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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人模棱兩可,反而讓秦瑜越發肯定陶聞溪遭了不測,他心急如焚,幾乎立時想抽身去尋她,可在稠人廣衆之下,他又不敢有表現出一星半點的端倪,因而只能咬死了他要抓的就是陶滿滿而非陶聞溪,“滿口謊言!”
他側身對老禦史拱手自曝道:“陶知予失蹤當日出沒于歸義坊,梳丫髻,身着豆青色褙子。此為我一時鬼迷心竅,才做下這不義之事,改日自會登門景陽侯府致歉,陛下若要因此責罰,我也甘願領罪。”
“但爾等宵小!”他說着單手指向賊人,“蓄謀誣陷、惡意行刺本皇子,其罪當誅!”
秦瑜坦然陳情,倒讓多數人對他有了改觀。老禦史也是如此,不過他仍是慎重道:“既如此,那陶四娘子在何處?”
“那些個亡命之徒無惡不作,遇見嬌滴滴的貌美小娘子能将她帶去何處,做出何事,着實不好說。”
眼下秦瑜俨然拉下了臉皮,他從秦瑛手中讨不到好,那只能從陶滿滿身上找補,女子清譽被污的後果,可比他被人指摘一段時日要嚴重得多。
他敢肯定秦瑛救走陶滿滿後,為了不讓自己發覺,定會讓她深藏不出,流言散布的速度只在眨眼間,到那時,他們便是有百張嘴也不夠辯白。
秦瑜的暗含之意不加任何掩飾,在場衆人一面深感他的無恥,一面又為陶滿滿的命運唏噓。
“四娘子倘使遭了□□香消玉殒,那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本來她的身世就足夠坎坷,眼看着嫁入國公府人生際遇将有所改變卻遭了毒手。可憐!可憐!”
“我算是明白了,三皇子冠冕堂皇道是為蕭世子,實則是為那陶三娘子才對陶知予下狠手吧!否則,他堂堂一國皇子,為何與後宅女子過不去?”
“極有可能!那日安國公夫人說景陽侯府撺掇安國公換婚,若非陶三娘子私德有虧,為何安國公夫人會拒絕?四娘子被害,想來與她也難脫關系!”
罵秦瑜的、說陶聞溪不要臉的,還有認為蕭玉信倒黴的,衆說紛纭。
秦瑜暗道,曲江宴的事遭成的輿論風波還未停歇,大家待三娘心有偏見委實尋常,但只要事态不再惡化,一切就有轉圜的餘地。
“可笑。”
作壁上觀良久的秦瑛突然開口,他與韋思危等人不近不遠的站在角門附近,間或聊些無關的話題,存在感本就不低,目下更是集齊萬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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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自己不屑的人與事,他總是微微揚起下巴,眸子半阖,神色疏懶,語氣極淡,“三堂兄讀賢書,尊聖人禮,卻對着皇天後土妄口巴舌女子清譽,如此胸襟讓本王刮目相看。”
他不給秦瑜反駁的機會,又對老禦史道:“方才三堂兄捕風捉影,我以為不可取,還是着人上景陽侯府打探一番吧。”
“也好。”老禦史颔首。
秦瑜滿肚子疑惑,景陽侯府看中三娘,即使她真的有何意外也不會堕了她的名聲而說長道短。相對的,景陽侯夫人恨死了陶知予,有關她的情況,對外必是有一說一,鮮有隐瞞。
可秦瑛主動提及,難不成陶知予哪裏都沒去,堂而皇之的留在府中?
他意識到這點,立時如墜冰窖,可想要阻止已經晚了!
