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一案完)
誰都想不到,瘦弱單薄的少年郎身手竟如此敏捷,在所有人都未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他竟以閃身至姜令窈面前。
而他手中的刻刀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姜令窈咽喉刺去。
姜令窈今夜本就中了迷魂散,此刻審訊室內幽幽暗暗,她即便反應過來,手腳也跟不上,只能眼睜睜看着刻刀近在咫尺。
恍惚之間,她聽到裴遇的聲音:“大膽!”
緊接着,就是眼前的寒光閃過,姜令窈下意識閉上眼,什麽都來不及細想。
但疼痛卻并未從咽喉處蔓延開來,姜令窈喘了口氣,這才睜開眼睛。
在她眼前,是段南軻結實有力的手臂和那把熟悉的繡春刀。
段南軻的繡春刀跟他的官職不相仿佛,刀身并無寶石鑲嵌,刀鞘是深重的紫檀木,刀柄寬長,可雙手持握。
但就是如此樸實無華的一把刀,卻似雷霆萬鈞,能抵擋一切狼鬼蛇怪。
姜令窈只聽“呯”的一聲,馮栓子就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姿勢被那把平平無奇的繡春刀彈飛出去。
她只來得及睜大眼睛,甚至都沒發出驚呼,馮栓子就已經狼狽的摔倒在地。
段南軻的繡春刀還未收回去,四周錦衣衛除了一個死死鎖住馮栓子的,剩下全部跪倒在地。
“大人,是屬下之過,請大人責罰。”
段南軻慢條斯理把繡春刀收回腰間,他看都不看跪了一地的錦衣衛,倒是彬彬有禮看向姜令窈。
“小喬大人,沒吓壞吧?”段南軻問,“都是本官禦下不嚴,以至小喬大人受驚,是本官之責。”
姜令窈從來沒見過如此樣貌的段南軻,他明明臉上含笑,聲音溫和,但姜令窈卻莫名能從他身上覺察出些許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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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怒意并非來自姜令窈,而是倒在地上的馮栓子。
姜令窈做了小半年推官,雖也遇到過大案,卻并無危險,但她也并非什麽都沒見過的閨閣少女,此刻竟還能勾起唇角,展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段大人,不過是小事一樁,”姜令窈的聲音很輕,帶着安撫之意,“誰也想不到這般瘦弱的少年人竟有兇意。”
似乎是因着她的勸解,段南軻周身氣勢瞬間淡了幾分。
姚沅适時開口:“哎呀段大人,這不是都未受傷?喬大人說無事,便就無事,不用多費心神。”
此案牽扯兩個衙門,若是他們順天府不開口調和,瞧那段南軻的樣子,怕不是當場就要讓幾個錦衣衛受罰。
這事不好善了。
姚大人深谙官場之道,此刻說的話簡直漂亮極了。
段南軻這才道:“無論如何,都是本官之過,我欠喬大人一頓醉香樓。”
他如此說着,便轉身看向跪了一地的錦衣衛:“還不謝過姚大人、喬大人?”
