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邵年渾身一震，面露難色，“這……我……小僧是出家人，如何娶親呢？”

“那你還俗嘛。”江小落扯着她寬大的袖子搖來搖去，“不可以嗎？”

邵年深呼一口氣，沉吟了片刻。

若是在俗世，男子若損了女子的清譽，娶她是理所應當的……

“真的不可以嗎？”

女子仰着素白的小臉兒楚楚可憐地看着他，水盈盈的眸子天真似稚子一般。

他動了動嘴角，正要開口，卻有人插話。

“師父，我有個好主意！”肖祁嬉皮笑臉道，“徒兒我替您老人家贖罪，您盡管去西天取經，我留下來娶她，兩不耽誤，豈不妙哉？”

邵年眉目含怒，厲聲道：“胡鬧！”

“那我也是為你排憂解難嘛。”肖祁小聲分辨道。

江小落頭搖成了撥浪鼓。

邵年倏而伸手扶住她不停搖頭的腦袋，一發狠咬牙道：“我娶！”

兩位徒弟皆大驚失色，“師父，你不去西天取經了？”

“自然還是要去的……”邵年好生跟江小落商議，“待我取經歸來，再還俗娶你可好？”

江小落歪着頭看他，“長老為何非要西去取經呢？”

“阿彌陀佛！”邵年雙手合十，神色悲憫，“衆生皆苦，唯佛法可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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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有一人躲于籠內，另有三人被猛虎追趕至此，若将籠門推至三人身前，則三人生，一人死。若不作為，則一人生，三人死，長老救誰？”

“女施主何意？”

江小落道：“長老是衆生中一人，長老苦，即衆生苦。衆生在長老心中，衆生苦，長老亦苦。”

邵年半垂着眸，“佛法有雲，普欲度脫一切衆生。”

“長老普度衆生，如何獨獨不肯度我？”江小落拉着他寬大的僧袍，“小女子所求不過與長老雙宿雙飛，怕只怕長老此行一去不回。”

邵年嘆氣，“萬相本無，女施主何必執念于此？”

“既然萬相本無，何來衆生皆苦？”

邵年一滞，“小僧有所求。”

“長老所求便是執念。”

江小落是被噴水槍滋醒的。

夢境定格在她一身嫁衣似火，撲倒了床榻上方正持重的聖僧。

重頭戲還沒正式開始，她就這麽醒了？

“哈哈哈，江小落，晚上好呀！”肖祁扛着巨無霸噴水槍，手指又一次扣動扳機，一股微涼的水柱不偏不倚滋到江小落臉上。

……

江小落氣炸，“肖祁，你這只豬！”

“冷靜！冷靜！錄節目呢，注意形象！”肖祁及時控制了江小落的怒火蔓延，“你起床氣還挺大，不尊師重道，再滋你一下。”

清醒過來的江小落：“……”

抹了一把臉，制作組一排人紮堆在她房間裏，空間頓時顯得狹小了很多。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整蠱後的滿足笑容，江小落悲憤交加。

她和聖僧的洞房花燭夜啊……

江小落化悲痛為力量，一把掀了被子下床，握拳問：“下一個是誰？”

肖祁道：“周瑾！”

兩人相視一笑，嘿嘿嘿！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摸進周瑾的房間，江小落首當其沖，貓着腰按下卧室的門把手。

厚重的窗簾遮住外面的光源，室內一片漆黑，一絲聲息也無。

視物不清，江小落斂聲屏氣，摸摸索索地小心挪動。

房間格局都是一樣的，江小落沿着靠門一側的嵌入式電視櫃一路摸過去，半途卻摸到什麽不對勁的東西……

硬實而富有彈性，觸手溫熱，江小落怔愣了片刻，卻聽頭頂上方低低的笑聲傳來，她手下按着的地方微微震動！

“啊——！！！”

江小落吓得肝膽俱裂，三魂七魄直擊天靈蓋飛出去，猛地推了面前的不明物一把，整個人向後仰面栽倒過去！

卻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穩穩托住了。

房間裏的燈驟然被打開，光線猛然增強，江小落被晃了下眼睛，愣了幾秒瞳孔才漸漸舒緩。

終于看清眼前的人，江小落哇的一聲哭出來，“PD你幹什麽啊？大半夜不睡覺，你想吓死誰呀？”

這一晚她接連受到嚴重的心靈創傷，已經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所謂惡人先告狀大概就是江小落這種了，周瑾哭笑不得，“我聽到外面有聲音就醒過來了。”

“那你幹嘛不出聲故意吓我？”江小落委屈地嘤嘤嘤。

周瑾無奈，“不是你要吓我？我在配合你啊。”

江小落：“……”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種感覺簡直糟透了！

肖祁興沖沖地拉着江小落轉戰下一個房間，一雪前恥。

“我不去了啦，我要回去睡覺！麻煩把我整段馬賽克掉！”江小落捂臉激奔，“丢臉死了！”