秦瑛不僅點了自己的親衛衛武,還問秦瑜,“三堂兄也派一個人?互相佐證,以免落人口實。”
“可行。”老禦史替秦瑜做了主,贊同道。
于是,衛武與秦瑜的侍衛同行前去景陽侯府,一群人也就移步到前院等待。
馬車檐角墜着的金鈴悠悠作響,窗邊輕紗飛舞,帶出車廂內的杳杳熏香。
陶滿滿着紫色短衣胡裙,頭上紮滿了小辮,披着同色的鑲了一圈寶石的頭紗,臂上、腕上、腳踝上戴着零零碎碎的首飾,雙目靈動,唇邊笑靥,似是從西域走來的異族少女,明媚俏麗。
她動作輕盈的跳下馬車,而後立在一旁等吳寶儀他們下來。
又一陣風拂過,三葉梅掉落在她的發頂、頸間,正要偏頭拂掉,不期然看到衛武兩人跨出荒宅的院門,陶滿滿一喜,小步上前,“衛武?你為何在此?秦瑛也在嗎?”
衛武抱拳施禮,“殿下自然在的。”他不似荀弋性子穩重,說話間眼睛還俏皮的眨一眨,“小娘子可以去院子裏尋殿下。”
陶滿滿心裏奇怪,不是說在參加雅集嗎?也不知道現在秦瑛的計劃進行到哪一步了,“怎麽雅集的地點改了嗎?”她說着,探身越過衛武還支着小腦袋往院子裏瞧,不僅看見了秦瑛和宋清彥等相熟之人,連帶着還與一院子的黑壓壓的看客對上眼。
她小小一驚,趕緊收回了腦袋,回頭與跟過來的吳寶儀道:“五娘,院子裏好多人,還不知道能不能進去看宅子呢。”
吳寶儀也與陶滿滿穿着相似,身旁還跟着黑臉卻姿容清隽的齊杭越。她下車來就滿心挑剔的打量這小宅子,聽到陶滿滿的話還眉心一蹙,嘀嘀咕咕的小聲抱怨,“七表哥的人還行不行了?”
“他怎能睜眼瞎說呢!如此荒涼破敗的院落,跟清幽雅致有絲毫關系嗎?”
昨日齊杭越從醫館出來後,她不由分說、全無商量的想将人帶回家,不用說,自然是遭到了對方的排斥拒絕。
吳寶儀沒法,只得退而求其次的與他商量另擇一處環境較好的住處賃下,租金算他借的,日後金榜題名再還也不遲。
可齊杭越也不知讓二嬸如何侮辱的,貞潔烈女一般死活不吃嗟來之食。
最後還是吳寶儀比着短匕首威逼利誘,他才勉強應下。
他兩人這才商議定下呢,秦瑛的人就主動推薦了一個專做房屋租賃的牙子,說是有一處地段朝向絕佳的宅子待租,且租金也甚是實惠。
吳寶儀又是個風風火火的行動派,聽人一形容,當即心動不已。這不,今日就拉上陶滿滿一道兒過來了嘛!
“可你先時還說周遭的景致還是不錯呀,”陶滿滿也小小聲道,“延康坊多是普通民居,假如鄰裏知情識趣,于你表哥備考再合适不過了。”
“也是,”吳寶儀點頭,“院子荒蕪就荒蕪吧,拾掇歸置一番也可。”
她轉頭去問齊杭越,“表哥以為呢?”
“随你。”齊杭越垂着眼,面無表情道。
“那我們便進去看看呗!人多怕甚!”吳寶儀滿不在乎道。
陶滿滿偷摸着又往院子裏瞅了一眼,這回還發現了秦瑜!他那張臉在見到自己時的情緒,可謂是精彩紛呈!
她心下一動,雞啄米似的點頭,“好啊好啊。”
三人一進去,韋思危和秦珏就調笑道:“還以為你們兩個小娘子被吓到溜走了呢!”
“我與滿滿堂堂正正,又未做虧心事,為何要溜?”吳寶儀掃視一圈,不解道,“怎的而今辦雅集也要別出心裁了嗎?否則為何選這野趣的地兒?”
