,九號也是非拆不可。”“嗯。要不是我媽,當時就跟你們一塊拆了。不過就是個時間問題,早晚得拆。”“李才家一套三居,還有他奶奶住着的一套兩居,這得拆出多少錢啊!”“拆出多少錢跟現在那咖啡館有關系嗎?”“我的個親毛毛啊,李才他就是個未來的富翁啊!以後他絕對比我拽!我得罪一未來的大款幹嗎?”
毛毛瞪着馬得路不說話。馬得路有些發毛:“幹嗎這麽看我啊?”毛毛說:“我也在九號!”“對啊,你也在九號。”“你追李貌未遂,後追我得手,是不是也考慮着我能成為富婆啊?你不會是為錢追的我吧?”馬得路撲哧笑了。毛毛問:“你笑什麽?我家九號也有兩套房啊!”“毛毛,別說我沒這想法,就算我有這想法,也早把它掐死在萌芽裏了。”“不信!”“就你媽那樣的,沒占着便宜就覺得吃了虧!你們家就是億萬富翁我也撈不着一毛錢!”
常有麗這會兒正在家門口收拾廢舊物品,用破紙箱子裝着預備扔到樓下去。小狗呼嚕想跟着常有麗下樓,被她喝止住了:“呼嚕,蹲這兒等着。我一會兒就上來。”小狗呼嚕聽話地蹲下。
常有麗抱起一個裝着垃圾的紙箱子下樓去了。過了一會兒,萬山紅拉着一個買菜的小推車從屋裏出來了,看見對門門口堆放的一堆破爛兒,不自覺皺起了眉頭。小狗呼嚕見有人來,立馬擺出一副警惕的姿勢,低吠了幾聲,瞪着萬山紅。
萬山紅來氣:“嘿你個小破狗,看我幹啥?想咬我?你敢!”
話雖如此,萬山紅還是不由自主地貼着牆根走。經過那一堆破紙箱子,小狗呼嚕又朝萬山紅吠叫。萬山紅惱火:“叫啥?還怕我偷你的破紙箱子不成?狗仗人勢!”萬山紅沒好氣地踢了離自己最近的破紙箱子一下。
這下壞了,小狗呼嚕狂吠一聲猛地蹿上來咬住了萬山紅的褲腳。萬山紅吓了一大跳,猛地抖摟了幾下都沒抖摟開。
萬山紅大喊:“快來人啊!惡狗咬人了!”
常有麗正沿着樓梯往上走,猛然聽到了萬山紅的喊聲,心知不妙,趕緊加快步子往上跑。跑上樓一看,呼嚕正咬着萬山紅的褲管使勁拉扯,萬山紅則一個勁地大喊:“救命啊!救命!”
常有麗趕緊喊:“呼嚕!住嘴!過來!”呼嚕聽到主人的聲音,立刻松開了萬山紅,跑到常有麗身邊蹲下。
萬山紅挽起褲管一看,右腿小腿上被咬了一口,痕跡清晰,不禁腿一軟,坐到了樓梯上。
常有麗問道:“唷,咬着沒有?”說着想上前扶萬山紅,被萬山紅一把推開:“血都出了!你看這牙印子!”常有麗連忙解釋:“我這狗倒是打疫苗了……”萬山紅火了:“打了疫苗就可以咬人啊?!打了疫苗,狗就不是狗了?”常有麗一聽不高興了:“哎!萬山紅你說話別這麽嗆啊!我就是好心提醒你,我們家呼嚕是健康的。至于是狗咬人,還是人……還是人那什麽狗……”萬山紅憤怒地喊:“人那什麽狗?你把那什麽說響亮點!”常有麗脫口而出:“還是人欺負狗……還沒弄清楚呢。”
萬山紅氣得爬起身:“你還要怎麽清楚?你們家的惡狗,咬了我的好腿!這不明明白白嗎?這不真真兒的嗎?你還想耍賴啊?垃圾你見天兒地占着大家夥的樓道,弄只狗也擱樓道裏,你家東西多擱不下你買大房子去呀!”常有麗嘴硬:“還真讓你說着了,正考慮買呢。還就要買一大的!”“好啊,故宮大,你買去啊!你要買了我招呼街坊鄰居們給你暖房。但我告兒你,今天我這條腿要是廢了,下半輩子就吃你了!”“萬山紅你甭威脅我,是我們家呼嚕的責任我全負,不是,你得自己兜着!——你趕緊去醫院打疫苗吧,別說我沒提醒你!”萬山紅哼了一聲:“放心,醫藥費我給你留着。精神損失費回頭再通知你!”
