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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雙屍現場大約只能搜尋到這裏,更多的線索還要等鄭三吉回去複驗。

當姜令窈總覺得這場景看起來頗為怪異,無論周森是自殺還是他殺,他的死徹底把案子變成了無解迷案。

當年死者的身份似乎也無法再查清。

姜令窈頓時有些頹喪,她心中一絲一毫的暢快都無,只剩下謎案無法被破解的沮喪。

段南軻見她沉默不語,便低聲道:“案子到此處已是告破,前後三名死者都可瞑目,這就足夠了。”

姜令窈沉默點點頭,沖段南軻道謝:“多謝段大人開解。”

兩人之後未再多言,待把現場情況又複查一遍,姜令窈才跟段南軻回了縣衙。

回去之後,段南軻便下令讓錦衣衛晚上好生歇息,卷宗明日再查,只請鄭三吉辛苦一些,明日早些起來驗屍。

此番安排完,他便跟姜令窈一起往家行去。

姜令窈今日太累了,奔波一整日,待回到姜宅前,她下意識就要同段南軻一起進中門。

還是沈素凝拽了一下她的手,拉着她往西跨院行去。

段南軻腳步微頓,他回頭看向姜令窈的背影,眸色沉了幾分,卻未多停留。

姜令窈今日早早便歇下了。

她腦中有些亂,那些線索交織在一起,讓她即便再困頓都無法入睡。

她總覺得有一根繩子拽着她,那是小珍失去焦點的眼眸,是她蒼白僵硬的面容。

在一片恍惚裏,姜令窈昏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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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姜令窈是在一陣暈眩中醒來的,當她睜開雙眼時,只覺得眼前一片昏暗,似還未到辰時。

姜令窈動了動,又翻了個身,還是覺得有些頭昏腦漲,顯然昨日夜裏并未睡好。

她心中有些煩悶,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天也并未再度入睡,索性坐起身來,靠在床邊思考案情。

想着想着,她不由想到段南軻的話。

他說案子已破,其餘之事不必介懷,否則以後千百樁案子堆積而來,若是每一樁案子都有個疑點未解,她桌每一件都糾結,如何辦好新的案子。

她承認,段南軻說得很對,或許他在錦衣衛裏的念頭久了,看慣了這些仇恨糾葛,也看透了那些糜爛的人心,所以他可以淡然處之,毫不在乎。

但姜令窈始終不能習慣。

在段南軻那張時而玩世不恭,時而冷酷無情的表象之下,他的心或許早就已經被寒冰封印,任何事都無法再起波瀾。

然而他一個侯府少爺,一出生便得富貴榮華,又為何會有那樣一顆心呢?

姜令窈想不透,也想不明白。

且即便他是這般模樣,對于陛下而言,他都是值得信賴的忠臣,這更令人不解。

雖說當今聖上經常會有些婦人之仁,對于自己喜愛之人多有偏袒,但他卻并非愚笨,錦衣衛北鎮撫司的掌領有多重要,便是傻子都知,陛下斷不可能把它交給一個碌碌無為的蠢貨。

這個掌領需要能力拔群,能統禦北鎮撫司那些如狼似虎的缇騎,也能得陛下全心信賴,可以成為陛下手裏最鋒利的那把刀。

無論怎麽看,段南軻都不像是這樣的人。

姜令窈深思片刻,反而覺得頭腦清明些許,她掀開帳幔,才發現其實已經天光大亮,金烏高懸,已經過了霧霭蒙蒙的清晨時分。

寝房內靜悄悄的,姜令窈喚一聲:“行雲?”

腳步聲匆匆而來,行雲推開房門,探頭往裏面瞧:“小姐你醒了?可要叫起?”

姜令窈點頭:“起吧。”

待得洗漱更衣之後,姜令窈便又讓行雲給她梳好發髻,臉上也并未上妝。

行雲小聲問:“小姐,我聽沈大人說案子已破,怎麽今日還要去縣衙?”

她早期應該過去給沈素凝送過飯,故而得知案子的消息。

姜令窈微微一嘆:“最後的結案還未做出,今日還要探查一番。”

她道:“我心裏總覺不妥,但又說不上來。”

行雲道:“那小姐今日一定要早些回來,昨夜我來看了幾回,小姐都睡得不太安穩,今日可得好好歇息。”

姜令窈拍了拍她的手,笑道:“知道了。”

待得清爽的雞絲拌面和香菇雞湯送來,姜令窈便舒舒服服用了早飯。

“姑爺呢?”