韋思危笑道:“自是為了一樁趣事而來。”
秦珏的長嫂出自吳家,是以他與吳寶儀算是姻親,他笑呵呵的湊過來道:“想不想聽?想聽哥哥告訴你。”
“躲開。”吳寶儀翻着白眼繞到陶滿滿的另一側,不讓他靠近。
衆人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陶滿滿摳着手,臉也有些發熱,知曉現在場合不對,她張着小鹿眼既不敢看秦瑛,也不敢往宋清彥那兒望去,只挽着吳寶儀原處不動。
宋清彥才與老禦史低語告知眼前人便是陶知予,秦瑛這邊就向她走了幾步,再轉身将她擋在自己身後,笑問秦瑜,“三堂兄,你口中已然遇險的陶知予好端端的出現,你還要狡辯嗎?”
是啊!陶知予安然無恙,也就證明賊人所言屬實!秦瑜為了袒護陶聞溪,不惜颠倒黑白,捏造事實诋毀無辜之人!
老禦史長籲短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三皇子,老臣原以為你有太宗之風,不料竟是道貌岸然的蛇鼠之輩!實為大啓之恥,國家不幸也!”
神情激動處,他朝天拱手一拜,擲地有聲道:“今日之事,老夫将一言不錯的上奏陛下,請陛下聖斷!”
老禦史經三朝,為官近六十載,雖說未及禦史臺長官之位,然在聖人面前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由他參本彈劾就已經夠秦瑜喝上一壺了,更莫說秦瑛還會在其中興風作浪。
秦瑜自知大勢已去,咆哮道:“都是秦瑛陷害我的!”
“他觊觎陶知予又恨我謀害她,故而才使了這連環計将我與蕭玉信一網打盡!”
他滿口謊言,再難取信于人,不僅老禦史,旁的人也唾棄道:“三皇子好不之恥,他這是走投無路了嗎?居然攀扯到清河郡王身上?”
“可不就是,”接話的人聲音放低,“誰人不知清河郡王是個不知憐香惜玉的,說他意在與三皇子争權也比為了女人出頭在理。”
老禦史凜然正氣道:“三皇子,多說無益。老臣勸誡一句,主動向陛下坦誠過錯,或許能争取寬大處理。”
“冥頑不靈,只有自取滅亡!哼!”
他說完甩袖欲走,在看到仍跪在地上的賊人時,又與秦瑛道:“此人便勞煩郡王送去大理寺候審。”
秦瑛眉峰微揚,“鄭公慢走。”
一場大戲落幕,賓客各自散去,很快走得七七八八。
不似雅集開始時,衆人對秦瑜的追捧奉承,眼下竟無一人在意他的存在。
“三堂兄,與弟弟較量卻落敗的心情如何?”秦瑛把爆米花交給陶滿滿後走近秦瑜,居高臨下的表情猶如在打量一只狼狽的落水狗。
心情?
秦瑜想起了幼時與母妃相依為命的日子,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稍有在父皇面前冒頭的機會便要被其他姬妾的孩子變本加厲的羞辱耍弄,他立誓要出人頭地,掌天下生殺大權,不僅要讓過去欺他的人匍匐在腳下,還要讓現在、将來對他落井下石的人俯首稱臣!
他赤紅着雙眼,積羞成怒的與秦瑛狠言道:“是我掉以輕心才讓你棋高一着,此後再無可能!”
“哼,三堂兄未免過于異想天開了。”
秦瑛不以為意的态度,再次激怒秦瑜,他握着雙拳氣得渾身發抖,“你等着!今日之恥,來日我定當奉還。”
“哦,我等着。”
拳拳打在軟棉花上,秦瑜氣血上湧,可也曉得與他糾纏平白耽誤功夫,當即擡步欲走,那奉命前去景陽侯府打探的侍衛恰在此時回來了。
他手上還提溜着一個戴着巾帽的小厮,氣喘籲籲的與秦瑜道:“殿下不好了!三娘子被賊人擄走,至今未歸!”
秦瑜聞言,利劍似的目光射向秦瑛,哪想秦瑛冷哼道:“本王可使不出三堂兄的下作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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