被綠藤纏繞的小木屋化為泡影，如一捧黃沙飄散在望不到頭的沙漠中。

熱浪如潮水般滾滾襲來，他的嘴唇幹燥地裂出血痕，僧袍在風沙中曳曳飛舞。

擡手，掌心一片虛空。

“喵——”幼貓輕盈地跳到他背上的經笈上，竹篾混了箬葉編制的棚遮下了一片陰涼。

荒唐一夢，海市蜃樓。

“阿彌陀佛！”邵年雙手合十，捏緊手中的佛珠。

“師父！”

“師父！”

一黑一白兩個人影從一處沙丘後跑來，是他的兩個徒弟。

邵年問，“你們兩個跑到哪裏去了？”

大徒弟沒吭聲，二徒弟撓了撓後腦勺，“那你洞房，我們還留下來聽牆角不成？哦呦——”

倏然從劍鞘中彈出的劍柄重重擊中他的腰眼，大徒弟面色冷然，二徒弟怒而上前，卻見師兄按住劍身的拇指微動，他悻悻地咽了口唾沫，不敢吱聲。

邵年面紅耳赤，他垂眸，卻見自己身上仍穿着他的娘子親手縫制的喜服。

豆大的燭苗中，她手持針線，眼語笑靥。

一切假如真，真如假。

“師父，我早說過，那個女人是妖！”大徒弟咬牙切齒。

“……罷了。”邵年一聲嘆息，“趕路吧。”

卻聽一聲怯生生地呼喊。

“長老……”

邵年身形一頓，艱難地回身望去。

女子緊緊捏着衣角，漆黑如墨的眸子盈盈望過來，青絲散了半肩，一臉乏怯。

“長老又要棄我而去了麽？”她微歪着頭，淚漪漪的水眸惹人生憐。

邵年唇角微動，不知“又”字從何說起。

江小落還欲再言，卻見周瑾驟然拔出劍，泛着寒光的冷兵器映出他淩厲的眉眼，“好你個不知死活的妖孽，若你方才趁機逃了也變罷了，竟然還敢出來送死！既如此，我便成全你！”

話未落，他已瞬移行至她身前，舉劍欲刺之時，冷不防一團黑影猛地撲過來！

周瑾擡手一擋，黑影喵的一聲兇戾的叫，在地上滾了兩圈砰地一下變成一個約莫十來歲模樣的少年。

少年一身剪裁合身的玄衣幹淨利落，頭發結成一股一股的小辮，用一根黑紅相間的發繩綁起來。劍眉斜飛，細長的眸眼尾上挑，內眦微勾，更顯得鼻梁高挺，緊抿的薄唇透着堅毅。

是一種極鋒利的長相。

“不準傷害我娘親！”少年反手握着一把凝結着黑氣的短匕首，護在江小落身前。

邵年見狀極是驚異，眸色愈加複雜。

“從一開始，就是你步的局？”

江小落喉間一哽，“是。”

沙漠貓生性兇殘，咬死毒物輕而易舉。

更何況，她兒子是妖，怎麽可能會被毒蛇所困。

“……為何？”

江小落眸色凄楚，“為長老兌現前世承諾。”

你說過，你要回來娶我。

佛祖座下有個愛徒，資歷最淺，才思敏捷，極擅辯經，卻佛心不堅，貪玩樂。

一日言行無狀，被貶下凡，需歷百劫，苦修以磨心性，取得真經，方可重回蓮花臺。

西天取經。

這經已取了三世。

邵年轉生的第一世，江小落還是一只剛剛步入化形期的小貓妖。

聽一只蜥蜴精說，駱駝集市有好吃的好玩的，便喬裝打扮溜去瞧瞧。結果修為尚淺，正玩得高興時撐不住現出了原形，被一群人叉起來準備做燒烤貓。

哎，好奇心害死貓。

這是一只游歷多國的大學士貓告誡她的。

悔不當初。

就是那個時候，邵年救了她。

彼時，他只是一個小沙彌，十七八歲，正是心性不定的年紀，根基淺薄。

她荒漠野妖，更是懵懂，兩人朝夕相伴，也不知哪一日糊裏糊塗的做下了糊塗事。

兒子出生那一年，皇帝夢中為妖邪所擾，下令屠妖。

她和兒子只能于沙漠中存活，無法逃亡，只能躲藏。

因為她們母子，他受同門師兄脅迫，剃去蓄了一年的發，西行取經。撫皇帝驚夢，固一派之尊。

臨行前，他吻她的額頭，“等我回來，再娶你一次。”

時逢亂世，妖邪肆虐，鬼怪橫行。

他到底沒能回來。

第二世便收了兩位高徒，且大有來頭，皆是天庭悍将，因私自打鬥被貶。

行至這片沙漠時，大弟子一念成魔，屠盡這座城。

他氣息将盡前，将一串佛珠放在她掌心，“若有來生，小僧定不負你。”

“你還要去西天取經嗎？”江小落問。

邵年攥緊手中的佛珠，“我……”

我什麽半晌沒說出來。

“騙子。”

江小落将兒子挂在頸間的佛珠扔到邵年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 你的小可愛突然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