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2)
很大。拯救了一對即将破裂的戀人。我正寫調解報告呢。”尚晉饒有興致地問:“大概什麽情況?”“我給你看報告。”“不,你用嘴說出來,這樣可以鍛煉你的思維。”“哦,這是考驗我呢?好,我用嘴彙報。就是一個男的比較矮,不,也不是這個男的比較矮,是這個男的跟他的女朋友比起來比較矮,這個女的非常高,于是男的很自卑,不讓女的穿高跟鞋,為此兩人在領證的時候發生了糾紛,最後經過我調解,他讓女的穿高跟鞋了,于是兩人領證去了。完美吧?”
尚晉搖頭:“不算完美。”梅然光愣了愣:“什麽意思?”“這種情況下,你得單獨跟女方談一次,看看這個男的是不是有心理問題或者精神問題,如果有問題,要考慮勸這個女的三思而後行。”梅然光遲疑道:“這,寧拆一座廟,不拆一門婚哪。”
尚晉指了指牆上的一張寫着“辨法析理,勝敗皆服”八個大字的條幅:“看見這條幅沒有?辨法析理,勝敗皆服。什麽意思呢?就是說,調解工作不一定是以當事人暫時的和解為圓滿,而是要讓他們認識到事件當中的原因和危機,使他們從根上解決問題。”梅然光恍然大悟:“哎呀,明白了,明白了,我還是把調解工作當成勸架了。不夠深刻,不夠深刻啊。”尚晉笑着:“調解工作沒那麽簡單,你慢慢體會——我中午想吃泡面,你要不要吃?”“吃。必須吃啊。我就愛吃人家嘴裏說的垃圾食品,還有路邊攤兒。以前秘書、司機都不讓。現在秘書、司機都沒了,想吃啥吃啥。尚晉老弟,你是不知道,做個有錢人,太麻煩了。哦,我不是刺激你啊。我就是有一說一,肚裏存不住話。”尚晉一樂:“沒事,你多刺激一下我,讓我多了解一下有錢人是怎麽想的。為我以後調解那些被錢憋出毛病的有錢人打下堅實的基礎。哦,我不是說您被錢憋出毛病了啊。”梅然光笑了:“沒事兒,我就是被錢憋出毛病了。我買泡面去。”“不用買,我包裏有。”
尚晉打開他那個啥都有的雙肩包,掏出幾包方便面來。
梅然光贊嘆:“你這包真是啥都有啊!”
時間一晃就到了周五。尚晉買好了回青島的高鐵車票,計劃第二天一大早跟李貌一同奔赴青島。尚晉打電話把車次時間告知了母親管紅花,囑咐母親做好接待工作。管紅花說你放心回來吧,都安排好了!
挂了電話,管紅花想起來這幾天光顧着準備迎接準兒媳,沒顧上看股票,眼看快閉市了,趕緊打開電腦看一眼。這一看不要緊,管紅花頓時面無血色呆若木雞,良久才緩過神來,趕緊拿起電話哆哆嗦嗦地撥打尚得志的手機。
尚得志正在公園打拳,接起電話,還沒問什麽事,電話那頭管紅花就一連聲地:“完了完了完了!崩了崩了崩了!”“什麽完了?什麽崩了?”“跌停了!崩盤了!股市事故啦!”“這是什麽買賣?這是什麽買賣?”“得志同志,你快回來,我心口窩兒有些悶!”
尚得志趕緊往家跑。到家一看,管紅花正捂着胸口,看着電腦屏幕上一片慘綠的股市行情發着呆。
尚得志問:“咋樣?”管紅花呆呆地:“錢沒了。”“我問你心髒咋樣了?”管紅花指了指跌停的曲線:“跟那曲線一樣一樣的。”“心髒也跌停了?那趕緊得上醫院啊!走!”“不用不用。心髒還沒跌停。”“那就沒事。不就跌停嘛,有跌有漲嘛!咱漲了那麽多回,還怕它跌一回?”“得志同志,你不懂股票,這不是一般的跌停。這是崩盤式跌停。”“不一切都在你掌握嗎?”“我小看股市了。它竟然比我想象的還要複雜。”“有多少就收多少。趕緊退出來啊!”“退不出來了。我玩的是杠杆炒股。能不倒貼就不錯了!”
