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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彥幼時便由“神童”之名,加之家世顯赫,早在去歲入京備考時,多方人馬屢投拜帖表露相交之意,然他統統置之不理。
前兩日應蕭玉信邀請吃酒也純屬偶然,不想對方堂而皇之的将陶聞溪帶上相陪。據他所知,此女與秦瑜也關系匪淺,同蕭玉信和陶滿滿的婚約存續期間尚不避嫌,其人品如何,實在有待商榷。
那麽她如今有意識的接近自己又是為何?
宋清彥向來以靜制動,是以對陶聞溪的請求不置可否,算是默許。
相輝樓的服務周到,即使忙卻也快。
一道酸菜魚,一道麻辣龍蝦尾,一道宮保雞丁,一道鴨花湯餅,以及一份清爽的芒果西米露甜品依次上桌,另随贈一份牛軋糖和豬肉脯,菜式顏色豐富,多是紅黃搭配,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動。
陶聞溪的芯子到底是正兒八經的現代人,也曾在饞嘴的時候飛往四川只為求一口地道的麻辣味。奈何她對廚藝一竅不通,別說複原川菜,便是番茄炒雞蛋這樣的入門菜她都做不出來。
魚肉入口,鮮香滑嫩,二荊條的辣與青花椒的麻還有腌泡菜的酸爽相輔相成,繼而連三的刺激着她已被古人同化的味蕾。
就是這個味道!
讓她憶起了那些與朋友戀人攜手并肩奮鬥的日子,以及在閑暇時肆意玩鬧吃喝的歡樂時光。
陶聞溪想,若是能與這個穿越者共同經營餐飲,或許她的生意便可以開始向多元化跨出第一步。
“也不知相輝樓請來了什麽妙人,竟能将普普通通的食材做出愣般驚喜的花樣。”她有意無意的随口道。
“确實,想來是甚精通庖廚的隐士高人。”
宋清彥語氣疏淡的應了句,他玲珑心思已經察明陶聞溪的來意,許是以為可以從自己這處下手找到相輝樓背後的神秘人,然後挖牆腳?
如此外露的精明,他竟有些無言以對。
到落日時分,天色變得暧昧不明,雲層聚集,隐有落雨的征兆,細嗅之下,還能聞到空氣中飄散的泥土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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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這一波宣傳造勢的效果不錯,僅是晌午這一餐的純利進項就比以往上漲了一倍有餘,食客們關于小零食還有酒樓的新菜式的反響一致的好,所以對陶滿滿而言算是初戰告捷。
她愈發的覺得未來的日子充滿希望,臉上是止都止不住的笑。
秦瑛送她回家。
行至途中已經起了風,裹挾着泥沙,輕拍行人的臉。
陶滿滿擰着眉頭對秦瑛道:“你的傷好全了嗎?韋二郎邀宋清彥去打馬球,你怎麽不同他們一道兒啊?不要整日黏糊我呀!”
看他懶得骨頭都跟酥了似的歪靠着迎枕,哪裏像搞事業的大反派?她現在幹勁十足,所以自覺有必要催促身旁的人共同進步,他整日頹唐散漫,簡直不像話!
“天将落雨,打馬球?”秦瑛一臉莫名其妙,“你傻不傻?”
還不愛聽人說道呢,陶滿滿噘嘴道:“你就不聽好人言吧,哼。”
到景陽侯府大門時,荀弋說前方堵了路,因是不知誰家将一棵朽木随意的棄之門外,至少有嫌疑的兩戶人不認,眼下正相互罵着街呢。
“吵多久了?”秦瑛問。
荀弋搖頭,“不知。”
陶滿滿掀開車簾子往外看,車馬排了長長的一串,即使人都只能側身從縫隙裏過,“縣衙和兵馬司都不曾來人嗎?”
“聽人說是大理寺卿和禦史中丞的家眷在争執,路人未敢招惹。”荀弋解釋道。
太平坊所居高官顯貴不及崇仁、宣陽幾方,景陽侯府在此已算是簪纓之族了,而那大理寺卿的官階比景陽侯還高一級呢,也無怪乎其家眷蠻橫。
“荀弋,你親自去中城兵馬司衙門,令指揮使前來拿人。”秦瑛可不管你官大官小,有吵架的功夫,路面早該清理幹淨了,待稍後大雨一下,那朽木更是無人處理,難不成就任由巷子堵着?
荀弋領命而去,留下陶滿滿和秦瑛在原地等。
車廂裏的多寶架上大半都擺放着書籍,多是晦澀難懂的兵法,要麽就是關乎治國理政的經緯之學。秦瑛拿着《六韬》在翻看,瞥眼見她無聊,便道:“架子上有一本聲律啓蒙的書,你照着學一學,于你寫詩作詞有好處。”
“真的嗎?”陶滿滿将信将疑的把他說的書找出來,“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雖然書裏将詩詞所用的意象對仗寫的明明白白,可她依舊一頭霧水,霎然喪氣道,“還是不會!”
她莫名的就跟自己使小性兒,氣咻咻的,“我下去透透氣。”
秦瑛安坐不動,由着她去。
風勢更大些了,吹得巷道兩側的榆柳枝桠皆随之擺動。
陶滿滿剛落地頓足,便讓身後一熟悉的婦人聲音喊住,“滿滿!”
