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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滿滿偶爾到吳家做客,與吳寶儀的兄弟姐妹們倒也不算陌生,尤其是吳二哥,因是國子監司業,彼此更為相熟。
他見陶滿滿過來,很是周到的令人看座沏茶,又招呼她吃瓜果點心。
陶滿滿笑着謝過了,便與吳寶儀并肩坐在一起。
甫一坐定,她就聽到有女聲在旁陰陽怪氣,“無父無母的破落戶,作甚狐假虎威。”
陶滿滿循聲看去,毫不意外發現是吳寶儀的四姐正垮拉着一張臉對着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她正要開口反唇相譏,不想吳寶儀搶在了她前頭,只聽小胖美人劈頭蓋臉的對着吳四娘道:“你有病就盡早就醫呀!”
“在外說話颠三倒四沒個正形,丢的可是祖父的臉!”
吳四娘與吳寶儀自小就一言不合便起争執,平日裏在學堂連帶着陶滿滿也與她小有龃龉,眼下對方主動挑釁,吳寶儀自然是毫不留情的反擊。
“二哥,你看五娘!”
吳四娘沒有嫡親的兄弟,只有家中姨娘所出的庶兄妹們,她貫來瞧不起他們,只能勉強找吳二哥評理。
繞是吳二哥公正嚴謹,私心裏肯定是偏幫着自家親妹,他不痛不癢道:“五娘,你小聲些,沒得引來母親的責備。”
小娘子之間拌嘴而已,吳寶儀依言點到為止,沖吳四娘哼了聲便再不搭理她。
陶滿滿也對她癟癟嘴,轉而前後左右看了看,皆未找到景陽侯府中人的身影。
她不免有些疑惑,吳家二叔還正經與安國公有勾結呢,吳家其他人都未受影響,怎的景陽侯一無辜之人還避嫌得厲害?
不過,她也就這麽一想,很快便抛在腦後。
那吳四娘自讨沒趣,又恨她父親犯事累得自己在家中姐妹前擡不起頭來,是以才會被吳寶儀兄妹甚至陶滿滿這樣的孤女接連下面子,幾乎一口銀牙咬碎,甩袖将頭撇在一旁暗自賭氣。
到巳時,北風漸緩,天空密閉的陰雲好似也散了些,透出淺淡的日光。
球場邊教坊司樂工的奏樂也一改而為舒緩的雅樂。
原是場上的比賽結束了。
再過了一刻,大啓和山戎兩方參賽球員整裝上場。
比之方才高臺上衆人的心不在焉,現下是将目光齊齊投向球場。
只見大啓這頭代表朝廷出戰的是大皇子領頭,二皇子為副手,餘下三皇子秦瑜也在,他看着比往日清瘦了很多,衣衫落拓,透出一絲萎靡的氣息,與過去那個意氣風發,盛寵當頭的皇子大相徑庭。
他的容貌本就不比在旁的宋清彥風神有度,而今更是連同隊那些個精神抖擻的世家才俊也能壓他一頭。
大啓的參賽球員各個身穿朱紅滾金邊繡暗紋的窄袖胡服,頭戴幞頭将頭發牢牢包裹在內,以防在比賽中途因為激烈的對抗披頭散發而擾了發揮。
“秦瑜?”
陶滿滿定睛辨認後,悄聲對吳寶儀道。
吳寶儀也是一臉莫名,“陛下放他出府啦?是不是說明陛下相信他與安國公沒有私下交易?”
“二兄,怎麽回事啊?”
她偏頭問吳二哥。
吳二哥在國子監中聽同僚談論過,便回憶着緩聲道:“據聞是東南海匪猖獗,三皇子上折子提出自己關于剿匪之良策,且行之有效。”
“陛下龍顏大悅,解了他的禁足。”
事實卻是,此前景陽侯夫人求到秦瑜府上,秦瑜又通過宋清彥的暗中疏通與陶聞溪取得了聯絡,兩人平時多用信件往來。
當陶聞溪聞得東南海患,深覺此事是秦瑜重新獲取延慶帝信任的契機,當即寫下剿匪的建議交予秦瑜。
“原來如此。”吳寶儀撇了撇嘴,沒當回事,看着場上點評道:“山戎二王子來勢洶洶,可大表哥和二表哥非馬球好手,僅是三表哥一枝獨秀的話,勝負難定啊!”
“宋編修的球技如何?你知道嗎?”
“應當還不錯?”陶滿滿往時聽宋清彥提過他曾經在蜀中時領着軍中的士兵打馬球,從未有過敗績。
“若是七表哥能及時趕來就好啦,定會打得那慕容奚屁滾尿流!”
吳寶儀兀自說的開心,不想讓吳二哥瞪了眼,“你用詞能否文雅些?”
她聞言吐吐舌頭,而後恍然道:“說來七表哥人呢?”
“他不是昨日就将太後娘娘接回宮中了嗎?現下這追逐競技的場合少了他該多可惜呀!”
“和親王舅舅都在啊。”
陶滿滿拈了顆漬青梅吃下,才囫囵着嗓音道:“他進宮去接太後娘娘了,許是耽誤了。”
“但願他能趕來參加下半場。”
吳寶儀雙手合十向天拜了拜。
再看山戎那方,則是慕容奚帶隊,也是大差不離的扮相,只是他們的錦衣的顏色以墨綠為主。
兩隊一共十六人,大啓的球員各駕一匹體格健壯的混血突厥馬,山戎的戰馬與之相比雖是要矮小些許,但是觀之外形,也是膘肥體碩,想必耐力、靈活性都不比突厥馬遜色。
所有球員列隊成一排,舉起手中的月杖向延慶帝所在的帷棚致意。
延慶帝起身回應。
随着助陣的鼓樂再次變得铿锵有力,球員們也控馬調整位置,待裁判員入場,将一顆繪彩飾金的拳頭大的實心球放在球場中心,再聽一聲哨響,場上立時馬蹄奔騰,十幾個球員同時向那小球撲去!
