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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滿滿是被激烈的打鬥聲吵醒的,刀劍相碰,铿铿锵锵不停。她甫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身處大型冷兵/器混戰現場。
三個身穿黑色勁裝的蒙面人将一約莫十七歲的錦衣少年纏鬥不放,且招式狠辣,步步緊逼,次次直奪其要害。深深密林中,還橫七豎八的躺着好些個鮮血淋漓的屍體。
十六歲的小姑娘哪裏見過這陣仗,當即吓得渾身發軟,雙眼也跟着冒出淚花。
陶滿滿怕得不行,憑借着心中無限放大的恐懼強撐着從地上爬起來想要盡快逃離是非之地,哪怕腿腳無力,每每都是将一起身就跌回原處。
她本是躲在一處蔥茏的灌木中,然而當下的動作很快引起了前方某個黑衣人的注意,那人從圍殺少年的戰局中脫身而出,直奔她而來。
陶滿滿頓生小命不保的倉皇,在強烈的求生欲下,竟能使出全身的力氣拔腿跑的飛快。即便如此,奈何她遇到的是刀口舔血的殺手,只眨眼間,兩人之間的距離僅剩咫尺!
當然,陶滿滿并未坐以待斃,她慌亂間回頭發現那錦衣少年已經解決掉另外兩個黑衣人,她立時矮身往旁邊一個躲閃,追她的黑衣人始料不及,撲了個空,還因着慣性往前趔趄幾步。
陶滿滿趁此機會又折身往回跑,那黑衣人見此瞬間惱怒,舉着長刀就要從後将她一刀斃命。
此時錦衣少年得以脫身,未及喘息,他眼風一掃,眉目凜然,單手迅速将腰間匕首抽出并向黑衣人飛去。
匕首準确無誤的打在黑衣人手腕上,刀口鋒利,力度又大,他的手腕頓時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須臾,黑衣人吃痛,手中長刀也失力掉落在地。
在陶滿滿本能的躲去一棵大樹後時,少年乘勝而上,提步幾個縱躍奔至黑衣人面前,不待對方握刀反擊,就見他手中長劍白光一閃,黑衣人順勢倒地,餘下頸間一道帶血的劍痕。
陶滿滿戰戰兢兢的扒着樹幹目睹全過程,呈呆若木雞狀,且兩眼發直,俨然有魂飛魄散之兆。
待意識到死亡危機解除,冷汗已經浸透了衣背,出神良久,她才渾身脫力的癱坐在地,心髒狂跳的劇烈轟鳴仍在胸腔和耳邊回蕩。
而那錦衣少年強撐多時,體力已然到了極限,那倒在他劍下的黑衣人将一咽氣,他也順勢而昏倒在地。
陶滿滿見狀大驚,來不及平複自己的心有餘悸,她立時手腳并用的爬過去,赫然發現少年前胸後背皆有不同程度的刀傷,最重的一處在左肩處,皮肉翻飛,鮮血汨汨而出,極為駭人。
救人!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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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不斷回閃着這兩個字,再沒有思考其他的餘地,慌不擇路的往前跑了幾步,而後又手忙腳亂的在草叢裏扒拉,試圖找到可以止血的東西。然而眼下她的腦子裏卻是一團漿糊,既想不起那些草藥的名字也記不清它們的形狀。
山中多霧氣,想來是天色晚了,朦胧的白霧逐漸變得濃稠。倦鳥歸巢,高處的樹梢上時不時傳來不知名鳥類“咕咕”作響的聲音,在昏暗幽深的叢林中顯得詭異刺骨。
寒氣襲來,陶滿滿只覺脊背發麻,放眼望去皆是蒙蒙一片,古樹、灌木餘下隐約的輪廓,猶如蟄伏的怪獸虎視眈眈的注視着它們的獵物。空氣中的血腥氣味猶在,以及分散在草叢中好些還未瞑目的屍體,一切的一切皆在挑戰着陶滿滿的心理承受極限。
她驚惶四顧,呼吸粗重,眼淚不知不覺就糊滿了整張臉,強烈的絕望籠罩住她,她卻沒有能力抵抗。
不期然讓高處掉落的松果給砸了腦袋,陶滿滿這才從荒蕪恐懼的世界中走出來。她淚眼嘩嘩的擡頭向上望去,三兩只松鼠站在粗壯的柏樹枝桠間,各自還捧着果子喳喳擠做一堆,像是在看她的笑話。
陶滿滿遲緩的撿起那顆滾在自己腳邊的松果,扔去一旁,很快就有小松鼠爬下樹将它撿走,然後幾只小松鼠歡快的蹦跳着跑遠,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小松鼠經過之處,花花草草自然也倒了一片,一顆葉片呈長橢圓形狀的植株就顯得尤為突出。
陶滿滿擡手抹幹臉上的淚,湊近了定睛細辨,再三确定其特征與自己平常刷短視頻看到的科普一致,這就是可以用來止血化瘀的三七。真假與否不得知,可少年這般狀況,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她頓生欣喜,先時溢滿胸腔的生無可戀乍然被抛出九霄雲外,三下五除二的徒手挖出一大一小兩株三七。
三七以根莖部位入藥。
陶滿滿用石塊将其搗碎,而後一一敷在少年出血的傷口處。
少年神色平靜的橫躺在地,如玉的面龐蒼白如紙,使得飛濺其上的敵人的殘血被襯得愈發猙獰可怖。
他的相貌是世間少有的俊美,然而陶滿滿無心欣賞,滿目專注的為其止血。
外物對傷口的刺激,讓少年疼得面目猙獰,身子也不安的不斷掙紮,陶滿滿按住他沒有受傷的右肩,急得大眼包淚,“你的傷很重,必須止血才可以。”
“不要動呀,我在救你的命呢!”
