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就揪你耳朵
等在未央宮宮門口的蘇言遠遠看到君上抱着帝妃走來,蘇言一掃臉上擔憂笑開,沖下人吩咐:“傳膳!”
已時近中午,蘇言直接讓人傳的午膳。
雲子玑今早氣飽了,水米未進,現在氣消,餓得饑腸辘辘,拿起勺子便開始吃。
“慢點兒吃。”湛缱一邊給他舀海參筍絲鮮肉湯,一邊笑着道。
雲子玑接過他遞過來的湯,咕嚕咕嚕兩三下,湯汁就見了底。
這胃口可比平時好了不止十倍。
湛缱心中稱意,對一旁司膳的太監道:“難得帝妃喜歡,今日司膳的廚子,各賞銀百兩。”
司膳太監忙跪地謝恩,同時也在心中記下,原來讨得陛下歡心的捷徑是讨得帝妃的喜歡,此後禦膳房對未央宮的吃食是千萬分的上心,不敢怠慢絲毫。
這時張寶德進來提醒:“陛下,大臣們還等着您批示今日的奏折。”
湛缱看了一眼張寶德,冷聲道:“誰讓你進來打擾帝妃用膳的?”
張寶德:“......”
皇帝要怪罪,他又哪敢辯駁什麽,當即跪地告罪道:“奴才有罪,求君上恕罪。”
雲子玑發現湛缱的語氣不太好,這可不像平時的他。
“去殿外候着。”
湛缱将張寶德打發去了外面,又将一只剝得十分完美的蝦仁放進子玑的勺子裏。
“今日早朝,光聽那群大臣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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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子玑側耳細聽。
湛缱對他不加保留,說:“減賦稅一事,燕倫那一派,反對得很強烈。”
雲子玑對此毫不意外:“減了賦稅,百姓往上交的錢就會變少,交的錢少了,從各個地方官手中過手的錢款也跟着大減,那些明裏暗裏從中撈油水的蛀蟲能貪到手的錢糧也跟着減半,他們當然要反對。”
北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除卻被西狄侵擾的西洲十二城外,還有三十六座城池為朝廷納稅。
這三十六座城池下的直屬官員大多是隆宣帝時期的舊臣,這群人中不乏對新帝陽奉陰違之徒,他們手下的人去收繳賦稅,能暗箱操作的空間可太大了,光是鹽稅一路就能大撈一筆,貪的這筆錢拿來建座金屋都還有餘。
湛缱還無法将燕氏一黨從朝堂中連根拔起,這群依附燕倫的蛀蟲也跟着茍存于陰暗角落中作祟。
隆宣帝在位時,邊境連番戰敗,為了保證前線錢糧不斷,賦稅一年比一年加重,直到湛缱登基,以雷霆之勢打壓住了西狄的嚣張氣焰,前線不斷取得勝戰,甚至已經收複了六座城池,在這樣向好的局面下,湛缱便想改掉戰時的苛稅,讓北微百姓得以喘息。
“燕倫一黨,說賦稅減輕,供給軍中的錢糧會不足,拿此事大做文章,危言聳聽,朕今日被他們吵得頭疼,恨不得全殺了了事!”
他早已不是前世那般好性子的君王,今日若非子玑的事打斷了朝會,湛缱一定會殺那麽兩三個出頭鳥來殺雞儆猴。
雲子玑覆住皇帝的手背,柔聲道:“陛下別沖動,此事有更溫和的處理方法。”
湛缱看着子玑,聽他說:“百姓的賦稅照減不誤,朝中各級大臣,分別按家産定稅,家産越豐,賦稅越重。今日那些拿軍中錢糧說事之人想必很願意為前線出力,那就讓他們多出點錢吧。”
湛缱失笑,擡手輕輕揪了揪子玑的臉頰:“小狐貍。”
雲子玑仰着俊俏的臉蛋,微微一笑:“只要能為陛下解憂,做只狐貍又何妨?”
