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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姜令窈雖是在同姜之省問詢,但她眼裏眉間卻皆是堅定,早就已經下定了決心。

姜之省同周慧娘對視一眼,兩人相視一笑。

“爹,娘!”姜令窈看他們如此這般,不由微微紅了臉。

到底還是有些羞赧的。

周慧娘握住女兒的手,看着她年輕秀美的容顏,在她眼眸深處,似乎依舊在看當年病榻上那個瘦巴巴的小姑娘。

周慧娘道:“你們脾氣相合,尊重彼此,相互信任,沒什麽比這更好的感情。”

“你傾心與他,他亦然,這是人間之幸事,”周慧娘道,“這般緣分使然,實在令人開懷。”

這一場亂點鴛鴦譜的戲碼,最終卻變成了好事成雙,天作之合,做父母的怎能不寬慰?

姜令窈平日裏雷厲風行,直爽開朗,此刻卻不由還是低下了頭。

周慧娘看她耳根子都紅了,不由輕聲笑笑:“你若想說,便說,女婿的為人你爹早就看過,他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姜令窈這才輕輕嗯了一聲:“知道了。”

“好了娘,咱們還是說正事吧。”

周慧娘笑眯眯看着女兒,這孩子聰慧果決,即便面對自己的感情也拖拖拉拉,雖依舊有些小姑娘的嬌羞,卻很知道應當做什麽,絕不會把話藏在心裏。

這樣才能過好日子。

周慧娘終于放了心,道:“好好好,聽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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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令窈這才看向姜之省:“爹,南軻已經進了宮,陛下大抵已經知曉,不知陛下會想如何審查此案?”

“段南軻所查的寶鑒圖竟同我家的案子落到同一人身上,是否也證明……這兩個案子幕後主使為同一人或者同一夥人?”

姜之省頗為贊賞地看了看女兒,道:“不錯。”

姜令窈緩緩吐出口氣。

“所以,當年他們之所以誣陷我祖父,實際還是妄圖動搖國本?”

千機盒茲事體大,裏面不僅有傳國玉玺,也有一封誰都未曾看過的聖旨,一但千機盒被打開,聖旨和傳國玉玺落到這些人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姜之省神色沉郁下來,他低聲道:“老師德高望重,亦是太子恩師,他桃李滿天下,只要老師不松口,多少傳國玉玺和聖旨都無法輕易動搖國本。”

“所以,他們便盯上了老師。”

姜令窈垂下眼眸,重重嘆了口氣。

他們一家,就因為這些人的私欲而滿門皆亡,年僅三歲的姜令窈在無憂無慮的年紀裏家破人亡。

她心中不可能沒有恨。

三歲時或許不懂,随着年齡漸長,随着她開始做推官辦案,當年的事她全部都明白了。

故而,她一心翻案。

家人雖不在,她卻不遠罵名留千古,她祖父清廉為官,一心為國,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不忿。

姜之省看姜令窈眼睛泛紅,忙看向妻子。

周慧娘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柔聲道:“這不是快要破案了?”

姜之省點頭,他沉思片刻,道:“我也即刻入宮,面見聖上。”

姜令窈猛地擡起頭,下意識想要勸阻:“爹……”

“不用勸,”姜之省卻沖她擺了擺手,“陛下讓女婿偵查此案,應當已經想要給振國将軍翻案,他又準許貴妃娘娘給你推官職,大抵要做的是同一件事。”

天佑一朝有無數冤假錯案,作為兒子,作為儲君,宣化帝登基之後先穩住朝堂,年紀漸長之後便開始撥亂反正。

他平反了幾樁證據确鑿的冤案,卻不好一口氣把先帝的政令全部推翻,只能徐徐圖之。

只要有證據,就一定不會被掩蓋。

真相總能公之于衆。

姜令窈看着姜之省眼眸中的堅定,那雙略泛紅的丹鳳眼也重新揚起清明的光。

“希望這一次,可以馬到功成。”

姜之省自去準備入宮面聖的折子,而姜令窈則同周慧娘說了會兒話,這才回了家去。

帶回了家中,姜令窈洗漱更衣,坐在二樓的露臺上發呆。

行雲今日随跟着去了正陽伯府,卻并未陪伴她一起查案,一直等在花園中,此刻見她如此,不知發生了什麽,一邊打扇一邊問:“小姐怎麽了?不是已經破案了?”

姜令窈搖了搖頭,她垂下眼眸,嘆了口氣。

“一個案子破了,還有舊的案子一直放在那,不知能否破案,”姜令窈接過扇子,自己有一搭沒一搭搖起來,“不知宮中情形如何。”

行雲想了想,道:“小姐放心,姑爺頗得陛下信賴,此行定會順利。”

姜令窈嗯了一聲,未再多言。

在等待段南軻回來的時候裏,她心緒煩亂,把已經查到的線索反複拉扯出來,一條又一條推算。

可無論怎麽看,那個幕後主使卻都未又一丁點線索。

姜令窈甚至把幾位王爺都盤算了一遍,可幾位王爺不是早早去了封地就是游手好閑,只做閑散王爺,亦無人同景德帝有舊情。

這就更難猜了。

姜令窈閉了閉眼,思緒實在紛亂,加上忙了幾乎一整日,此刻她覺得甚是疲累,竟有些困乏。

行雲便道:“小姐不如睡一會人,待到姑爺回來,我便叫醒小姐。”

