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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青玄看出了林楚的戒備,微微挑眉,說道:“如果你不想讓鬼哭鸫站在你肩上,我也可以讓它恢複之前的隐形狀态。”

林楚愣了愣,還沒給出回答,他肩膀上的烏鴉已經開始“嘎嘎”地表示抗議。

司青玄淡淡地瞥了它一眼——鬼哭鸫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放肆”,瞬間安分了下來,收斂翅膀,低伏在了林楚肩頭。

鬼哭鸫是很危險的生物。但司青玄一個眼神就能讓它安靜下來。那麽司青玄無疑是比鬼哭鸫更恐怖的存在。

但林楚卻像是忽略了這個邏輯似的,看見司青玄在鬼哭鸫面前占盡上風,他甚至有些欣慰。

“不用了。”林楚吸了口氣,說道,“就讓它這麽呆着吧。”

畢竟鬼哭鸫還是有點用處的。現在這種情況,肯定是保命要緊啊。

“挺好的。”司青玄說道,“那就這麽着吧,反正我手上也沒別的召喚物可以保護你了。”

林楚:“……”

三人收拾了自己一番,準備繼續往下走。

在走過一層樓梯之後,他們平平安安地走到了二樓。二樓原本商鋪林立,此刻卻一片沉寂,所有的店門都被鎖了起來,一個人影也不見。

他們在二樓逛了半天,沒遇見什麽特別的東西。于是決定繼續往下走。

出口就在一樓。

林楚踏着灰暗的階梯往下走,說:“我們馬上就到一樓了。”說着,他擡頭,看向牆壁上标着的樓層序號,原本有些興奮的神情頓時凝固在了臉上。

牆上貼着藍底白字的序號。上面的數字是個“2”。

他們還在二樓。

司青玄不慌不忙地往二樓的商場入口處瞥了一眼。店鋪林立的場景與剛才他們來這裏時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林楚:“要不,我們再往下走試試?”

于是他們又往下走了一層。

在樓梯拐角處擡頭一看,上面貼着的标簽還是二樓。

“怎麽,這是黔驢技窮了?”司青玄冷笑道,“之前的陷阱都沒能困住我們,這回直接用鬼打牆這麽老套的招數來拖延時間?”

【大祭司,招不在新,管用就行。】系統說道。

“我們這是又陷入幻境裏了?”林楚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不。”司青玄盯着牆壁上的那個樓層序號說道,“我們是在現實的空間裏。”

【很明顯,這是空間類天賦。對方把你們鎖在了一個沒有盡頭的空間裏。就像是卷起一張空白的紙,兩端首尾相接,初始點與終結點重合,每次走向終點,就會回歸起點。】系統說道,【這也算是空間類天賦最直接的使用方法了……實際上,也是最難破解的一種。】

【假設你只是一個紙上的墨點,你要怎麽打破這張紙呢?這是個永恒的問題。】

“你的意思是,我們出不去了?”司青玄問系統。

【對于普通人類來說,是的,他們無法擺脫時間與空間的桎梏。但是對于您來說,就不一樣了。】系統的語氣裏透着莫名的自傲,【您可是出自穿越在時空與夢境之間的種族,任何有形理的牢籠都困不住您。包括這個幼稚的、粗糙的空間監牢。】

【唔,您已經去過好幾次神殿了,應該能适應自己的真身了吧?這回我們另辟蹊徑,嘗試讓真身降臨怎麽樣?真身狀态下的您一擡腳就能走出這個地方……】

“好極了。那我該怎麽跟他們解釋我的衣服忽然變了,我的頭發忽然白了?難道我是個魔法少女,一定要通過變身才能激發力量嗎?”