諸人謝過,段南軻才允許他們起身。
如此看來,段南軻在東司房是說一不二的地位,主位錦衣衛,即便是位及千戶,都以他馬首是瞻。
此刻馮栓子已經被上了鐐铐,雙腳雙手一起綁在了刑椅上,段南軻甚至都不準備對他用刑,便道:“你自己說吧。”
被逼到絕路的兇徒們,往往都是這個模樣,他們看似兇惡務必,卻已是全然奔潰,根本不用如何用刑。
如此看來,這馮栓子還不如徐寶財。
果然,聽到段南軻的話,馮栓子緩緩擡起頭來。
他臉上的怯懦不見了,只剩下無處宣洩的怨恨:“我想不到,你們是如何查到的,明明我做的天衣無縫,明明老天都在幫我,可你們還是查到了。”
馮栓子的聲音如同漏了氣的風箱,呼哧呼哧,似再也燃不起心火。
他也确實不用人問,自己便道:“我家在北地,常年征戰,跟燕京的軍戶不同,我們從小就要在營房中訓練,随時準備抵禦瓦剌的進攻。”
馮栓子道:“我從小身體就不好,比尋常人瘦弱許多,原來還有父兄照顧我,可父兄先後死在戰場上,家裏便只剩下我了,我不想毫無用處的死去,只能在軍冊上留下一行冷冰冰的數字,連名字都沒有。”
“所以在一次戰役時,我逃了。”
“我原來在軍營裏學了制軍器的手藝,靠着這門手藝,一路波折去禮州,并在禮州找了黑巷改換戶籍,進了禮州的匠人局。”
禮州距離燕京并不遠,騎馬不過一日可到,也算是北地要道。
“正是在那裏,我認識了榮金貴,榮金貴當時是去選人的,他其實認識不少黑巷的人,也是因此知道了我的事,他看我手藝好,便捏着我的把柄,讓我同他以師徒相稱,其實不過是想讓我替他做他做不了的精細活計。”
“能進入禦|用監,是每個匠人的願望,我即便半路出家也不例外。”
“但我想不到,榮金貴會那麽狠。”
馮栓子冷笑道:“其實點睛手藝我已經學會了八成,只剩大料的鑲嵌,只要能學會這個,榮金貴就沒用了,而我就可以全然替代他。他常年吃酒,手早就不行了,這兩年來尤其艱難,所幸禦|用監大活不多,小器物我自己就能做得完美無缺。”
“但是他太貪了。”馮栓子聲音帶着明顯的恨意,“他想要改換門庭,想要脫去匠籍,想要把禦|用監所有人都踩在腳底下,然後自己獨自離開,逍遙快活,正因此,他才會想出了鎏金佛塔的主意,并且在正面設計了如此寶相莊嚴的佛像。”
“可他已是強弩之末,他想盡辦法讨好魏茍,卻不想想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出這登峰造極的佛塔來。”
果然,這佛塔到底是造不出來的,亦或者說,只剩最後一步,這佛塔都是失敗的。
佛祖怎可有眼無珠呢?
這是在诋毀佛祖,還是在藐視皇室?
榮金貴被貪婪沖昏了頭腦,也高估了自己,直到佛塔建成,佛像造好,他的最終點睛依舊無法完成。
馮栓子道:“你知道,他為了不自己擔責,想出了什麽法子嗎?”
姜令窈回答他:“他想燒了佛塔?”
馮栓子苦笑出聲:“不,他想燒了整個禦|用監,只有意外起火,禦|用監都沒了,才不會立即開始做第二個佛塔,而且……誰知道這一起火,禦|用監會死多少人呢?而他是否又會因救禦|用監中人傷了手臂,不僅無法再做活,還成了忠心耿耿的英雄?”
“如果匠人們都死了,無人可用,那這佛塔造不造都是兩說,到時候聖上只會怪罪魏公公管理不嚴,又怎會知道是禦|用監的大家自己放的火?”
馮栓子擡起頭,看向姜令窈:“我可以忍受他欺壓我,我可以替他賣命,我甚至可以無名無姓做他的代工,可我不能忍受,他想殺了我。”
“他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可我跟在他身邊兩三年,日夜都要伺候他,他如何想的,我一清二楚。”
“我看到他提前準備火油,看到他同徐寶財密謀,看到他吓唬陳雙喜,看到他偷偷研究那燈柱,所以我想,我不能讓他辦成這事。”
“只要他死了,那麽我可以替他做好佛像,即便沒有那麽天衣無縫,即便不能成為傳世珍品,我也可以做出八|九分的完美佛塔來。”
馮栓子似乎早知自己活不了,他說話陰狠又放肆:“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又哪裏能看出每一件禦器的區別呢?他甚至不知道,這兩年來的每一件榮金貴呈上去的貢品,都是我做的。”
“我怕什麽呢?”