尚得志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呆看着管紅花:“你的意思是咱家沒錢了?”管紅花無力地點點頭:“我犯了路線性錯誤。”尚得志一跺腳:“你個敗家娘們啊!”管紅花滿臉悔恨:“得志同志,我向你嚴重道歉!我杠杆炒股,不該不通知你!”“當時炒股我就不同意。你老嚷嚷理財是一個家庭的經濟命脈,把自己財理別人兜裏去了,給別人續命去了!”“炒股的決定,最後你還是同意了的。這個事實,你不能否認。”尚得志懊惱:“這是什麽買賣!”“囤裏無糧,心裏發慌。我現在四肢不勤,六神無主。”尚得志有些擔心地盯着管紅花:“老管,我看新聞,說有賠了跳樓的。你跟我說句實話,你會不會跳樓?”“得志同志,我是一名身經百戰的幹部,受黨教育這麽多年,怎麽會走那條路?”“好。你沒這想法就行了。”“看來你還是關心我的。我很欣慰。”“我可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只要保證不尋短見,我就得繼續批你了!”“我同意你繼續批我。只要你能出氣你就批!但咱們必須深刻反思。我在自傳裏準備單辟一章,主要寫咱倆理財方面的反思,題目叫漫漫人生路、理財走麥城。你覺得怎麽樣?”尚得志苦笑:“我覺得叫偷雞不成蝕把米更好。”管紅花還自顧自地說着:“自傳我還是想用書面語,比較符合我的政壇生涯背景。你這句顯得沒文化。”尚得志無奈:“你有文化。你想想明天怎麽面對你的兒媳婦吧。”管紅花說道:“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會有辦法的。”
次日一早,尚晉和李貌踏上了赴青島的高鐵。尚晉簡略說了一下前天和萬山紅談話的內容。
李貌說:“你不該答應萬師傅讓你爸媽買房的要求。”尚晉看着李貌:“這要求很合理啊,為什麽不答應?錢現在貶值,不如買成房産。”“萬一你爸媽沒錢呢?”“不可能。他們至少有五十萬。”李貌詫異:“你怎麽知道?”“這還不簡單,公務員工資都是公開的,加上他們的工作年限,減去日常花銷,一算就算出來了。誤差不會超過五萬。”李貌這才放心了:“等咱以後有錢了就還給他們!”
尚得志和管紅花這會兒卻在家中為接站的事情争執。
尚得志說道:“這是什麽買賣!我不能一個人去!我沒臉一個人去!”管紅花對尚得志說:“我不能跟你去。”“為啥?”“會顯得太隆重。”“我去就不隆重?”“接人要注意分寸。不接,禮數不周;接,又不能過于隆重。第一次接,就是給這次會面定調子,調門兒低了可以升;高了,就降不下來了。”尚得志聽得迷茫:“我不管你那一套。要接,咱倆一起去;要不,就讓他們打車回來。”“得志同志,你怎麽就不聽指揮呢。”“管紅花同志,你是我老婆,不是我上級。”管紅花追問:“那你跟我說說,你為什麽不願意去?”“我跟尚晉一直就別扭,弄個首都姑娘我更不自在。而且現在兜裏沒錢,你慌,我更慌!你讓我單獨跟他們一塊兒,是要憋死我呀,還是要憋死我呀!”管紅花不屑地說:“這就是說你撐不了場面?”
尚得志一聽有門兒,趕緊奉承管紅花:“老管,咱家撐場面不都是你嘛!不是我不想去,是我根本就應付不來。”“那就是說讓你自己去,可能沒氣場,讓人姑娘小瞧了?”“正是。”管紅花長舒一口氣:“那我就親自走一趟!”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兩人一起驅車去往火車站,買了站臺票到站臺迎接尚晉和李貌。列車準點到了。車廂門一開,尚晉和李貌就率先走了出來。
尚晉向尚得志和管紅花介紹:“爸,媽。這是李貌。”李貌很自然地叫出來:“爸,媽。你們好。”
尚得志和管紅花一愣,沒想到李貌頭次上門居然就改口叫爸媽,一時不知道怎麽回應。管紅花憋出一句:“青島歡迎你。”尚得志也急忙憋出一句:“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一行人去了停車場,上了車。尚得志駕車,尚晉坐副駕駛,管紅花和李貌坐後排。尚得志駕車娴熟地行駛在車流裏。
李貌誇獎道:“爸,你車開得真好。”尚得志得意地說:“那是,退了休我一直想去賽車掙錢,人家說沒有老年賽車比賽。我想跟青年一塊比,人家又不讓。很不帶勁!”李貌一聽:“您可得教我兩手。”尚得志脫口而出:“你都拿本兒四年了,基本技術都掌握了吧?沒基本技術我沒法教你!”