【額……】

【要不您幹脆把他們都收為信徒吧。】系統自暴自棄地說道,【反正林楚已經算是您的半個信徒了。照臨……這家夥在覺醒者裏也算是數得上號的。最重要的是您喜歡,把他收進信徒名錄裏也無不可。】

司青玄:“……”

【他不是想向您贖罪嗎?】系統的機械音裏帶着某種不懷好意的俏皮,【那就讓他成為您的信徒。您可以和他達成最苛刻的那種信徒契約——您會是他唯一的神。他會向您俯首低耳、無令不從。他會把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您身上,腦子裏只裝得下您。】

【您遠離他,他會為此患得患失,徹夜禱告忏悔;您眷顧他,他會以最純粹的欣喜來迎接您,為您奉上謙卑而甜美的靈魂——】

司青玄:“……”

別說,他還真有點心動。

如果照臨真能變成如系統所說的那副樣子,那司青玄就能順順利利地把“被分手”的這口惡氣給出了。

但是,司青玄又試着想象了一下,用照臨代入那種任他予取予求的信徒的角色……又覺得有點不夠帶勁。

“不行。”司青玄說道,“真有那一天,我還是更喜歡他反抗我。”

系統注意到,司青玄用的詞不是“希望”,而是“喜歡”。

系統:【懂了。神的XP是自由的。我尊重您的意願哈。】

司青玄讓它閉嘴。

其實每次系統和司青玄的交流都會在瞬間內完成,因此在外人看來,司青玄并不會有太大的表情變化。

但架不住那種目不轉睛的、一直盯着他看的人。

比如照臨。

照臨敏銳地感覺到了司青玄的情緒變化,他用隐含關切的語氣詢問道:“你怎麽了?”

司青玄看了照臨一眼,久違地用欣賞的視角把照臨的臉仔細端詳了一番,确認這張臉還是很符合自己對信徒的要求的。

“沒什麽。”司青玄微笑着說道。

林楚看着這兩人的互動,有些不解地咬了咬牙。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司青玄和照臨之間似乎發生了什麽,導致司青玄對照臨的态度有了明顯的變化。

天曉得,剛剛在同學會上見到照臨的時候,司青玄還給他臉色看呢。

但剛才,林楚居然久違地嗅到了一股隐隐約約的……狗糧味。

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白菜要拱豬。這都是必然要發生的事。林楚就當自己什麽都沒看見。

“咱們還是得想想辦法離開這裏。”林楚愁眉苦臉地說,“之前那麽多關都闖下來了,不能功虧一篑——不然我就白受之前那場折磨了!”

【難呀。空間系天賦很難從內突破。但幕後之人應該也拖不了多久。這棟大廈裏的人太多,肯定會驚動防治局。等防治局派人來,擁有空間天賦的那個覺醒者蟄伏不下去了,這個空間自然就破了。】

合着,最後就剩下一個選擇:等。

其實司青玄他們已經把這棟大廈裏的詭異生物給殺空了。這棟大廈除了走不出去之外,也沒什麽太大的危險。

司青玄正暗自猶豫,系統卻出聲提醒道:【大祭司,您的某個信徒正在呼喚您……】

司青玄:瞧你說的,還“某個”,信徒名錄上不總共只有兩個人嗎?

司青玄嘆了口氣,在虛空中翻開了幻境書庫系統,巨大的雪白紙頁在空中舒展開,不用司青玄多做什麽,就自動翻到了信徒名錄那一頁。

“言靈”束宴的名字在隐隐跳動。

司青玄用意念戳了戳那個名字,一陣呼喊突然湧進司青玄的腦海裏:

“……真靈教會襲擊了陵陽分局,他們想要搶走滞靈匣——裏面裝着密林之神的神核……”剩下的語音就是一頓驚天動地的咳嗽,“吾神,救命!!”

司青玄記得,言靈身上本來就有傷還沒養好。這次再聽他的聲音,簡直是聲聲帶血。

自從和司青玄建立信徒契約之後,司青玄從沒聽見過來自束宴的任何禱告。真遇上事兒了,這小子喊“吾神”倒是喊得比誰都幹脆。

不過,真靈教會是個什麽玩意兒?