李貌剛到工作室,立刻被毛毛拉住了。
“李貌,我們定了家酒店,想拉你去看看。”“拉我去幹嗎啊?”“給我們做婚禮的現場美術設計啊。”“這不都婚慶公司幹的事嗎。”馬得路在一旁說:“俗。婚慶公司太俗。這次哥們我要玩一獨特的,我不請婚慶公司,婚禮環境設計就是你,司儀讓李才幹。咱們自己玩。”李貌有些猶豫:“一輩子就一次的事兒,別給你們弄砸了。”馬得路一拍胸脯:“砸了我負責!”毛毛說:“李貌你就別拿糖了,婚慶公司我去問了,價格離譜兒,比咱們還黑呢!”李貌點點頭:“那的确是太黑了。成。省一分是一分。我給你們設計。”馬得路站起身:“那走吧,先去看看環境。”
這時李貌的手機響了。李貌一聽,臉色變了:“我馬上過去!”
李貌挂了電話沖馬得路和毛毛說:“今天去不了了,改天吧。”馬得路愣住:“怎麽了?”李貌急忙回應:“我媽被狗咬了,我得送她去醫院。”毛毛一驚:“啊?誰家的狗啊這麽沒教養。”李貌說:“你家的。”毛毛頓時語塞:“我,這,嗨……我們開車送你去吧。”李貌搖搖頭:“別了,我媽氣頭上呢。”
李貌匆匆離去,馬得路和毛毛面面相觑。
李貌回到家,叫了輛出租車,拉着萬山紅直奔醫院而去。司機似乎是個新手,車開得很慢。李貌有些着急:“師傅麻煩你開快點。趕上人家醫院中午下班,我們就得等下午了。”司機說:“不慢啊,這不嗖嗖的嘛!”李貌擔心地問:“媽,您腿疼不疼?”萬山紅說:“別跟我說話,一說話血流得快,嗖嗖的!萬一常有麗那狂犬有狂犬病,我怕氣血攻了心。”司機一驚:“讓狗咬了?”李貌說:“對,所以師傅你快點。”司機不緊不慢地說道:“快我也得照章行駛啊——唉,讓狗咬了可得小心點,去年我們院兒有個老頭讓狗啃了一口,沒在意,你們猜怎麽着?”萬山紅聽着有些心驚膽戰:“怎麽着啊?”“三個月之後歇菜了!”萬山紅問:“跟狗有關系嗎?”司機表情誇張:“關系大了去了,狂犬病啊。見水就哆嗦,見光就發抖,最後沖人汪汪叫!”
萬山紅手一哆嗦,抓住了李貌的手:“你還沒結婚吶!我不能歇菜啊!”李貌忙安慰着:“媽別聽他掰乎!打了疫苗什麽事都沒有——哎師傅你別得啵了,開你的車吧。”司機說:“我沒得啵啊,千真萬确,晚報上都登過。你網上一搜準能搜出來!”李貌有些急了:“你開車這麽肉說話怎麽這麽二啊!能把車開快點嗎?能把本職工作幹好嗎?”司機火了:“想找快的你該打120啊。我再快我也得照章行駛!這麽多攝像頭超速罰款算誰的?”李貌說:“算我的!”萬山紅勸道:“李貌,別跟他磨嘴皮了,現在的司機不是我們那會兒了,多是二把刀。你就是讓他開高鐵他也是這麽肉。你看他握那方向盤的姿勢都不對,人車不能合一。他就不是那塊料。”
司機更不樂意聽了:“你們娘兒倆拿我逗悶子呢?嫌慢你們就換輛車吧!”說着竟一腳剎車,把車停到了路邊。
李貌不得已忍着怒氣:“師傅你趕緊開吧,我們急着趕時間呢。”
司機氣呼呼地說:“我人車不能合一,不是這塊料,握方向盤姿勢不對,別給你們拉出事兒來。錢我也不要了,請二位換車!”說着竟然拉開車門下車了。
萬山紅嚷嚷道:“哎!你這司機,耍什麽幺蛾子呢?!說你不會開怎麽了?全北京開車的沒我數落不着的,我開四挂大公交都比你這小車開得快!”