李貌一愣,管紅花咳嗽了一聲,提示尚得志話說多了。
尚晉趕緊打圓場:“爸媽很關心你,專門向我深入了解了你的情況。”李貌倒不在乎:“挺好,這樣省了很多麻煩。你沒給我做個PPT文件?”“來不及,只發了份你的個人詳歷。”“媽,你還有什麽深入問題就随便問,我好多事沒準尚晉不清楚呢。”
管紅花不知道李貌是真心話還是反話,只好說:“沒什麽深入的問題。”又朝向尚得志:“得志同志啊,你把你那開車訣竅跟李貌說說。”
尚得志一說到車話就多了:“開車重要的是感覺,我能把五萬的車踩出十萬的感覺,十萬的車轟出三十萬的感覺!”李貌好奇地問:“什麽竅門啊這得?”尚得志說道:“一要快,二要穩,三不管什麽車,一律都當成破車——別心疼它!”管紅花嚴肅地:“得志同志,咱們家這車以後你就少開吧。”
李貌忍不住笑了。
尚得志也笑了:“唉,這是什麽買賣!”
到了家,尚得志陪着尚晉、李貌有一搭沒一搭閑聊,管紅花則擔任大廚在廚房忙活,終于一桌菜齊了,四個人團團坐下。尚晉開了一瓶酒,給幾個人分別斟滿。李貌一看桌子上的菜有些發愣。
尚得志興致勃勃地逐一介紹:“豬頭肉、豬蹄子、豬心、豬肝、豬尾巴、豬腸、豬皮凍!”李貌笑道:“合起來就是一頭豬啊!”尚得志點頭:“對頭!除了豬肺,別的啥都有!其實我最愛吃豬肺了,咬起來有口感。放心吃,這是綠色豬,吃糧食長大,我到鄉下抓的!就是有次我去市場買豬肺給我氣着了!”李貌問:“怎麽了?”尚得志說:“賣豬肺那人問我,你這是買回去喂狗啊?以後再不買他的豬肺了!”
李貌抿嘴笑。管紅花見李貌光說不動筷子,有些疑惑:“李貌,你不吃葷?”李貌笑着說:“倒不是。就是有點兒暈。”管紅花關心地問:“用不用吃片兒暈車藥?”李貌回應:“不是,我沒暈車,我暈肉。”尚得志禁不住哈哈笑了起來:“還有暈肉的?怪不得你這麽瘦!要當老尚家媳婦沒一百斤以上可不中。”
管紅花白了尚得志一眼:“少說兩句——我就跟你說,別上這麽多肉!”尚得志解釋:“全社會不都在申遺,提倡繼承文化傳統嗎?女方第一次見公公婆婆在咱們老尚家,就得全豬宴!氣派!厚實!地道!”尚晉樂了:“爸,我沒聽說青島有這風俗啊?”尚得志說道:“不學無術!全豬宴不是青島的風俗,是咱們尚家的家宴,用今天的說法,就是尚府私房菜。這是我爸傳給我的。現在這家風傳給你了。”
尚晉笑笑端起酒杯:“爸,我陪您喝一杯。”“我不用你陪——哎,你怎麽學會喝酒了?年紀輕輕不學好!從小就教育你,煙酒不能沾!在外邊你是不是早就開始喝酒了?嗯?”
尚晉難為情地看了李貌一眼:“沒,沒喝。”
李貌忽然道:“爸,我想喝一杯。”尚得志一愣:“啊?……你是客,你可以喝,香槟還是啤酒?”李貌指指白酒:“就這個!”
李貌說着端起酒杯:“爸,媽,感謝你們對尚晉的培養!”仰頭一飲而盡。尚得志只好也幹了一杯。李貌又給尚得志和自己滿上。
尚得志撓頭:“這是什麽買賣!這是什麽買賣!還喝不喝?”
李貌說:“喝呀。爸,聽說您規矩多,敬酒要敬幾杯來着?”
尚得志回應:“三三不斷,三杯起步。”
李貌又端起酒杯:“那咱們喝個六六大順!敬您!”