姜令窈沒有去駁斥他,只是問:“所以,你就用自己的積蓄去買了一個殺手?”
馮栓子點點頭,待到此時,他簡直是知無不言:“是啊,桐花巷什麽都能賣,什麽都能買,但兇手可不是那麽好買的,若非我在那出料石大半年,一直都很謹慎,桐花巷絕對不接我這門生意。”
“你們猜,不可一世的榮金貴,他的命值多少錢?”
姜令窈沒有回答,她自是不知桐花巷的買賣價,但段南軻卻淡淡開口:“榮金貴雖是禦|用監人,但他只是匠籍,對于桐花巷來說,只比普通百姓高上半等,普通百姓大約值兩百兩,而他則可能是三百兩。”
姜令窈微微蹙起眉頭,這三百兩,恰好就是馮栓子所偷賣料石的價格,但馮栓子是從去歲八月就開始偷賣,而這佛塔,是今年一月才開始建造。
這一點,令她覺得頗有些古怪,但卻又想不出古怪在何處。
就在姜令窈皺眉深思時,馮栓子道:“大人真是料事如神。”
姜令窈從未聽過桐花巷之事,如此一聽,不由很是吃驚,她下意識擔心:“若是三百兩就能買一條人命,那豈不是……”
豈不是天底下都沒有王法可講,尋常百姓還如何為生?長此以往,必将天下大亂。
段南軻看她一眼,聲音倒是緩了幾分:“桐花巷背後來源複雜,錦衣衛也不可一一查清,不過,桐花巷一年出不了兩次買|兇|殺|人,他們大多只做倒買倒賣之事。”
段南軻瞥了一眼馮栓子,低聲同姜令窈道:“若非實在該殺之人,否則桐花巷是不出手的。”
姜令窈心中陡然一松。
她立時明白,應該是榮金貴想要燒死一整個禦|用監的人,而禦|用監一旦着火,一定會禍及左近普通百姓,到時候死傷便無可估量。這個行為實在太過駭人聽聞,桐花巷不知如何查到詳情,這才接了馮栓子的單。
但人并非徐寶財殺的,徐寶財又為何一口認下?
姜令窈擡頭看向馮栓子,她思索片刻,不由有些吃驚:“難道說……徐寶財不是為了保護你,他也确實想要殺死榮金貴,你們兩人同一時間動了手?”
馮栓子不知徐寶財如何招認,但他看到了榮金貴死時現場,因此只是冷笑道:“徐寶財把禦|用監當成自己命,他從來都以禦|用匠人身份而自傲,如何能接受榮金貴想要毀了禦|用監的心?”
馮栓子嘲笑地說:“榮金貴選了他當幫手,也不是是奸猾還是愚蠢。”
“不過,”馮栓子嗤笑出聲,“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反正啊,他們都死了,而我,也要死了。”
————
話說到這裏,基本就把所有案情說明,但姜令窈還是有些不解,她道:“那為何徐寶財要替你布置案發現場?而你買|兇|殺|人,又是定的什麽殺人方式?”
如馮栓子所言,他買|兇殺人,桐花巷肯定只拿錢辦事,殺手大約不會多此一舉布置現場,殺人之後會迅速離開,畢竟殺手們只為殺人而活,旁的事分毫不在意。
也正是因姜令窈這一問,馮栓子臉上的冷漠漸漸消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
他确實也不知。
馮栓子回憶許久,才道:“大人,我話已至此,再無什麽好隐瞞,我自知不能茍活,便索性知無不言。”
馮栓子顯得分外誠懇:“但我确實不知殺手是如何殺人,而徐寶財又為何要那般而為。”
馮栓子道:“但那殺手殺完人後,在我窗邊留了兩片樹葉,意思是事業已成。”
姜令窈略有些疑惑:“那若殺手并未出手,或出手比徐寶財慢了一步,但他确實看見榮金貴已死,是否也會告知買主事成?”