他知道湛缱今日為他提前散了早朝,勸說:“賦稅要緊,陛下先去處理國事吧。”
湛缱想問些什麽,卻到底沒問出口。
此番無故而起的風波,定與偷窺的燕又柔脫不開關系,既與燕又柔有關,許多事湛缱猜也能猜到。
他親了親子玑:“那朕先回紫宸宮,一會兒沈勾會來為你看脈,乖乖聽他的話。”
雲子玑點點頭,目送着皇帝離開內殿。
一直到出了未央宮,蘇言才敢将前朝變動告知皇帝。
才過了一個早上,雲子玑已經成了臣民口中的妖妃。
誰在子玑面前嚼舌根,又是誰在背後挑唆布局,湛缱心中有數。
“把心思動到子玑身上,就別怪朕不留情面了。”皇帝的眼神陰郁森寒,“讓斬墨司去徹查,就從朕的身邊人查起!”
隆宣帝人死了,耳目還活着,湛缱不介意親自挖其眼,斷其舌。
蘇言領命之後又說:“雲少卿遞了進宮的帖子。”
子玑的事在宮外鬧得沸沸揚揚,雲家人一定擔心。
湛缱道:“許他明日進宮見見帝妃。”
蘇言這便領命而去。
·
入夜。
未央宮又大又軟的大床上,雲子玑抱着被子,不肯喝今夜的藥。
沈勾給他開的藥總能讓他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這中間就是天塌了他都不會醒。
他怕今夜睡着了,皇帝又跑了。
湛缱嘆氣,接過藥碗,屏退了旁人,同子玑發今夜的第五次誓:“朕今夜絕對不會再半夜離宮,朕發誓。”
雲子玑較真道:“如果違背了誓言呢?”
湛缱:“那就叫朕五雷轟頂?”
雲子玑擡手堵住他的嘴:“如果違背此誓,我就揪你耳朵!”
湛缱一愣,大笑起來:“好好好!!都依帝妃!今夜朕若是再跑,帝妃就揪朕的耳朵。”
雲子玑:“你別以為我手上沒勁,我揪人可是很疼的!”
湛缱巴不得被他揪,他笑着舀起一勺藥,送到子玑嘴邊,雲子玑喝了一口,又嫌藥苦。
沈勾這藥他每日都喝,其實都喝習慣了,但今日是湛缱親自喂,雲子玑忽然就嬌氣了起來。
“我要吃山楂!”他像小時候一樣,企圖用喝藥來換甜食。
區別在于,五歲的子姝是沖着父母兄長撒嬌賣乖。
而今日,他沖北微的皇帝提出了這個請求,且态度十分傲氣十分嚣張。
還“貪心不足”地說:“要最大的那顆!沒有的話,我可就不喝藥了!”
湛缱可太喜歡這樣的子玑了。
帝妃恃寵而驕,皇帝有求必應,當真讓人去取蜜餞山楂來。
雲子玑接過藥碗,自己喝起藥來,湛缱則專注地在那盤蜜餞山楂中挑最大最圓的一顆。
等子玑把藥喝完,皇帝果然舉着一顆最大的山楂送到他眼前。
剛入宮時,湛缱就知道他愛吃山楂,也曾為他挑了一顆最大的,那時的雲子玑恪守君臣之禮,扯謊說自己不喜歡。
今日這謊言不攻自破,他不僅愛吃,還鐘愛最大的一顆。
湛缱假意愠怒:“不是不愛吃?子玑欺君。”
雲子玑有恃無恐:“欺君了,陛下想罰我嗎?”