這頓飯四個人喝了兩瓶半白酒,李貌少說喝了也有七八兩,醉得迷迷糊糊,還不肯去休息,搬了個小馬紮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
電視裏在演一部婆媳劇。婆婆和媳婦正在争吵。
李貌指點着電視裏的婆婆:“不是我說你,你這個觀點是非常老舊的。你需要接受一點新思想。腦筋不更新就跟電腦一樣,被淘汰啦!”又指點着電視裏的媳婦:“你也是,多大點事兒啊,跟她這兒瞎掰扯什麽呢!不知道屁股決定腦袋嗎?不知道世上的女人做了婆婆都一個德性嗎?争吵能解決什麽問題?”
尚得志和管紅花坐在沙發上,面面相觑。
尚晉端來一杯茶,遞給李貌:“來,喝杯茶。”李貌推開:“不喝,等我勸完她倆再喝!”尚晉說:“別勸了,你去睡會兒。”李貌搖頭:“不行,這個婆婆太不講理了,今天我必須打抱不平!”
李貌又對着電視機指指點點:“長大後,女孩就成了女人,女人就成了婆婆,畢竟你還是個女人啊,畢竟你還曾經是個女孩啊,怎麽做的事情都是非女人的呢?我要是你兒媳婦,絕對不接受你這樣欺負人。我要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弄死你!尚晉,你媽不會是這樣的吧?”
尚晉連忙說:“當然不。她通情達理。”李貌醉醺醺地說:“我覺得還有待觀察。你爸那人比你媽好,樸實,正直。你媽那人啊,城府很深,心術很多。”
尚晉看管紅花臉色都變了,趕緊一把抱起李貌就往房間走。
“幹啥?放我下來!”“別鬧,你喝多了,趕緊睡一覺去!”
尚晉把李貌抱進房間,趕緊關上了門。
管紅花低哼了一聲:“酒後吐真言啊。聽見沒,人家要觀察我。”尚得志勸慰道:“這姑娘主要是說電視裏的人呢。她喝多啦!”管紅花很失落:“不管怎麽說,她對婆婆這個職務還是有一定看法的!她對我還是有一定看法的!”尚得志倒是一臉得意:“她對我的看法倒是很準。”管紅花沒好氣地白了尚得志一眼。
李貌一覺睡得昏天黑地,醒來時已經是深夜。尚晉一直守在床邊,見李貌醒了,趕緊遞過一杯水。
李貌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杯中水,稍微緩過點勁來:“我醉了?”尚晉嘆氣:“我到你家醉了,你到我家醉了,算是打成了平手。”李貌擔心地問:“我沒幹什麽不靠譜的事兒吧?”尚晉苦笑:“沒。就是批評了我爸大男子主義、不懂跟年輕人溝通。”李貌一驚:“你爸怒了吧?”“還沒開始怒,你就醉了。”“然後呢?”“然後咱們四個一塊看電視劇,你勸電視劇裏一對吵架的婆媳勸了半個多小時。”李貌崩潰地捂住臉:“啊?丢人丢大發了!你怎麽不把我拉開?”“拉不開啊!”“我都說什麽了?”“你說屁股決定腦袋,世上的女人做了婆婆都一個德性。”“罪過,罪過。你媽不會覺得我是說她吧?”“當然覺得是在說她。”“這怎麽辦?”“有些話說就說了。你就是沒說對方也一定會這麽想。再說了,我媽她經歷過殘酷的辦公室政治,什麽事都忍得住裝得下。”
李貌懊惱地拍打着自己的腦門子:“咱們的事你跟他們說了嗎?”“跟我媽說了。他倆晚上開會,明天給答複。你餓了沒有?”“肚子早就起義了!”“起來吧,我帶你吃宵夜。”
兩人去了某處海鮮大排檔。尚晉點了一桌子的蛤蜊、螃蟹、皮皮蝦、大蝦,兩人大快朵頤。李貌拿着手機給一只大螃蟹拍照:“奶奶最愛吃螃蟹了。”尚晉說:“找時間把她接到青島來,讓她好好吃幾天。這麽大年紀了,不吃白不吃。”李貌點點頭:“嗯。咱們得趕緊攢錢。錢是實現願望的基礎。”
李貌手機響了,一看是毛毛發來的微信,只有倆字:拼了。
李貌開心地說:“毛毛他們同意拼婚禮了。”尚晉想了想:“接下來必須緊鑼密鼓才能步步走到點兒上。不過,我媽今天有點不太對。”李貌擡頭問道:“怎麽了?”尚晉分析說:“她眼神有六十度角的游移,沒對焦。不敢跟我直視。”“這說明什麽?”“說明她心裏沒底。我媽是屬膠州大白菜的。”“好吃?”“不,心兒卷得深!她要心裏有底,眼睛能噴火苗兒!”