馮栓子不知如何回答,他就沒有吭聲,倒是段南軻道:“不會。”
他聲音平靜,卻也讓審訊室內衆人都能聽見:“桐花巷講究誠信至上,若殺手動手之前目标已死,殺手會只留一片樹葉,代表行動失敗。”
段南軻對桐花巷倒是很熟悉:“他們甚至還會退還三成銀兩,作為行動失敗的退還。”
姜令窈沒有斟酌段南軻話中對錯,她直接肯定地道:“那這麽說來,榮金貴就一定是殺手而為,既然如此,徐寶財的行為就更詭異了。”
馮栓子此刻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他也不在乎這些身外之事,他只問:“你們因何猜測我就是殺害陳雙喜的兇手?在他死時,我應該正好同何三一起看佛像。”
姜令窈道:“因你行事倉促,自以為布置了一個完美的殺人現場,可若要仔細詳查,處處皆是破綻,我們很簡單就能猜出現場是提前布置,只等陳雙喜自己自投羅網,他死時你不在前院,似乎是有了不在現場的鐵證。”
姜令窈嘆了口氣:“但你有沒有想過,第一次榮金貴案,你就是唯一不在禦|用監的嫌疑人,到了陳雙喜案,你似乎又不在現場,一次還是運氣使然,那麽兩次呢?”
“兩次就必是有意為之了。”
姜令窈的話,令馮栓子一下子便滿面頹唐。
他喃喃道:“原來我的機關,還不夠爐火純青,還是太匆忙了。”
姜令窈看了看段南軻,段南軻垂眸看着手中的證詞,問:“你說你要殺陳雙喜,是因他見過你去桐花巷,怕他猜出你買|兇|殺|人,但實際上徐寶財已經承認了榮金貴是他所殺,你又為何要多此一舉呢?”
馮栓子沉默片刻,才道:“你們不認識陳雙喜,同他不熟,他平素是膽小怯懦,卻敢偷料石去桐花巷賣,是個被逼急了一定會反咬一口的狠角色,我的軍戶身份,只有他跟榮金貴知道,想來是他揭發的我。”
“但我不知他已經揭發了我,因而我提心吊膽,總擔心事情敗露。”
“如今看來是魏公公保下了我,而他就被舍棄了,若大人是陳雙喜,又會如何行事呢?”
若他們是陳雙喜,一定會把馮栓子有買|兇行為之事說出口,以換得留在禦|用監的機會。
姜令窈點點頭,至此,大約便已全部清楚了。
她最後問:“馮栓子,你是如何殺的陳雙喜,且說來聽聽。”
馮栓子目光挪移,最終落到了她面上,見她面目溫和,并未有貶低怠慢之意,這才低下了頭。
他低聲道:“榮金貴是怎麽死的,禦|用監很多人都不知,只知道是徐寶財所殺,而我好好留在了禦|用監,陳雙喜看出是魏公公想要保我,而我确實不知他已說出我的戶籍身份。因此便接着出去如廁的時候,給我遞了紙條。”
陳雙喜也很厲害,他就接着這個把柄,威脅了馮栓子。
“他不知榮金貴是我買兇所殺,以為我就是那般膽小怯懦,被欺辱狠了也不敢反抗,因此他威脅我,若我不告訴他在何處改換戶籍或路引,他就要上告我的所有罪責。”
馮栓子做過那麽多虧心事,自然心中害怕。
“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借着在造器房中制作佛像的空堂,去前庭布置了那個現場。”
“我取了冰,用繩索布置了一個吊起機關,機關的另一頭被寫着他所要的地址的紙條黏住,他只要扯下紙條,機關就會觸動,掉在挂環上的冰塊就會墜|落,把他砸向我早就做好的,特地裝在佛塔底部的降魔杵,那個位置本來就可以裝降魔杵,早就留好了凹槽。”
原來如此,難怪佛塔底部那麽多麻繩,而陳雙喜對降魔杵也并未覺得有何異樣。