李貌也沖車外喊:“師傅!趕緊送我們去醫院,要不別怪我投訴你!”
司機不搭理。李貌擡眼看到司機沒拔車鑰匙,咬咬牙,一俯身一擡腿,靈巧地鑽過前後排縫隙,将身子落進了駕駛座,随即熟練地放下手剎,落車窗,踩油門,趁車啓動的時候往窗外喊了一聲:“到第三防疫醫院停車場來拿車!”
李貌一腳油門,車蹿了出去。司機傻了,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邊追邊喊:“搶劫啊!有人搶車!”
李貌開車疾駛。萬山紅有些忐忑:“他會不會告咱搶劫啊?”李貌問:“咱這是搶劫嗎?”萬山紅搖頭:“不是。”“那怕他做甚。現在沒什麽比給我老媽打疫苗更重要!”
萬山紅感嘆:“被狗啃這一口也值了!驗出了你對我的忠誠度。”李貌一樂:“萬師傅,我人車合一了嗎?”萬山紅贊許地點頭:“合了合了——沒想到,開車的技術也能遺傳啊。開得僅次于我!”
李貌把萬山紅送到醫院,趁萬山紅打疫苗的當口,自己站在醫院外車旁等着。沒多久一輛警用摩托車閃着警燈載着剛才那個司機過來了。
李貌有些意外也有些忐忑,沒想到司機真報警了。摩托車駛至跟前停下,司機跳下車指着李貌:“就是她!就她!搶了我的車!”
警察一臉嚴肅:“你好,姑娘,有人舉報你搶車,怎麽回事?”
李貌笑着說:“警察同志,誤會了,我不是搶車,我是助人為樂。我送一個被狂犬咬傷了的人來打疫苗,事情緊急,這位司機師傅開得太慢,我不得已而為之——吶,車子還你。”
李貌把車鑰匙還給司機。
司機說:“警察同志,她送的是她媽,不能叫助人為樂!”李貌辯解道:“我媽不是人啊?只要是人,只要是人助人,就叫助人為樂。對不對,警察同志?”警察皺眉:“救媽心切可以理解,但你也不能搶人車開啊?”李貌笑着保證:“以後絕對不搶了。”警察又說:“把你駕駛證給我看看。”
李貌從包裏取出駕駛證,打開給警察看:“看,我是A本,什麽車都能開!”
警察警告道:“把車費給人家。下不為例。”
李貌點頭:“哎!”連忙從包裏取錢包找錢。
司機有些不滿:“警察同志,不處罰她啊?”
警察轉過頭:“要搶救不及時狂犬病發作,你負得起責任嗎?”司機一愣:“……負不起。”警察說道:“和諧社會,以人為本,救媽心切,其過可免。”
李貌趁勢把錢遞給司機:“師傅,剛才事兒太急,不好意思了,多給您五十壓驚。”
司機有些釋然了:“看您說的,都是中國人還這麽見外!那我就收下了,要是不收下您也過意不去不是。不過我倒是真驚着了,你說我這麽一破車,您怎麽給開出跑車的感覺來了呢?”
李貌笑着說:“要人車合一!”
送走警察和司機,李貌松了口氣,想了想,拿出手機給李雙全撥電話:“李掌櫃,你幹嗎呢?”