尚得志和管紅花這會兒正在卧室裏嚴肅地讨論。
管紅花無可奈何地說:“面對尚晉和李貌,我渾身出汗,眼都沒地方擱。幸虧後來這姑娘喝醉了跟電視機較上勁了。”尚得志嘆氣:“要不就說先緩緩?這事還是得咱們做主!”“得志同志,胳膊扭不過大腿。”“誰是胳膊,誰是大腿?”“他倆是大腿,咱倆是胳膊。”“說反了吧?”“沒反。你以為尚晉還是當年你抓過來就揍的孩子啊?”“我現在揍他他也得受着。”“你沒認清形勢!中午你不讓尚晉喝酒,那姑娘就單刀直入護上了,你一手遮天的時代過去了。”“不服。我不服。這是什麽買賣!”“尚晉落了北京戶口,根兒就紮首都了,要再由着你的地雷脾氣,不是把他往外推嗎?”尚得志底氣不足了:“我都是為他好。”“兒子結婚,讓咱幫個首付,不過分吧?”“我沒說過分。攢錢就是給他娶媳婦的。”“尚晉說了,算借咱們的。”尚得志皺眉:“要有就痛快給他了,還說啥借!關鍵是讓你的杠杆撬走了,拿不出來啊!”
管紅花努力鎮定下來:“三條路。一、大路。開誠布公,說沒錢。”尚得志不能接受:“不帶勁!那面子不掉坑裏去了?臭了肉咱也不能跌價兒。”“二、要面子那就走小路。借。”尚得志頭疼:“一輩子沒向誰張過口,怎麽借呀?三五萬好鼓搗,三五十萬到哪兒劃拉啊!第三條路呢?”“夜路。”尚得志不解:“怎麽個夜法兒?”“用話兒拿住首都姑娘,先渡過眼前難關。”尚得志一臉茫然:“用話拿人,怎麽拿呀?”管紅花高深莫測地一笑:“這是我的強項。”
次日中午,尚得志、管紅花召來了大姑、二姨、大舅、大表哥等一大桌親戚,在某海鮮大酒樓舉辦盛大家宴。李貌被安排在管紅花右手位置,她注意到,在家裏,坐上首位置的是尚得志,但到了外邊場合,主位上坐的是管紅花。尚得志坐在靠門的位置,這個位置俗稱副主陪。菜以海鮮為主,很豐盛。
管紅花往李貌面前拿海鮮,忽然想起什麽:“李貌,海鮮你不暈吧?要暈的話你就少吃點兒。”李貌趕緊回答:“海鮮我不暈,我能吃。”尚晉大姑說:“別硬撐着啊。這兒也有別的菜。”尚晉笑着說:“沒事兒,李貌就愛吃海鮮。”
尚晉大姑看着李貌說道:“李貌,大姑向你賠個不是,我聽說昨天得志照我們老尚家的老規矩,給你整上去一頭豬,把你給整暈過去了。今天讓我好一頓說!”
衆人笑。尚得志辯解:“這是什麽買賣!她那是喝醉了。”
尚晉大姑冷不丁問道:“李貌,你一個月多少工資啊?”李貌一愣,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含糊其詞:“哦,不固定,有時多有時少。我們是自由工作者。”尚晉大姑不解:“自由工作者?這是個什麽工作?”尚晉解釋說:“就是個體戶的意思。”尚晉大姑明白了繼續追問着:“哦,我明白了。那個體戶能掙不少啊。你最多掙多少?最少掙多少?”
李貌不好回答,看了一眼尚晉。
尚晉笑着說:“大姑,這是隐私。”尚晉大姑白了一眼:“你這孩子!這還用囑咐,現在社會上人人都注意保護隐私,我們不會出去亂說的。”朝向衆人囑咐道:“李貌哪兒說哪兒了啊,你們誰都別出去說啊。這是隐私!”又熱切地看着李貌:“多少?多少?”