【真靈教會?在我印象裏是個喜歡拾人牙慧的人類組織。他們的教條是‘真理至上’,認為人類和諸神的地位是同等的,不應只因為力量殊異就建立‘不平等’的信徒契約。】系統哼了一聲,【他們總樂于展示超乎尋常的淵博知識,或是高深的法術技巧,但這些東西大多是他們從諸神遺落下來的典籍中拼湊出來的……卻被他們技巧性地改編運用,說是他們自己創造出來的。】

簡單來講,就是山寨大師。

諸神是世紀更疊卻一直長存的,因此祂們在某些方面的知識積蘊比人類要深厚,這是理所當然的。這些知識,諸神通常只會傳授給自己忠實的信徒。

真靈教會的行徑,往小了說是自強不息,往大了說那就是偷師學藝。只是他們也總是學不到最核心、最強大的知識,因此至今沒有引起某個神派的絞殺。

在系統的印象裏,這教會一直小花招不斷,但從來沒搞過大事件。

這回他們算是把事情鬧大了。

司青玄不知道真靈教會是吃錯了什麽藥,但他神情複雜地看了眼身邊的照臨——原來這座大廈真正想困住的人,是他啊?

只是,用一整座大廈設計陷阱,來困住一個S級……只能說,S級享有這樣的待遇,也不奇怪。

司青玄不打算把這個消息瞞下來。

“我剛收到消息,陵陽分局受到真靈教會襲擊。”司青玄說道,“他們應該就是沖着滞靈匣去的。”

照臨略微愣了愣,随後瞬間明白了司青玄在說些什麽。

“你……”司青玄的話還沒說完,就先被照臨給搶答了。

“沒事,不用擔心。”照臨說道,“其實,在得到神核之後,雲京總局就決定就近在陵陽市組織一個研究會議,全國的權威專家都收到了會議邀請——算算時間,他們也該趕到陵陽了。這次随行參與會議的有很多高等覺醒者……應該很快就能把動亂平息。”

“裏面難道有S級?”

S級可不像地裏的土豆,随便一刨就一大串。

如果是為了給這個研究會議保駕護航而專門抽調來的一個S級,那說明防治局的确對神核的研究非常重視。

“是。”照臨點頭,表示肯定,“是S級。”

“而且……是個比我厲害的S級。”

陵陽市,災異防治局。

宋瓒靠着牆角,面戴一個黑色的放毒面具,小心翼翼地呼吸着。

他的腳邊堆着兩具“屍體”——那是隸屬于防治局的文職人員。他們就像睡着了一樣躺在地上,面色蒼白如雪,胸口幾乎沒有任何起伏的痕跡,像是陷入了深眠狀态——他們并排躺着,像是兩根潮濕的木頭,皮膚上長着幾只淺紫色的菌菇。

那些菌菇的傘蓋如水母一般,是透明的,像是某種活着的器官似的,在空中一呼一吸,噴吐出淺紫色的霧氣。

這些霧裏有它們的孢子。

這些孢子接觸到人類的皮膚後就會瘋狂繁殖,在短短十數秒內讓人徹底脫力、陷入沉睡。

宋瓒咬了咬牙,他不知道自己的防毒面具還能撐多久。

不遠處,是已經坍塌了一半的走廊。

一身黑袍遮住面容、胸前戴着金色飛蛾吊墜的男人擡起手,目光平和地注視着他面前正不斷咳血的年輕人——言靈天賦擁有者,束宴。

“你應該撐不了多久了,言靈。”男人淡淡地開口,“你受上天眷顧,才能有如此出衆的天賦,不該折戟在這裏。把東西給我們,我們并沒有殺你的必要。”

“我呸。”束宴咧着嘴,牙齒上挂着淋漓的血絲,已經快喘不上氣來,但言辭依舊犀利,“不殺我?你以為我稀罕嗎?你們現在就殺了我,這才叫有種!”