馮栓子頓了頓,道:“我怕他伸手機敏,還特地在佛塔內燃了迷魂散,好讓他必死無疑,那麽喬大人。”
“我成功了嗎?”馮栓子擡起頭,看向姜令窈。
姜令窈同段南軻對視一眼,最終道:“你成功了。
馮栓子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你們看,我就是禦|用監最好的匠人,誰都比不上我。”
“可惜啊,我命不好。”
話到此時,馮栓子便已徹底失去了茍活之心。
段南軻見他已經把案情交代清楚,沉思片刻,道:“姚大人,喬大人,本案已審完,涉案之人死的死抓的抓,應該不會再有後續,那麽本案便在此時了結,稍後錦衣衛會重錄口供,兩位大人可去外間略等片刻。”
姜令窈并未察覺有何不妥,待她跟着姚沅走出錦衣衛,姚沅才眯起眼睛。
姚大人因為太過富态,臉上的肉無處安放,就把眼睛擠兌的只能眯着。
這會兒他眯起眼睛,臉上就只能看出兩條縫,讓人看不見他眼睛裏的精光。
姜令窈倒是對他頗為熟悉,他一眯眼睛,姜令窈便低聲問:“大人,怎麽了?”
姚沅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審訊室,低聲道:“錦衣衛大抵不僅為此案而來,他們可能還要繼續審問。”
但到底審問什麽,姚沅沒說,姜令窈也未再細問。
兩人在西廂房另一側的屋舍略坐了一會兒,段南軻便快步而入。
他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玩世不恭,一進來就對姚沅拱手:“哎呦姚大人,恭喜啊,這麽快就破了案。”
姚大人也幹忙起身,笑得臉都紅了:“同喜,同喜,這案子破案之快,簡直令人震驚,段大人真是人中龍鳳,難怪陛下欣賞有加,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段南軻一把攬過他的肩膀,非常親和地道:“那還不是因姚大人手下得力,才能辦差神速,姚大人放心,此案的細枝末節本官一定會照實禀報給陛下。”
姚沅臉上一陣驚喜之色。
“多謝段大人。”
段南軻非常和善:“應該的,應該的,都是同僚,以後一起辦差的機會多着呢,再說,以後說不得還得同大人借用手下的得力幹将,提前跟大人知會一聲。”
姚沅臉上一頓,随即又喜笑顏開:“都是替陛下當差,哪裏有借用一說?能為案子出力,是他們的福氣,還望段大人多多提拔。”
這兩人你來我往,一字不漏,一句不停,卻每一句都讓人心中舒坦,恨不能同對方稱兄道弟。
待到這一連串機鋒打完,兩人皆是心滿意足,一起坐下後,段南軻才道:“我們重新順一下案情,今日所錄便是最終結案書錄,會呈給陛下。”
段南軻讓裴遇展折而書,然後便看向姜令窈:“喬大人,你請。”
姜令窈是推官,推官之職就是協助順天府尹偵破刑案,在結案之後,一般也由推官出結案書錄。
姜令窈早就已經駕輕就熟,此刻段南軻一開口,她閉了閉眼,便開了口。
她先闡述榮金貴死狀,以及當時查到的線索,後又講如何驗屍、審案,最終待的審訊嫌疑人時徐寶財招供。
這一連串說下來,她光憑記憶而說,闡述清晰,分毫不差。
段南軻一直垂着眼眸,但耳中卻認真聽講,待她把第一案完整說完,段南軻才适時開口:“喬大人,好厲害的記性,本案能破,喬大人應占頭功。”
不知何時,他已不再戲谑稱呼她為小喬大人,早就成了一本正經的喬大人了。
姜令窈頗為矜持,淡淡道:“謝段大人嘉許,不敢當。”