行雲答:“小姐,姑爺早早就走了,留了話給小姐,道他去了縣衙,小姐若是有事便讓仆役去縣衙尋他。”

姜令窈嗯了一聲,又讓行雲把昨日蔣大廚做好的燒肉酥和麻醬糖收拾好,她直接拎着去了西跨院。

待進了西跨院,姜令窈驚喜地發現王媽居然在家。

王媽是個高高瘦瘦的婦人,她同車夫老李有些夫妻相,夫妻人都是極為普通的中年人樣貌,只眉宇之間多了幾分喜氣,讓人瞧了便覺面善。

王媽是她母親的陪嫁,一直跟着伺候她,最是忠心不過。

王媽也好幾日未曾見到她,此刻意見,立即滿臉歡喜:“小姐這幾日肯定是累了,瞧瞧這臉兒都瘦了。”

姜令窈膩歪到她身邊,抿嘴嘟囔:“可不是,原是來散心的,誰能想到一來就遇到案子。”

王媽慈愛地拍了拍她的後背,也不要行雲服侍,自己便伺候姜令窈換上公府。

她一邊給姜令窈系腰帶,一邊道:“小姐,昨日我同沈小姐一起詢問了此地老字號客棧,都不記得有這麽個人,只有一個老掌櫃說若是在十幾年前來宛平,那會兒有個叫悅來客棧的很是有名,往來客商許多都住在此處,讓我們可以去打聽打聽。”

姜令窈道:“可尋到了悅來客棧?”

王媽嘆了口氣:“悅來客棧十幾年前自然不錯,可後來接連換了己任東家,生意一落千丈,如今只能憑着客棧位置做些販夫走卒的生意,我去時發現都是年輕的夥計,大約是不知十五年前舊事的。”

姜令窈沉思道:“我若是李宏,應當不會去悅來客棧,畢竟李宏當年身份特殊,他突然失蹤,順天府難道不會尋他?他要來宛平,無論是定居還是路過,都只會先尋人少的小店暫住,王媽,今日你辛苦一些,就尋這樣的小店問問。”

王媽笑着看她,道:“小姐說什麽,我□□辛苦。”

她說着,舉起官帽給姜令窈戴上,聲音滿含苦澀:“小姐,咱們一定能尋到真相的,對嗎?”

姜令窈握住王媽的手:“對。”

王媽溫柔笑了。

姜令窈把準備好的點心給了王媽一份,讓她別餓着,王媽笑道:“誰家小姐像咱們家的這般,整日裏可愛操心。”

同王媽說了會兒話,姜令窈才獨自出門,騎馬不過一刻便到了縣衙。

今日縣衙裏不如昨日熱鬧,錦衣衛們許多都從縣衙撤出,倒是顯得有些冷清。

姜令窈剛一進縣衙,就看到裴遇從後院出來。

兩人見過禮,姜令窈也不問他去何處,反而是裴遇道:“喬大人,段大人此刻在停靈房,大人可直去此處。”

姜令窈同他道謝,便快步去了停靈房。

此刻除了在查卷宗的沈素凝,其餘幾人都在停靈房的側廂,姜令窈到的時候,段南軻跟趙喆已經吃了一碗茶,但鄭三吉還未出來。

因是雙屍,鄭三吉今日所費工夫比驗小珍那日要久一些,姜令窈同兩人見禮,坐下一起等。

趙喆道:“小喬,剛小段已經說過了案情,你是如何想的?”

姜令窈算是他的晚輩,趙喆看到這麽個好苗子,便忍不住想要教一教,故而趁着有空便要問一問她。

姜令窈一瞬便明白了趙喆的意思,她很是有些忐忑,把自己所想皆說了出來。

末了她還道:“我還是覺得周森不會自殺,若他死了,那四盞燈又如何能被點明?豈不是前功盡棄?”

趙喆點點頭,道:“你很敏銳,不錯,偵案就要結合所有線索,不能光憑證物,也不能光看屍體,一個案子無論多麽複雜,總有它自己的故事。”

“仵作只查驗屍體,衙差也只詢問線索,而作為推官,我們要把所有的線索合二為一,梳理成屬于這個案子自己的故事。”

“等到這個故事有始有終時,案子自會告破。”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老大人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經驗,姜令窈覺得受益匪淺,她同趙喆道謝之後,方才道:“只可惜周森已死,這個故事裏的許多疑問都沒有了答案。”

趙喆卻說:“周森死了,還有人或者,有時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就可成為線索。”

姜令窈赧然:“老大人所言甚是,是我太過心急。”

段南軻一直垂眸吃茶,他安靜聽着一老一少兩代推官的交談,并未多發一言。

不過再加一盞茶的工夫,停靈房的門被打開,鄭三吉一邊往外走,一邊往身上潑醋水,身邊的小學徒用芭蕉葉替他扇風。

鄭三吉在風口裏緩了緩,這才來到側廂房,道:“幾位大人,咱們外面說。”

待得幾人來到院中,鄭三吉才道:“根據之前所查,确定女死者就是周薏?男死者就是周森?”

他不過是例行詢問,姜令窈心中一頓,道:“根據周茹口供,應該無誤。”

鄭三吉點頭,一邊翻看驗屍格目,在上面略作修改,一邊道:“死者周薏年十三,她死時腹中空空,最少兩三日未曾進食,她的死因簡單明了,就是被人勒住頸部致死,身上除了手指甲有刮痕,手腕處有勒痕,其餘傷痕皆無。”

鄭三吉道:“死者周森死因是腹部兩處刀傷,失血過多而亡,自殺他殺無從辨別,他身上亦無其他傷口,但根據我的仵作經驗來看……”

鄭三吉擡起頭,目光幽幽看向幾人:“他的左腿傷得很重,應該搬不動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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