她的淚珠子“啪嗒啪嗒”的掉,好些還掉在少年如同刀刻斧鑿般精致的五官上,只她顧着手上的活計沒注意到,一面還扯下少年的裏衣,将幹淨的部分撕成長條,再将傷口包住。
林間暮色越發沉了…
“醜丫頭,你對小爺作甚!”少年清朗略帶沙啞的嗓音驀然響起,他擡起手臂下意識的抵擋對方的動作,陶滿滿始料不及,被他掀翻在地。
她泛着水光的杏眼驚惶的與一臉兇神惡煞的少年對視,滿心惴惴的小聲辯解,“你、你受傷了...”
秦瑛半坐起身,鼻尖輕嗅到一股濃郁且清新的草藥香氣。他心下了然,低眸又瞥到自己的變化,各處傷口都系着繩結,像蝴蝶一般;衣衫也被人扯得七零八落的,略顯不堪。他蒼白的臉上倏而飛起一片薄紅,避開陶滿滿的視線後,擡手将衣襟攏了攏。
“你還好嗎?”陶滿滿緊張盯着他,試探道。
“不管你的事。”秦瑛眉眼壓的很低,雙唇緊抿,下颌繃成一道倨傲的弧線。
這醜丫頭怎麽、怎麽能随便扒男子的衣裳呢?她知不知羞?
他氣咻咻的拖着一身傷,以劍為拐,緩緩站起來,也不管陶滿滿作何态度,只将人抛在身後,自己一步一頓的在四周打鬥的範圍內搜尋查探。
明月如盤,自東邊緩緩而起。華光澄澈,照得林間萬物籠上一層夢幻的銀光。
陶滿滿提着裙擺,不遠不近的跟着秦瑛的位置移動,她有心上前說些什麽,可是又無從說起。從他方才的态度便可以判斷出兩人不過是萍水相逢,只是不知她為何會卷入是非之中。
刺客有備而來,應該掩人耳目才是,秦瑛卻借着月色在這些殺手身上發現了一種代表着部落符號的刺青。
山戎人…
秦瑛暗忖,年初山戎與朝廷交戰,連連敗退至鳳岐山以北。而今兩國正值和談之際,其不至于在這多事之秋出爾反爾做出撕毀盟約之态。然眼前這些個殺手卻明目張膽的表露身份,唯恐他不會懷疑是山戎暗下黑手。
呵,用此等低劣手段掩人耳目,也不知是那真正的主謀欺他愚不可及還是只為挑釁。
此次随同他回京的十三名親衛在這場刺殺中無一活口,死狀慘烈,而他對兇手心有猜測卻礙于對方身份只能按捺不發,十數載的朝夕相處,彼此間的情分自然非同尋常,秦瑛驀然就紅了眼,憤而擲劍在地,克制又隐忍。
陶滿滿讓他的動作驚得心下一抖,眸光閃閃的提步上前,正欲開口…
秦瑛卻吼道:“別過來!”
他的身姿依然挺拔,然而周身氣息卻死寂一般,本是驕傲揚起的下颌此時黯然緊收,即便如此,他也繃着身子像是在極力忍耐着,可偏偏不遂人願,兩行清淚自眼中潸然而下。
胸腔中不斷湧動着的那股對自己無能的自責和悔恨化為洶湧的殺意,他單手提劍,竟想着将刺客的屍體大卸八塊以發洩滿心的憤懑。
“啊!”陶滿滿目睹他的動作,感受到他散發出的駭人氣場,忽然瑟瑟發抖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不要!”
秦瑛身形一頓,随後滿身氣勢驟然散去,神色複雜的看了陶滿滿一眼,而後拖着寒光锃亮的長劍與她相背而去。
劍尖在泥地劃出痕跡,陶滿滿提着裙擺小心翼翼地跟上。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與皎月相伴而行,地上映出他們拉長的身影。
“不要跟着我!”秦瑛突然回首,對陶滿滿沉聲道。
陶滿滿依言停步,可就是耷拉着眉眼,怯怯的也不開口,就這麽可憐巴巴的望着他,與無家可歸的流浪貓兒無異。
秦瑛壓下心口濁氣,似惱似怒的盯着她半晌,終是未發一言。
跟就跟着罷,若是嬌生慣養的小丫頭吃不了苦要哭哭啼啼的,他絕不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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