姜令窈在這裏胡思亂想也無用,便應聲睡下。

她以為自己會睡不着,結果一沾枕頭,她便沉入紛繁的夢境之中。

夢中的她依舊在家中的小花園中,她身上穿着粉嫩的衣裙,身後跟着年輕的王媽,捏着比她臉還要大一圈的團扇撲蝴蝶。

那蝴蝶振着姹紫嫣紅的蝶翼,一路搖搖晃晃往前飛去,姜令窈跟着蝴蝶使勁奔跑,不知何時甩掉了身後的王媽,一晃神的工夫,便來到了家中一處偏僻的院落。

院落外面有在年幼姜令窈看來高大的院牆,寬厚的大門微微開了一條縫,似在等人進入。

漂亮的蝴蝶便順着那條縫,飄然飛進了院落中。

姜令窈走上前去,輕輕推開了院門。

院門吱呀一聲緩緩而開,露出裏面幹淨整潔的院落,以及院落中坐在石凳上的小哥哥。

姜令窈看不清對方的臉,卻能聽道對方在哭。

那哭聲嗚嗚咽咽,似受傷的幼犬,哭得人心裏頭發悶。

姜令窈不自覺走上前去,走到了小哥哥的身邊。

那小哥哥并未注意到姜令窈,夢裏的姜令窈也不在意。

她只是看到自己手中突然多了一把粉白的薔薇,她拍了拍小哥哥的臂膀,把薔薇往前一推,沖對方笑道:“小哥哥,莫要哭。”

然後,姜令窈便猛地睜開雙眼。

這個夢太過真實,以至姜令窈都覺它似發生過一般,只是一直隐秘在自己記憶深海裏,只能通過夢境漸漸複蘇。

姜令窈擦了一把額頭的汗,她掀開帳幔,讓微風吹拂進來。

行雲正坐在窗邊做繡活,聽到這邊動靜,忙過來挂好帳幔,取了帕子給姜令窈擦臉。

“小姐可是熱着了?”

姜令窈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幹澀:“做了個夢。”

行雲便忙又取了梨湯給她潤嗓子,然後便道:“小姐再躺一會兒吧?您才剛睡過去兩刻,姑爺還未歸來。”

姜令窈搖了搖頭,她遲疑片刻,道:“行雲,你還記得小時的事嗎?”

行雲是她的貼身婢女,在喬家便被她母親選中,陪伴在她身邊一起長大。

說是婢女,卻情同手足,一直跟在她身邊,從喬家到姜家都不離不棄。

當年家中生事時她只有三歲,但行雲卻已将近五歲,應該比她記事。

行雲看向姜令窈,眉宇之間不由浮現起憂愁來。

“小姐,怎麽又想起這些?”

年少時每當小姐想起喬家的事,定要大病一場,後來随着年紀漸長,姜令窈不會再因過去生病,幸運鵝卻知道,她逼迫自己拼命記住家中每一個人,不讓自己忘卻喬家的一切。

但事發時只有三歲,她如今恐怕連父親母親和祖父的面容都想不起來,其餘諸事,大抵也只能記得家中最慘的模樣。

行雲不敢讓她想起過往,怕她傷心難過。

姜令窈卻看向行雲,輕聲道:“小時候,家裏是否有個同我差不多年歲的小哥哥?”

行雲微微一愣,她下意識問:“小姐并未有同齡的堂哥。”

喬太傅同夫人情投意合,成親多年未有子嗣卻并未納妾,後來年近而立才有了長子,便只得了這一個孩子。

待到姜令窈父親同母親成婚,轉年便生下她,她是喬太傅唯一還在人世的後代。

因此姜令窈并沒有本家堂哥堂姐,家中只她一個孩子,行雲又想了想:“家中旁支似是有兩位小少爺,但都在老家,不在京中。”

姜令窈搖了搖頭:“不是老家的堂哥,是一個……是一個我看不清臉的小哥哥,他住在後花園邊上的偏院裏。”

行雲有些疑惑,她小心翼翼看向姜令窈,生怕她因為傷心而記憶錯亂。

還好姜令窈看上去頗為平靜,并未有傷心過度的模樣。

行雲道:“小姐,我不記得,如果真有,可能也是下人的孩子吧。”

姜令窈嗯了一聲,她又跟行雲說了好一會兒話,便不再繼續小憩,起身去了小書房,坐在在裏面靜心讀書。

待到傍晚時分,她的心緒漸漸平穩下來。

她坐在二樓書房的露臺上,能看到星煌苑的院門,不過不經意間擡起頭,便對上晚霞中燦若星河的眼眸。

段南軻依舊是今日那身儒雅長衫,他剛從外面歸來,面容卻不見絲毫疲憊。

見了憑欄眺望的窈窕佳人,段南軻仰起頭,沖她燦爛一笑。

晚霞波詭雲谲,映紅了兩人的眉眼。

姜令窈垂眸看着他,須臾片刻,也跟着彎了眉眼。

“回來了?”

“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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