李雙全正在店裏鹵蹄花:“在店裏呢。”“萬師傅讓狗咬了。”“啊?”“你放心,我正陪她打疫苗呢。”李雙全有些擔心地問:“不是常有麗的狗吧?”“麻煩就在這兒,正是。”“你媽什麽反應?”“比較平靜。”“她只要不唠叨,麻煩就大了。多開導開導她,她這些年讓常有麗欺負得不輕。晚上怎麽辦?尚晉還來嗎?”“來。計劃不變。”
毛毛趕回了家詢問情況。常有麗憐愛地抱着呼嚕:“真是個乖寶貝兒。想當年萬山紅咬了我一口,今天你咬了她一口,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毛毛哭笑不得:“哪跟哪呀!媽,狗咬人就說狗咬人的事兒,您是拔棵蘿蔔恨不能帶出太平洋的泥。呼嚕咬了人,咱跟萬姨道個歉,不就結了嘛!”常有麗眉毛一揚:“道歉?當年她怎麽不跟我道歉?當年她要道了歉我們倆何至于到今天!”毛毛勸道:“都多少年了你還放不下!”常有麗心有不甘:“多少年也不能放下!就因為萬山紅當年橫插一杠子,直接導致我走入了錯誤的婚姻,一錯再錯錯到今天。”“你走入了錯誤的婚姻,但是不有了個正确的女兒嘛!照這麽說,我還得感激萬姨呢,要沒萬姨,就沒我了。”“你個傻孩子!要不是她,你現在就是和李貌的結合體!那得是全世界女人裏頭拔尖的!”毛毛耐心相勸:“媽,我覺得這事你得跟萬姨道個歉,也借這機會把過節兒消除了拉倒。否則對門對面的,多別扭啊。”
常有麗忽然聽到聲音,連忙起身,低聲地:“別說話——萬山紅回來了!”蹑手蹑腳向大門口走去,不自覺地使了她自己經常練習的街舞的動作,毛毛想笑,趕緊抓起沙發上一個靠墊摁住嘴巴。常有麗走到門邊從貓眼裏朝外看,果然是李貌和萬山紅回來了。
萬山紅掃了常有麗家的門一眼,輕蔑地“哼”了一聲,和李貌進屋去了。
常有麗也哼了一聲,走回到沙發處坐下。毛毛問:“萬姨回來了?”常有麗點點頭:“她上樓,頓了一步,看了一眼樓道,然後發出了‘哼’的一聲,接下來,又這麽輕蔑地掃視了我一眼——”毛毛說:“媽,萬姨不知道你在門後,她怎麽能輕蔑地掃視你一眼?”常有麗冷笑一聲:“她輕蔑地掃視了我的門,那不就是掃視我嗎?你上學的時候沒學過拟人啊?剛才她看我門的時候,就是把那門拟人化了!”毛毛無奈:“呼嚕咬了她,她有點情緒也是可以理解的。”常有麗想了想:“你說呼嚕為什麽要咬她?”“我又不會狗語,我哪知道啊。”“呼嚕以前咬過人沒有?”“沒有。”“呼嚕像咬人的狗嗎?”“不像。”“什麽情況下,呼嚕會咬人?”毛毛想了想:“除非有人揍它。”“正确。所以我懷疑萬山紅先是揍了呼嚕,呼嚕才正當反擊的。”毛毛搖頭:“萬姨不會跟只狗過不去。”“她會跟扇門過不去嗎?她不還是輕蔑地掃視了我的門一眼嗎?因為她把門拟人了,我明白了,她肯定也把呼嚕拟人了!她踢的不是狗,是我啊!”毛毛聽不下去了:“媽,你要老這麽糾結,更年期會一直伴随你到天長地久!現在萬姨回來了,你到底怎麽想的,去不去道歉?”常有麗說:“我得先晾晾她!別讓她蹬鼻子上臉!”
李貌給萬山紅端來一杯水。萬山紅喝下一口水,長出一口氣。
“蹬鼻子上臉!常有麗這是蹬鼻子上臉啊!”李貌勸慰道:“媽,狗又不懂事,跟人沒關系。”“貌貌,人為什麽愛養狗?”“也有愛養貓的。”“別打岔。問的是人為什麽愛養狗。”“好玩呗。”“不對。因為狗忠誠!狗最懂主人的心思。常有麗怎麽對我,她的狗才會怎麽對我。”“哪兒跟哪兒啊。呼嚕咬你的時候,常姨不是也不在嘛。”“不在就是在!故意的。”“那你的意思就是常姨在樓下遙控這只狗咬你?呼嚕又不是只電子狗。”“所以,我懷疑——我嚴重懷疑常有麗使了手段。”“什麽手段?”“你聽說過沒有,有一些人把對頭的畫像紮成小人,訓練自己的狗去咬。等狗一見真人,張口就啃!”李貌笑了:“算了吧萬師傅,你跟常姨有矛盾,但畢竟曾經鐵磁過,再矛盾也不會到縱狗咬你這份上。”“她什麽事幹不出來!”“媽,過去的事就過去了,這次狗咬人的事兒還是就事論事。”萬山紅咬咬牙:“這次得算算總賬。她別老以為我欠着她的!”