束宴之前雖然受了傷,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靠他的言靈,他能使自己免疫許多傷害。但撐到現在,幾乎也是強弩之末了。

束宴直接挑釁對方,黑袍男人卻陷入了沉默。

他在思考,如果殺死一個成長中的S級……那真靈教會和災異防治局的梁子就算結死了。

忽然,從窗外游進來一只巨大的海魚——這條魚沒有血肉,只是一副完整的骨架,灰白色的骨椎節節分明,在空中扭動着,簡直像是一條活着的大魚。

魚背上坐着一個人。

他看起來個子不高,也是真靈教會的成員,袍子的制式和之前那個神秘人是一樣的,只不過他胸前的蛾子比他的同伴要素淨一些,沒有用紅色寶石點綴而成的眼睛。

矮個子的耐心明顯沒有他的同伴難麽好。

“乾,你還在等什麽?”他不耐煩地說道,“再折騰一會兒,防治局的援兵都快到了——巽為了把這些孢子播進防治局裏,都快把自己的身體給掏空了。我也損壞了不少骨偶。咱們得趕緊拿上東西跑路,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知道了。”黑袍男人深深嘆息一聲,“對不起。如果有下輩子,希望你不要再妨礙我們了。”

黑袍男人伸出了手。

他的手——束宴知道那雙手的異之處。沒有任何東西能傷害到這雙手,所有武器在這雙手面前會自然而然地崩潰。

天賦·解構。

有形之物,在他面前皆化塵灰。

束宴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舌頭一口,在滿嘴的血腥味中,決定用言靈搏一搏。躲在牆角中伺機而動的宋瓒也瞪大了眼,打算在黑袍男人出手的瞬間凍住他全身其他的地方——雖然冰明顯困不住他,但是可以拖延時間。唯一的問題就是坐在游魚背上的那個小矮個子,有他的阻攔,宋瓒不一定能讓束宴順利逃走……

宋瓒咬着牙,無比後悔,如果沒有讓照臨回臨江去找司青玄就好了——但他很快又在心裏唾棄自己,總不能每次都仰仗照臨的獄火吧!

黑袍人緩緩向前,袍尾輕輕拂過地面,激起包裹着孢子的塵灰。

忽然,破碎的窗棂外有絲絲微風吹過。

一只藍黑相間的蝴蝶像喝醉了酒似的,飄飄悠悠地飛了進來,翅膀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微微的粼光。

它在束宴和黑袍人之間晃悠了一圈——随即像是找到了目标似的,輕巧地停在了黑袍人的手背上。

黑袍人發動能力。

蝴蝶悄悄收斂起翅膀。

……一秒後,蝴蝶還完整地呆在原位,沒有被黑袍人的能力給撕碎。

黑袍人愣住了。

不僅是他,他的矮個子同伴也愣住了。

“這是怎麽回——”

一句完整的話都還沒問完。

激烈的疾風從四面八方吹來,窗戶上挂着的窗簾“呲啦”一聲被瞬間撕斷,滿地的玻璃碎片随風飛舞,在空中跳起一支淩厲的舞蹈,毫不客氣地往兩個黑袍人身上紮去。

“嘶——”坐在游魚上的黑袍人吃痛,他下意識控制大魚保護自己,導致大魚被他控制着、像是被丢進油鍋那樣不斷地翻騰着……但收效甚微。風無孔不入,碎片如影随形。幾秒下來,他身上就被劃出了幾道血口。

另一個黑袍人也一樣。但他表現得更為冷峻。他擡起頭,幽深的目光望向空中的一個身影。

那是個站在空中的年輕人。

他一頭淩亂的黑色頭發,和常人相比較顏色稍淺的眼瞳裏幹淨至極。他懶洋洋的,一副将睡未睡的樣子,外貌卻秀美飄逸,滿臉都是靈氣。

“我說啊,我是最讨厭加班的。”年輕人有些煩惱地說道,“加班就是狗屎——任何縮減我休息時間的人,都是我的頭號敵人。”

他擡眼,明淨如琉璃的視線,卻給兩個黑袍人帶來被割裂的刺痛感。

“識相點的,直接投降,我可以考慮放你們一馬。否則,你們就等着嘗嘗被暴風卷上天的滋味吧。”

強烈的風将室內的孢子吹的一散而空。

宋瓒眨了眨眼,把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和腦海裏的一個覺醒者對上了號——

S級覺醒者,葉鳴空,天賦“暴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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