慕容奚在秦瑛的眼中不值一提,可眼下的表現卻極為出色。
他奮勇争先搶到了第一杆,随着月杖在地面劃過激起大片塵土,那小小的馬球也飛向空中,頓時馬蹄聲暴響,雙方球員再次緊追而上。
兩國交鋒,任誰都是竭盡全力。
尤其是秦瑜,莫看延慶帝因着他此前獻計有功而格外開恩準許他自由出入府邸,可安國公府帶給他的陰霾并未完全散去,他若想要重回朝堂,至少在這場比賽中他得拿出前所未有的實力為大啓争得頭籌。
哪想時運不濟,就在他的月杖尖将要觸上馬球時,随侍慕容奚的一號山戎使臣以更快的速度拿下此球,并且高揮月杖将球挑高,瞬時就點向了慕容奚的方向。
此前慕容奚已經控馬将在場所有人甩在身後,直接在靠近大啓隊球門的位置站定,眼看同隊隊友傳來一擊長球,他從容不迫的将之攔下,而後側身一擊,那球就跟長了眼睛似的飛向了大啓隊的球門。
一記哨響。
山戎隊得一籌。
“如今看來,慕容奚好似也有可取之處?”吳寶儀道。
方才他得勝的那一球,雖是有隊友助攻,但是他的身手利落幹練,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浸淫球場練出來的本事。
“此前他一再着意請求陛下舉行球賽,不就是打着在球場上壓制大啓的如意算盤嘛。”陶滿滿一面垂眼剝瓜子,一面緩聲道,“倘使球藝不精,他也不敢露怯。”
吳寶儀唾了口,“真是個小人。”
她抓了一把瓜子仁,三兩下吃了又覺不過瘾,在見桌面上的瓜果吃食不合自己的口味,便提議道道:“滿滿,咱們使人去你的零食鋪取些糕點飲品過來可好?”
“好想喝熱乎乎的珍珠芋圓奶茶啊!”
陶滿滿将要應下,就聽帷棚外一疊聲的請安,她轉眼對吳寶儀開心道:“秦瑛到了!”
吳寶儀取笑她,“看你這副傻樣!”
陶滿滿不以為意,在秦瑛撥開帷幔,彎身進來時歡快地照着小手,“快坐這裏來!”
她邊說邊讓出一截自己身邊的位置。
秦瑛今日着一身月牙白織卷草紋的圓領袍,頭戴白玉冠,顯出幾分濯濯如春月柳的清新沉靜來,惹得在場的小娘子們悄悄紅了臉。
奈何陶滿滿對他再熟悉不過,只需稍稍琢磨琢磨他的微表情,就知曉他在隐忍情緒。
“怎麽了啊?”
在秦瑛受過吳二哥的禮接着坐定後,陶滿滿悄聲問他。
秦瑛沒什麽閑聊的勁頭,只略略應了句,“皇祖母的身子每況愈下,我...”
陶滿滿一聽,當即就急了,将聲音壓得更低,“太後娘娘前些日子感染的風寒還未痊愈嗎?”
“沒有。”
秦瑛言語間自省又懊惱,“今日我不欲她前來曲江池,她卻執意不改,我一時氣急,說的話便重了些。”
“你好好與她說呀。”陶滿滿斜眼睨他,“難不成你與人置了氣,便放任不管啦?”
秦瑛見她擰眉瞪眼的小模樣,不消說這最後一句話,她又自我代入了,勾了勾唇角道:“我何時放任你不管了?”
“祖母現下在閱江樓安置着,待禦宴後你若是想拜見,我帶你過去便是。”
“這還差不多。”
陶滿滿面色稍霁,過後還不放心的再次警告,“我最讨厭冷暴力了,不論起了任何争執都必須盡快妥善解決,你不理我我不理你,可煩人了。”
“受教了。”秦瑛好聲好氣道,轉眼瞥到她置于腿間的手爐,問道,“冷不冷?”
“讓人再置一個炭盆?”
陶滿滿搖頭,“此處人多熱鬧,不會冷。”
“那就好。”
兩人沉默一瞬,秦瑛也沒有再主動開口的意思,陶滿滿放心不下,盯着他的冷峻的側顏暗自思忖。
按照原本的劇情軌跡,此時男女主還有秦瑜三人的狗血三角戀正發展的如火如荼呢,連陶知予都只是在作為工具人在需要時露臉,更別說前半段毫無劇情的秦瑛,所以與之相關的內容,她幾乎是兩眼一抹黑。
而後期秦瑛叛亂的因由,作者也未曾點明,但陶滿滿想,若非是被逼迫得走投無路且身無牽挂,他絕對不會貿然起兵,所以在此之前楊太後定然已經薨逝,說不定連和親王都慘遭毒手。
可她若沒有記錯,書裏的節點是延慶帝莫名身染重疾,一病不起之時啊!
距離現在至少還有一兩年的時間吧!
陶滿滿惱得甩了甩腦袋,希望只是她擔心過度,楊太後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她滿面愁容,又是嘆氣又是搖頭的,秦瑛想不注意都難,他抓住她絞在一起的小手,安撫道:“不許胡思亂想。”
“可是...”
秦瑛及時打住她,“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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