衆人都看着李貌。
李貌笑笑:“我的收入,我爸我媽都沒問過。”尚晉大姑同情:“哎呀,哎呀,這,李貌,你爸媽對你太不關心了。以後這裏也是你一個家。常來常往啊。”李貌說:“大姑,我爸媽很關心我,但他們不關心我的收入。”尚晉大姑疑惑地問:“這不還是一個意思嗎?——管科長,是不是這麽個意思?”管紅花謹慎回答:“北京是國際化都市,可能跟咱們這邊的風俗習慣不一樣。”尚晉大姑眉頭一皺:“能有什麽不一樣?青島不也是國際化都市嗎?哦,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人李貌真嚴謹,收入目前不穩定,人就不說。那什麽,李貌,我聽說你還有個哥哥,怎麽沒一起來看看?我們青島還是有些景兒可看的。八大關、棧橋、海灘,都是享譽海內外的風景勝地。”
李貌趕緊順着大姑的話轉移話題:“尚晉,你怎麽沒邀請我哥來啊?他就愛看風景勝地。”尚晉不知道怎麽回答,只好說:“下次,下次。”尚晉大姑又問:“李貌,我聽說你跟你哥是,是,是那什麽,對吧?”李貌明白大姑的意思,大大方方回答:“是同父異母。”尚晉大姑接着問:“那你沒受你哥欺負吧?”李貌尴尬一笑:“我一直欺負他。”
李貌感覺再被問下去會很被動,站起身舉起酒杯:“我給各位長輩敬一杯酒——”
管紅花将李貌拉着坐下:“李貌,別着急,還沒輪到你呢。”
尚晉大表哥舉起酒杯:“該我了,我這第一杯酒,敬在座各位長輩各位同輩春風得意、意氣風發、發家致富、富可敵國、國泰民安、安居樂業!”
衆人一起幹杯。
尚晉低聲對李貌說:“大表哥是教語文的,喜歡拽詞兒。”
大表哥敬完酒,看着李貌的杯子說:“弟妹,不要養魚。”
李貌一愣,不明所以。
尚晉解釋:“一杯酒沒喝完,我們這邊叫留着養魚,意思是讓你全喝了。”
李貌這才注意到自己杯子裏還留有一小口酒,于是端起杯子喝幹。
尚晉大姑稱贊:“幹淨利落!——哎,李貌,你們家幾套房啊?”李貌随口答道:“兩套。”
尚晉二姨正跟尚晉碰杯,低聲說:“祝賀!以後至少也有你們一套。”
尚晉冷汗直出,心虛地看了眼李貌,李貌橫了尚晉一眼,眼神如刀,尚晉趕緊轉移了視線。
管紅花輕輕拍了拍手:“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了,我插幾句。”
衆人都靜了下來看着管紅花。
“我不多說,就說三點。一、我和得志同志,對尚晉和李貌的事兒,很滿意。尤其是李貌,讓我們很感動。對吧得志?”尚得志連連點頭:“很感動啊,很感動。”“大家都知道,最近幾年,我國經濟形勢飛速發展,标志之一就是房價坐上了火箭。”大表哥插話道:“嗖嗖的!”“二、我和得志同志,一生為人清廉、兩袖清風,李貌明知我們無力購房,卻毅然下嫁,這樣的好姑娘,這樣的好姑娘,那什麽——”大表哥又補充道:“打着燈籠也難找!”“對!打着燈籠也難找!”
衆人熱烈地鼓起掌來,啧啧稱贊。李貌心裏有些吃驚,面上還保持着微笑。尚晉也很吃驚,望向管紅花,管紅花卻始終不跟尚晉的視線接觸。
大表哥又舉起杯:“這第二杯我敬弟妹,弟妹超凡脫俗、高風亮節、花容月貌、心地善良。”
尚晉大姑滿臉笑容:“這就應了那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李貌這樣的好姑娘,就是為咱們這樣善良厚道的人家準備的!”
酒桌上又掀起了一片贊同聲。李貌在衆人的贊同聲中又橫了尚晉一眼。尚晉如坐針氈尴尬不已。
一回到家,尚晉立馬把管紅花拉進書房裏詢問情況:“電話裏你不還說有錢嗎?怎麽又說沒錢了?你把錢花哪兒去了?”管紅花回應:“個人隐私。”尚晉哭笑不得:“又跟我來外交辭令是吧?我是擔心你們被人騙。”管紅花嘴硬:“兒子,你也太看不起你媽了吧,我一國家幹部,搞理論出身的,能被騙嗎?”尚晉追問道:“那錢呢?”
