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回國以後,姜默用一天時間解決了跟沈朝文的問題來保證家庭穩定,之後就忙忙碌碌地開始籌備他的新電影了。
他先找到的冤大頭是正在一個喜劇片組裏做生活制片的唐李。
姜默提了一袋路上随便買的生煎跑過去探班,到的時候他們正拍一場沖突戲,姜默杵在邊上看了會兒,小聲跟邊上的唐李吐槽說我看你們這本子不行啊,臺詞不好笑,也沒深度,尬。唐李一邊吃生煎一邊嘆氣,說你可閉嘴吧,別指指點點的,這是大衆喜聞樂見的片子,你懂個屁。
姜默點頭,說行,尊重,理解,又問他們還要拍多久。唐李說沒多久了。
吃了會兒生煎,唐李問他怎麽這麽好心帶着吃的來看他,黃鼠狼給雞拜年呢。姜默笑,說我要翻你牌子,這部戲拍完來給我當制片人。唐李愣了下,問你不回法國了?姜默說嗯,先不跑了,就在國內拍,順便穩固一下個人感情。
唐李更摸不着頭腦了,說你哪來的感情,不是要跟酒過一輩子嗎。姜默說,找了個冤家,過兩天給你介紹介紹。
唐李低頭琢磨了會兒,問姜默要拍什麽片子。姜默說拍藝術片,講一個瘋子的故事,可有意思了。唐李說呸,藝術片,掙不到還倒賠錢,不拍。姜默指了指他手裏的生煎,說吃了我的東西,以後就是我的制片人了。唐李一口生煎差點噎死,說沒戲,滾蛋,我立刻吐出來還你。姜默點點頭,說好的,就這樣定了,說完扭頭就走。
唐李憤怒地沖着他的背影怒吼,說不行,再加幾瓶十五年麥卡倫!姜默笑着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慢悠悠走遠了。
用一袋生煎搞定唐李後,姜默一邊琢磨劇本,一邊繼續忽悠人壯大他的團隊,每天不是在請人喝酒就是在請人喝酒的路上,忙得不亦樂乎。
其實他本可以留在巴黎繼續拍,決定回國發展大概是因為骨子裏隐隐的一種鄉愁。退掉巴黎的房子前一天,他的畢業作品《城市》在學校的畢業影展還拿了個最佳影片,在學生片裏是好好出了一次風頭,訂機票的時候他接到一個電影公司經紀人打來的電話,說看了他在畢業影展上的片子覺得有潛力,想聊聊合作的事。
姜默一聽他說要拍法國社會片和實驗片就不感興趣地挂了電話,毫無留戀地收拾行李回了家。
他還是想在自己最熟悉的環境做自己愛做的事兒,講自己生長那片土地的故事。
等他的草臺班子拉得差不多了,唐李終于從那個不好笑也沒深度的喜劇片裏解脫,開始出去給姜默找錢拉投資。
藝術片多半賠錢,新導演很多人也不買賬,唐李的工作推進簡直是困難重重,無數次勸姜默回家求求梅晴女士,不然就去他舅舅公司撒個潑,弄個百來十萬也夠了,小成本的片子也不用太多。姜默堅決不肯,告訴他:“我媽最避諱這種事情,我要是敢去找,她絕對打斷我的腿。”
找錢是個技術活,姜默只會拍片子,不擅長這種事,只能讓唐李負責。團隊一開始找的都是熟人,朋友。或許是因為臭味相投,他們每次開會氣氛都特別好。姜默能感覺大家都在為了一個目标共同努力,對拍電影這件事有一顆熱忱的心,也願意給這個沒什麽名氣的導演毫無保留的信任,對于能遇上這樣的團隊,姜默心裏是十分感激的。
這天他和唐李在索菲亞店裏聊了會兒籌備事宜,工作沒推進多少,酒倒是又幹掉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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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朝文走進店裏的時候他倆正聊得熱火朝天。等靠近了些,沈朝文看見桌上那瓶快喝空了的酒,皺了下眉,二話不說把姜默面前那杯酒拿走,放上一瓶營養快線,扭頭去邊上等着了。
唐李對他這個冷酷做派見怪不怪,但感覺今天有點不一樣,問:“現在都敢搶你酒了?”
姜默嘆氣,但又不好暴力反抗,只能抱怨,“……他越來越煩人。”
唐李看沈朝文還穿着西裝,問姜默:“好久沒見他了啊,這是才下班?”