那邊,毛毛還在勸常有麗:“媽,您要抹不開面兒,我就先去替您道個歉,把藥費先給了。”常有麗想了想:“藥費可以先給一半,歉不能道。還不知道誰是誰非呢。”“呼嚕咬了人,當然是咱擔責任。萬姨那邊沒動靜,不就是等着咱上門道歉嘛。”常有麗皺眉思索着:“不像。我了解這萬山紅,這次她像是要憋大的。她怎麽不來找我?”“媽,沒您想得那麽複雜。今天她新女婿上門吃晚飯,哪有時間跟你置氣。我送藥費去。”“你去探探風也好,要注意觀察,看看萬山紅想出什麽幺蛾子!另外,能給我拍張她腮幫子的照片嗎?”毛毛沒好氣答:“不能!”
李貌開門把毛毛迎進屋,兩人默契地吐了吐舌頭。
毛毛一進來就奔到萬山紅身邊:“萬姨。”萬山紅對毛毛很和善:“毛毛,好幾天沒見你啦!婚禮準備得怎麽樣了?”毛毛說:“緊鑼密鼓。您的傷怎麽樣了?我看看。”
毛毛掀起萬山紅的褲管看。萬山紅趕緊說:“不礙事。血都止了。”
毛毛拿出錢包,掏出一沓錢擱到茶幾上:“萬姨,我媽讓我代表她來向您道歉。這打疫苗的費用也是她讓我轉交給您的。她改天等您消氣了再來看您。”萬山紅笑了笑:“毛毛,你萬姨是個開明人兒,和你媽的事兒就是和你媽的事兒,跟你沒關系。打李貌和你要好,我沒管過她,當然,你媽也沒管過你。我們在這點上,還都不糊塗。但今天你媽的狗咬了我,得你媽來解決。”毛毛說:“萬姨,您和我媽不還有些歷史遺留問題嘛。”“我沒要求解決歷史問題,現在說的就是狗咬人的事兒。”萬山紅說着看着茶幾上的錢:“毛毛,這是多少錢啊?”毛毛:“打疫苗全部的錢。絕對夠。我媽說一次性全付了,以表誠意。”“毛毛,別跟你萬姨說謊。地球上我最了解你媽,即使她要付,也只會先付一半。”
毛毛愣住,無奈地看了李貌一眼,等于是默認了。
萬山紅說:“看,我說對了吧?”李貌好笑:“你們真不愧是冤家對頭!”毛毛問:“萬姨,那你怎麽想的?”萬山紅說:“你回去告訴你媽,讓她好好想想,我也好好想想,問題到底該怎麽解決。”
李才正指揮工人把地面上斷成兩半的地面磚取出來換上新的。一擡頭,看見李雙全走進來。李才忙迎上前:“爸,您怎麽來了?”
李雙全看看正忙碌着的工人又看看李才:“換下的磚在哪裏?”李才指指牆角。李雙全走到牆角,彎腰将兩半地面磚拿起來,用手試了地面磚的厚度,端詳着。李才湊近,低聲問:“爸,這功夫您對付得了嗎?對付不了我就告饒了。”李雙全微微點頭:“好功夫!——怎麽惹的事兒?”李才嘿嘿笑着:“助人為樂惹出的麻煩。爸,這麻煩您到底能不能解決?”李雙全問:“知道這人誰了嗎?”“知道。我有他的比賽錄像。”“給我找來看看。”“好嘞!”
李雙全問李才:“那尚晉你見過了吧?”“見過了。”“咱李貌能配得上人家嗎?”“配得上。綽綽有餘。要說配不上也是尚晉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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