湛缱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按在床上,罰了個夠。
胡鬧過一通,床上被褥淩亂,湛缱将子玑裹進同一床被子裏。
藥開始起作用,又被折騰了一回,雲子玑昏昏欲睡,卻強撐着睜大眼睛,生怕皇帝一眨眼又不見了。
湛缱今夜第六次發誓:“朕以後都會陪子玑睡到天亮。”
未束的長發潑墨般滑落,雲子玑安心地蹭了蹭湛缱的胸膛,帶着困意呢喃道:“要是今夜再做惡夢,陛下要叫醒我。”
“不管是什麽惡夢,我與陛下一起面對。”
他困極,終于枕着皇帝的胳膊睡了過去。
湛缱低頭,溫柔地親吻雲子玑的發旋,今夜無論夢到什麽,他都不會再用逃避的方式讓子玑患得患失。
他不知何時睡了過去,又在熟悉的淩晨時分驚醒過來。
胸口劇烈起伏,呼吸都粗重了起來,他不知第幾次在深夜夢醒時去探子玑的脈搏與呼吸。
總有那麽一刻,湛缱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下意識想逃離,想起今夜對子玑起的誓言,又硬生生壓制着恐懼,再次強迫自己入睡。
夢裏雲子玑自刎的血淹到湛缱的脖頸上。
他在窒息般的痛苦中崩潰驚醒。
“陛下?陛下!”
模糊的視野漸漸清晰,鮮活的子玑映入湛缱眼底。
“你被夢魇住了。”雲子玑抱住湛缱,“別怕別怕,我在這兒,我就在你身邊!”
湛缱下意識抱緊了懷中人,雲子玑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樣在他耳邊不住地安慰,他的氣息令湛缱心安。
窗外明月下的玉蘭樹掉了幾片花瓣。
湛缱終于從夢魇的疑影中脫離,他徹底冷靜清醒,才發現子玑整個人被他抱着,壓在他胸口上。
湛缱忙松了松手:“...子玑,你怎麽會醒?”
“我不敢睡得太深。”雲子玑的聲音帶着睡醒的沙啞與輕柔,“原來只要我知道陛下需要我,沈勾的藥就不能讓我沉睡了。”
“陛下告訴我究竟是什麽樣的夢?你怎麽會吓得冒冷汗?”他伸手拭去湛缱額上的薄汗。
湛缱垂着被汗水浸濕的眼睫:“我夢見,你在我面前...自刎。”
雲子玑以為是什麽可怕夢境,原來是這個。
一個夢太荒唐,反而不足以讓他恐懼了。
“我為何要在陛下面前自刎?陛下可曾辜負我?”
湛缱:“......”他對上子玑的雙眸,喉嚨發堵,無法回答。
這一世他在盡力彌補,可前世,他切切實實辜負了雲子玑。
“半年前雲家遭受彈劾,兄長接二連三被貶,父親生病,我再提不了刀槍,功名盡廢,入宮名為妃實為質,那時我都沒想過要尋死,難道在未來,還能有什麽比那半年更絕望嗎?”
雲子玑堅定地告訴湛缱:“就算有一日陛下抛棄我,我也不會為了你尋死覓活,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若自殘,怎麽對得起生我愛我的爹娘?”
“朕絕不會抛棄你!”
“我相信陛下不會。可陛下為了這樣一場必不可能成真的夢境躲了我一個月,實在是...”雲子玑輕輕揪了揪湛缱的耳垂,“幼稚。”
湛缱恍然醒悟,他是關心則亂,忘了能把子玑逼到自刎必定是滅頂的絕境,這場夢在前世有可能成真,但重活一回,湛缱怎麽可能再讓子玑陷入那等求死以得解脫的境地?
他猛地從桎梏中脫離,失笑:“是,我是糊塗了,怎麽會為了一個夢...”
他還未說完,雲子玑忽然俯身吻住了他。
“今夜,我與陛下一起戰勝那場惡夢。”
“可沈勾說...”
“去他娘的沈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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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勾:???做太醫好難啊(抽煙)
本章是 flag玑
這本是甜文,就算要虐,也只是淺虐一下,大家別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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