姜默唔了聲,“他老出差,忙得很,好不容易能來接我一次。”
唐李啧一聲:“以前下課了背着書包來接你,現在是下班了提着公文包來接你……唉,感情真好,我也想去哪兒撿個這樣的弟弟。”
姜默拿着劇本哦了聲,“你不配擁有。”
唐李:“……滾。”
姜默擰開飲料喝了口,對唐李道:“你趕緊把那邊的事兒落實吧,我想争取春天開機。”
唐李點頭:“行,等我消息,我再去跟那個羅總談談。”
頓了下,他看向那邊的拿着iPad看郵件的沈朝文,“你說,你弟以後會找個什麽樣的對象?我還挺好奇的,有點無法想象他談戀愛是什麽樣子。”
姜默憤憤點頭:“我也無法想象,也不知道是哪個可憐人以後要跟他過日子,天天被管着。”
唐李贊同,小聲吐槽:“我覺得你弟有時候看人有殺氣,怪吓人的。”
姜默繼續附和:“誰說不是呢,兇得要死。”頓了下,補充一句,“偶爾才會可愛一點。”
等他倆聊完,他們一起走出去。本來還走得好好的,但唐李發現走着走着姜默就攤到沈朝文身上去了,一副喝大了的樣子,奇奇怪怪的。可是,他們壓根沒喝多少啊!
唐李正疑惑着姜默這是怎麽了,接着就看見姜默摟着沈朝文的脖子說了句什麽,還嬉皮笑臉地親了下沈朝文的臉頰。
唐李:“……”
他裂開了。
等分別以後唐李還有點無法接受現實,在門口站了會兒懷疑人生,又急急忙忙走回店裏找索菲亞講這個大八卦:
“我看到姜默跟小朝文那個了!親了!”
索菲亞點頭,擦着杯子,不太意外的樣子。
“你很驚訝嗎?”她說,“我早就覺得他倆有一腿,就是懶得問。”
唐李嘴角抽了抽,琢磨了會兒。
“小朝文喜歡姜默我以前倒是看出來一點,但不太敢确定,我也沒跟姜默說過……”
索菲亞攤了攤手:“反正我一直覺得他倆是早晚的事兒,挺配的。”
唐李:“……配嗎?”
索菲亞回看他:“不配嗎?”
唐利沉默了。
其實姜默自我感覺,跟沈朝文的相處模式沒什麽改變,好像跟以前差不多,吵的時候吵,好的時候好,熱熱鬧鬧的,但也比以前更親密了些。
見面的時間其實沒那麽多,沈朝文工作很忙,一個月有半個月都在出差,加班到三四點甚至通宵都是常事。
只要沈朝文得空回家,姜默就必定要被他唠叨一通。
他不想聽的話一般就嗯嗯嗯地敷衍過去,喝過酒更是理直氣壯了,直接裝醉當自己是個聾子,聽不見。桌子太亂了?聽不見。洗好的衣服為什麽不疊直接塞衣櫃裏?聽不見。垃圾怎麽沒提去倒?聽不見。頭發為什麽還不去剪?大白天就出去買醉是何居心?聽不見聽不見。
沈朝文一邊數落他一邊做事,沒一會兒就做完了一堆家務,開始做飯。姜默逃去樓上聽了會兒歌,又爬起來窩到書桌前開始看劇本,看得專注,也沒注意到沈朝文挽着袖子進來了,還叫了他兩聲。
叫了半天沈朝文才忍無可忍地走過去拍他一下:“飯做好了,下去吃飯,祖宗!”
姜默被那一掌拍出了點靈感來,興奮地提筆劃黑寫下一句話。
梅晴沒回家,家裏就他倆吃飯,她最近住娘家去了,說去安慰姜默的小舅媽。
姜默吃飯的時候心不在焉,一會兒想劇本,一會兒想演員,吃得又慢又心不在焉。沈朝文也沒打擾他思考,吃兩口,看姜默兩眼,下飯。
他其實很累,才跟團隊做完一個跨境并購的案子,之前每天都是神經緊繃的狀态,回家就想放松一下,不說話也行,跟姜默一起吃個飯,能看看他,對沈朝文而言這就是休息了。
吃完飯,沈朝文看他那長得過分的頭發還是忍無可忍了:“我們出去剪個頭發。”
姜默想上樓寫劇本,不想出門,拒絕道:“改天去。”
“你的改天可能又是一兩個星期以後。”沈朝文戳穿他,“不要拖延。”
“……我不想出去了。”姜默道,“你要實在看不下去你幫我剪。”
“你敢讓我剪啊?”