段南軻并未再此事多糾纏,他道:“不知喬大人是否可以推論,為何徐寶財多此一舉。”
姜令窈微微一頓,她其實早就想到徐寶財動手的因由,但那并非審訊馮栓子的問題,故而一直未多言。
此番段南軻詢問,她便道:“大人,依我之見,桐花巷的殺手應該是用銀針帶紅花毒殺人,他們在遠處吹針,帶紅花毒的毒針刺中死者的血脈,那針或許極細,留不下任何痕跡。待一入體,然後便會如同魚兒入海,隐沒在死者的身體血管內,若是許叔仔細詳查,查遍榮金貴每一寸骨血,大抵是可以尋出的。”
段南軻點頭:“可。”
姜令窈才繼續道:“我以為,其實榮金貴吃醉酒之後,就有些人事不知了,而徐寶財一路把他拖拽回禦|用監,并不知身邊人是死是活,待回了禦|用監,大約就是進門時,兇手出手吹針沒入死者身體,毒針特殊,以至死者周身其他之處并無外傷。”
姜令窈面沉如水,話語清脆,想來這些前因後果,她早就推敲清晰,此刻不過複述而來。
段南軻淺淺勾起唇角,很是愉悅地聽她娓娓道來。
姜令窈道:“依許叔所言,人中紅花毒後,因毒物入血,毒害心脈,榮金貴大約幾吸之後才死,而此刻徐寶財還以為他只是吃醉昏睡,又因要殺人作案,所以分外緊張,并沒有注意到自己殺的其實是個死人。”
“所以,他以銀針刺入榮金貴的喉嚨,在殺人之後他才不再慌亂,也看到榮金貴确實已經死了,便繼續布置現場,把死者擺弄成咱們看到的樣子。”
姜令窈最後道:“徐寶財認罪時,只說自己買了鋼針殺人,但他并不知死者死于紅花毒,當時我們猜測,可能是暗市慈悲為懷,怕他辦事不成,這才買一送一,給多送了帶有紅花毒的毒針。”
“可這不和常理,方才段大人也說,做這些暗地生意的,最是講究誠信二字,那麽一個人要買鋼針,他們必也只會給鋼針,不會多此一舉,因為買鋼針者不會主動說自己是要用來殺人,畢竟鋼針做什麽都可以。”
徐寶財除非瘋了,才會在買鋼針時說自己是要用來殺人的。
“如此,待得馮栓子買|兇|殺|人事實确鑿,我們便可把整個案子分析清楚,馮栓子買|兇|殺|人在前,徐寶財再殺已死的榮金貴,後布置屍體,馮栓子擔心桐花巷殺手并未徹底殺害榮金貴,也不知前院發生什麽,故而偷偷潛過去偷看。”
姜令窈道:“他不是關心榮金貴,他只是想知道榮金貴到底死了沒有,但榮金貴死時樣子實在凄厲可怖,已經在他意料之外,但他很是聰明,當場便編造了一個祖師爺天罰的借口。”
“一切,都是那麽嚴絲合縫。”
若非他們通過現場調查、仵作驗屍、嫌犯審問,然後兩方一起評議案情,最終才會如此迅速把案子調查清楚。
這期間,缺一都不可。
待得姜令窈說完榮金貴案,那麽陳雙喜案便不用再多複議。
這一次禦|用監連環殺人案件,便在此時終結。
姚沅裝糊塗一把好手,也不問功勞如何,他立即便起身道:“本官知曉今日辛苦,不如早些回去歇息,若段大人還有其他案情未明,可于明日派人至順天府衙門,順天府自會配合。”
姜令窈便也跟着他一起起身,同段南軻行禮。
“段大人,下官告退。”
段南軻穩穩坐在椅子上,他仰頭看向姜令窈,忽明忽暗的燭燈在他身後彌漫,襯得他半張面容英俊似仙。
他一半于光明,一半于黑暗。
段南軻沖姜令窈粲然一笑:“喬大人,回去好生歇息,白日應當……”
段南軻聲音微頓,卻越發溫柔:“白日家裏應當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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