管紅花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交了底:“兒子,我跟你坦率交代吧。我們炒股,被套了,現在一貧如洗,中午那頓飯錢還是你大姑掏的。”
尚晉半天說不出話來:“媽,沒錢不要緊,你得提前跟我說,我來跟李貌解釋,再想其他辦法。”管紅花頓了頓:“讓你說,不是讓你為難嘛!我話裏話外輕描淡寫地這麽一說,既誇獎了對方,還讓你下了臺,讓我們也不難看,這就是一種家庭外交辭令。”尚晉感到無奈:“媽,家庭無外交!你不能把你的工作作風帶到家庭生活中來。你這樣讓我沒法跟李貌解釋。”管紅花不解地問:“我飯桌上不都解釋了嗎?你還解釋什麽?”“你那是添亂。”“尚晉,要是咱們買不起房她就不跟咱,那這樣的姑娘也不能娶。”“不是房的事兒,也不是錢的事兒,是你不該繞着彎子說話。”“我不繞怎麽辦?我倒想直接開誠布公,但你爸好面子,醉死不認那壺酒錢。”
這時只聽見外邊傳來尚得志一聲大叫——“嗨!”兩人吃了一驚,忙不疊出了書房,到客廳一看,松了一口氣。原來是尚得志在給李貌表演風雷十二掌。李貌笑吟吟地在旁觀看,絲毫沒有什麽不快。
尚得志一是想露一手,二也是因為沒錢給尚晉、李貌買房子而心生愧疚,想補償一下李貌,一套掌法打得山呼海嘯地動山搖。
管紅花低聲對尚晉說:“看,你多心了,人李貌沒生氣。”
尚晉看着笑吟吟的李貌卻有點惴惴不安。
尚得志雙掌紛飛,突然一個定式,收住拳腳,竟打了個滿頭大汗。李貌适時地遞上一條毛巾:“爸您歇會兒。”尚得志接過毛巾擦汗:“帶勁不?”李貌伸出大拇指:“帶勁。”尚得志得意地問:“看出來歷了嗎?”李貌說:“生龍活虎。像是從動物身上化出來的掌法。”尚得志一笑:“眼力見兒不錯!風雷十二掌厲害就厲害在有文化底蘊,這就是十二生肖啊!狗蹿、虎跳、猴縱、馬躍……”
尚得志說着不由自主又比畫起來,忽然想起什麽:“哎,你說我這掌法跟你爸的推手比起來,哪個更帶勁?”李貌想了想:“拳種門派不一樣,沒法比。各有千秋。”“那要是我跟你爸比畫比畫,誰厲害?”“說實話?”“實話帶勁!”“二十年前,你厲害;現在,我爸厲害。”“為啥?”“您的掌法是外功,青年時最強,拳怕少壯;我爸的推手是內功,越老越帶勁,細水長流。”“我以後得找你爸比畫比畫。行家一伸手,才知有沒有。這個境界你可能不懂。”“我懂。”尚得志一愣。李貌一臉得意:“我跟人動過好幾次手。前些日子還跟一個亞洲搏擊大賽的冠軍交過手呢。”
尚得志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李貌:“難道你也是個練家子?”李貌笑道:“不信你問尚晉。哎,對了,尚晉也跟我交過手。”
尚晉拼命朝李貌使眼色示意李貌別說下去,李貌沒看見。
尚得志有些擔心:“我倒也教過尚晉幾招,他沒怎麽傷着你吧?”李貌一樂:“沒。我把他傷了。把他扔地上磕斷了鼻梁骨。我們倆都背了個處分。”管紅花想起來了:“哦,上大學那會兒,跟尚晉打架的那個學生就是你啊?”“對對對,就是我。辯論賽我輸給尚晉,實戰尚晉輸給我,算是打了個平手。”尚晉讪讪笑着:“我們是不打不相識。”尚得志氣呼呼地瞪了尚晉一眼:“還好意思說,給我丢人!”
李貌偷笑。尚晉一臉無辜。
管紅花說:“得志同志,從發展的眼光和事實的結果來觀察,尚晉輸就是贏,因此輸得還是比較正确的。”尚得志恍然大悟:“哦,故意輸的。”李貌連忙說道:“絕不是故意!我們就是硬碰硬!尚晉,你說!”尚晉忙點頭承認:“硬碰硬!硬碰硬!”尚得志失望地說:“這是什麽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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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