她回頭,竟看見齊氏從車窗探頭而出,面上的表情略顯怪異。難不成明氏這般效率,已然邀請了安國公夫人入府試探商議換婚?
陶滿滿心下嘀咕,不過還是與秦瑛知會了聲然後移步安國公府的車架。
待她一上車,齊氏便着緊問道:“滿滿,你與清河郡王走得很近?”
“嗯,怎麽?”
陶滿滿還沒詳說呢,齊氏忍不住意味深長道:“清河郡王那樣尊貴的人,哪裏是我們能攀附的?滿滿你年紀小不知事,莫要為一時浮華遮了眼。”
“郡王殿下很好,我以為值得相交。”陶滿滿尴尬而不失禮貌道。
平心而論,齊氏對陶知予是真心實意的,可她貫來以婆婆自居所以多愛說教。陶滿滿與她偶有接觸,可但凡得了機會,齊氏都會強加自己的觀念給她,令她倍感煩惱。
“你這孩子,”齊氏眼下的心态就跟自家的小孩到了叛逆期你不讓她跟壞孩子玩,可對方定要忤逆一般的無可奈何,她仍是循循善誘的勸,“那清河郡王乖張狠辣,城府深重,你如何玩得過他的手段?”
“滿滿啊,安國公府就是你的底氣和後盾,你又何必...”
“伯母,我與旁人交好的權利都沒有嗎?或是糊塗度日,顧影自憐才是正理。”陶滿滿并不想多說,畢竟觀念不同,也不能各自說服,執意糾纏只能不歡而散。
“伯母絕非此意,不過是清河...”齊氏蹙眉嘆氣,“不說他也罷,總之滿滿,你要知道伯母是為你着想,并無他意。”
“你世子哥哥受傷之事可曉得?伯母細問之下,才知曉他近來與清河郡王多有龃龉,加之今日又眼見你與其勾扯在一處,伯母才想得多了些...”
陶滿滿默然不語。
其實她覺得自己挺冷漠的,因為蕭玉信的緣故,哪怕齊氏對陶知予無微不至的關心,可她就是做不到客觀的區分這份好意,加之有着上帝視角,她知道齊氏的好只是建立在沒有觸及自身利益的基礎上,就更難平心靜氣的看待她的一言一行。
在原書劇情中,秦瑜因着陶聞溪的關系與蕭玉信交惡從而影響到安國公府的安危,此外蕭玉信還為了陶聞溪與齊氏針鋒相對,屢屢犯上,使得齊氏對陶聞溪恨之入骨,多次斥責她不安于室,恬為人婦。
陶滿滿想,有朝一日齊氏知曉自己不但不願嫁入安國公府,甚至還會與蕭家與景陽侯府水火不容,那麽她也會如此嗎?
齊氏以為方才那番話傷了陶滿滿的心,便趕緊笑着說明自己今日的來意,她握着人的手,并且親切的拍了拍,“對了,伯母是過來與你母親商議兩家婚事的,哪想她卻道你心有所屬,早與四郎生了嫌隙,讓我慎重考慮。”
“你母親不是說笑嘛?這樁婚事可是太後娘娘親自拍板定下的,哪有反悔的餘地?再者,滿滿與四郎情投意合,想必定是侯夫人有所誤會?”
“婚、婚事?”陶滿滿聽得這話只覺全身汗毛倒豎,脊背發僵,她強自鎮定道,“不知伯母關于我與蕭、世子哥哥的婚事有何打算?”
齊氏恍若不覺她的失态,仍是笑道:“虧得你世子哥哥提醒,否則伯母還念着你年紀小有意再等等呢。”
“若是無甚意外,待他傷愈後便可上門提親了吧。”
“也不知你母親從何處聽來的閑言碎語,竟是在我跟前上眼藥說四郎已經厭了你,若真是如此,他又怎會主動要求與你盡快完婚?你母親這人,自打你三姐姐尋了回來,已然半分心思都不放在你身上了。”
“哪有如此糊塗的母親!”
她後來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然而陶滿滿一個字也未聽在耳裏,她只知道蕭玉信動了真格要與她死磕到底了!
很快荀弋回來了,中城兵馬司指揮使命人帶走了禦史中丞及大理寺卿府上的家眷審問,餘下的人将那攔道的朽木擡走,堵了近一個時辰的巷道很快暢通。
陶滿滿一腦子漿糊的與齊氏道了別。
路上的行人放大了聲在抱怨,在玩笑;車馬輪毂壓着青石板辘辘而過;秦瑛那散漫不羁的少年清音在喚誰的名字,想是那人不曾理會,心高氣傲的矜貴郡王帶着下屬趾高氣揚的走了。
她渾渾噩噩的,麻木的貼着牆角緩步挪動,周遭的一切,看不見也聽不見。
風聲陣陣,呼嘯着從耳邊刮過,帶起了各家門前的竹編燈籠劇烈搖晃,燈火明明滅滅,恍若她晦暗不明的命運一般難以捉摸和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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