“有什麽不敢的。”
于是他倆轉移到了樓上的浴室裏。
沈朝文找來了家裏用的普通小剪刀,又找了條薄毯子讓姜默披着,準備好簡陋的道具就興沖沖開整了。雖然從沒給人理過發,但沈朝文對自己的手藝有着迷之自信,覺得這種小事情完全難不倒他,直接上就是了。
一開始還好好的沒什麽異常,事情是從剪前額的時候開始不對的。
他靠得很近,腰也彎着,眉頭緊皺地用手指拈起他一小撮頭發,很小心地修剪,湊近時鼻息會掃到臉上,有點癢。
姜默本來還專心致志地擡着劇本看,最後被他靠近後的呼吸癢得心神不寧,完全無法專心,只能擡頭去看沈朝文。
就這麽看了會兒,姜默莫名覺得這個樣子的沈朝文很動人,臉上有種專注的性感,非常好看。
他總會在這種奇怪的瞬間發現自己在被沈朝文吸引。他周身的光,影,還有圍繞他的,那些在陽光裏跳動的塵埃,在視線裏慢慢凝固,變得很溫柔,很具體。
看着看着,姜默擡手摘掉沈朝文的眼鏡,把人拉下來,和他接了個吻。
親了沒一會兒,呼吸都有些重了。沈朝文把姜默披着的小毯子扯開,岔開腿坐到他身上,急急地去解他的扣子。
那是他們第一次在家裏做全套,還做了兩次。一次在浴室裏,第二次做着做着就做到了床上。
讓他倆都意想不到的是,做到緊要關頭的時候,門突然被敲響了。
梅晴在門外問:“小默,你在裏面嗎?”
其實門根本沒鎖,他們都以為梅晴不會回來。但姜默家裏的人有個規矩,必須敲門,如果沒人應,不讓進他們就絕不會進來。
沈朝文差點被那聲音吓萎了,很驚恐地看了看門,又看了看姜默。
也不知道梅晴聽到沒有。
姜默撐在他上面,聽到聲音後想了想,回他媽一句:“媽,我在忙,你有事嗎?”
說完他捂住沈朝文的嘴,又輕輕重重地頂了起來。
梅晴說:“那你先忙,我在樓下等你。”
沒聲了。
姜默看沈朝文臉都吓白了,笑着湊近他親了親,小聲道:“這麽怕嗎。”
沈朝文被他捂着嘴,只能點了點頭。
姜默只是笑,撈起他親了會兒,沒有被那個插曲打亂節奏,很認真地做到了最後。
做完他也沒空去洗,拿紙巾随便擦了擦,一邊套衣服一邊對沈朝文道:“我下去,你收拾下房間。”頓了下,“我下去跟她說。”
沈朝文立刻起身:“我陪你下去。”
姜默一臉好笑地看他:“我媽不管這些的。你下去了才尴尬,待着吧。”
說完他就施施然下樓了。他下樓的時候甚至還順手拿了個杯子,想着再開一瓶酒喝,可以相約好久不見的梅晴共飲一杯,順便就聊聊這件事。
剛做完還有那麽一點閑者,姜默整個人都是有點慵懶的狀态。
但一下樓,他看見的是一臉蒼白的梅晴,正幽怨地看着她,眼神哀哀的,看起來很難過,很痛苦。
姜默立刻精神了,放下杯子走過去:“怎麽了?”
梅晴嘴巴張了張,覺得不好一開口就講壞消息給兒子聽,只能擠出一個笑給他看,用盡量輕快的語氣問:“你是不是帶人回來了?”
姜默點頭又搖頭,想了想,還是決定坦白:“是朝文,不是別人。”
梅晴木然道:“哦,我說呢。”頓了頓,她魂不守舍的,“挺好的,你喜歡就好,朝文也挺好的,我喜歡朝文的……”
姜默感覺他媽情緒不對,以為還是被這件事打擊到了,只能坐過去,認真詢問她:“你不能接受嗎?”
梅晴搖搖頭,眼眶裏的淚水搖搖欲墜。
她這反應讓姜默心一沉,拉着她的手解釋:“我之前跟你聊過這個事情,你告訴我男的女的都無所謂,哪裏的人都可以,你們不會幹涉我,我一直以為……”
梅晴含着眼淚搖搖頭,把頭輕輕靠進姜默懷裏,輕聲道:“小默,你爸爸在杭州開會的時候突然暈倒了,送到醫院,他們說是胰腺癌晚期。”
姜默被這個消息砸得腦子嗡一聲,足足愣了十多秒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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