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你敢污蔑帝妃
“你說燕又柔沒死?!”
第二日早上,永寧宮派出的太監才來回話。
太後艴然不悅:“你們是怎麽辦事的?殺個人都殺不利索!?事情沒做成也罷了,竟然現在才來禀報?!”
那太監低頭顫聲說:“張公公推完人就不見了蹤影,奴才帶着人在荷花池邊搜尋許久,想着要看到那位的屍體再來與太後禀報,沒想到...沒想到昨晚從荷花池浮起來的竟...竟然是張公公!”
“又...又聽人說,燕小姐已經被未央宮的人救走了。”
未央宮的人不僅救走了燕又柔,還殺了永寧宮的太監。
太後驚疑:“雲子玑怎麽敢...?”
說曹操曹操到,宮女進來禀說:“啓禀太後,帝妃在殿外求見。”
“他倒敢來!”燕氏也想聽聽他打算怎麽狡辯,“召他進殿!”
雲子玑信步踏入正殿,像模像樣地給太後行了一禮。
這還是他入宮後,第一次單獨來見太後。
燕太後高高坐在鳳椅上,見他朝自己敷衍行了一禮。
“帝妃今日想起來盡孝道了?”她陰陽怪氣。
雲子玑不卑不亢道:“聽說齊王病了,兒臣代陛下來問候一聲。”
燕氏臉色陡然難看:“他還好意思來問候?堯兒怎麽病的他心裏清楚!哀家從未見過像他那麽荒唐暴虐的帝王!”
雲子玑樂道:“從前沒見過,昨日母後不是開了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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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伶牙俐齒,令人生厭!
“哦對了。”雲子玑溫溫柔柔地問:“聽說母後宮裏昨夜有人淹死在荷花池,屍體找到了嗎?”
他提起這樣的事,平常得就像在問太後昨夜的晚膳吃得香不香。
雲子玑看了看那個太監,那太監吓得渾身哆嗦:“禀帝妃...找...找到了,是張公公。”
“張公公啊,那也是永寧宮的老人了。”雲子玑故作惋惜,“可惜了一位忠仆,母後宮裏出了這樣的事,君上的意思是一定要徹查才能讓母後心安,兒臣閑來無事,願意為母後查清背後真相。”
沒給太後說話的機會,雲子玑擡了擡手指,召進一波禦前侍衛。
“太後身邊的心腹死于非命,只怕是有刺客暗中作祟,永寧宮上下全都帶去稽刑寺盤問,母後以為如何?”
燕氏冷笑,昨日湛缱廢先帝的耳目,今日帝妃就敢來動永寧宮的人,還真是夫唱夫随。
她看了一眼月音,月音會意,立刻上前胡編道:“禀帝妃,張公公前兩日被查出在宮內私放印子錢,早已被太後娘娘逐出永寧宮,想來他是畏罪自殺才跳了荷花池,他的死與旁人無關,就不勞帝妃追查了。”
人都死了,死前發生過什麽,自然是靠着活人一張嘴來編。
永寧宮上下都長着一張嘴,死忠于燕氏,輕易還動不得。
雲子玑本意也不是真要拿人,他揮退了禦前侍衛:“原來是自作孽不可活,那倒也不用查了。”
他淡淡一笑,謙遜有禮:“為了母後的安寧,也為了陛下能專心處理前朝政務,宮闱裏如果再莫名其妙出了人命,兒臣只能将所有身犯嫌疑的人都送去稽刑寺受刑拷問,母後應當不會反對吧?”
燕氏咬牙切齒:“帝妃考慮得很周到。”
雲子玑是在威脅她,甚至是恐吓。
他雖然只字不提燕又柔落水一事,但每一個字都在敲打着太後:燕又柔如果在宮裏出事,雲子玑絕不會善罷甘休。
太後看重燕迎的将帥之才,不可能明着對燕又柔下手。
燕又柔在宮外有燕迎的心腹保護,刺客根本不能近她的身。
要殺燕又柔,只有在宮裏能動手,也只有讓她死在宮裏,太後才好把這口鍋推給帝妃的善妒和皇帝的苛待,借燕又柔的死來讓燕迎與她同仇敵忾徹底跟湛缱對立,發揮一顆廢棋最後的價值。
現在雲子玑把這條路堵死了,燕又柔前腳死在後宮,後腳太後就可能被抓去稽刑寺受刑。
聽起來荒唐,但現在穩坐皇位的是湛缱那個小野種。
他什麽事做不出來?雲子玑恃着這個野種的寵愛,也沒有什麽事是他不敢做的!
燕氏倒真是有些怕了這二人。
眼下西狄之亂未平,整個北微都得仰仗湛缱這個外族皇帝,太後也只能暫時忍下這口惡氣。
“既然母後沒什麽異議,那兒臣先告退了。”
目的達到,帝妃也不想在此地多留。
燕氏看着他離開的身影,陰狠地笑道:“我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
兩日後,前線連傳三封捷報。
北軍依照湛缱的籌謀大破西狄五萬大軍,一夜時間收回了西洲三座城池,全軍士氣大振!
北微上下揚眉吐氣,縱然再膈應那位生有異瞳的異族皇帝,卻不得不承認,只有他能對西狄這個強悍敵手知己知彼,做到百戰百勝。只有他做皇帝,北微才不會亡在西狄人的野蠻踐踏下。
昨日戰報傳來後,雲子玑激動得一整夜沒睡,鑽進湛缱懷裏,渾身冒桃花地誇他:“陛下怎麽這麽厲害呀?!”
“陛下是神仙嗎?未蔔先知?”
“你是怎麽知道西狄會用那套戰術的?快和我詳細說說!!快說快說,不說我今夜不睡了!!”
帝妃激動地下床,興致沖沖拿來紙筆,要皇帝為他解析此次戰役的制敵之道。
湛缱起先還有耐心同子玑細細解釋,可美人在懷,清淡的冷香撲鼻,他怎麽忍得住?
很快好學求知的帝妃就被皇帝按進被窩裏讨論排兵布陣了。
......
昨夜睡了一個好覺的湛缱,神清氣爽地摟着子玑,在上朝前還要索要一個親吻。
腰酸背疼的帝妃輕輕推開皇帝的臉頰,嗔道:“今早睡醒已經親了三次了,陛下不膩嗎?”
“朕還嫌不夠,怎麽會膩?”
皇帝蹭着帝妃的臉頰,企圖撒嬌索吻。
雲子玑無奈地輕嘆一口氣,在湛缱額頭上親了一下。
殿外的宮人都看得到,無不驚嘆于陛下對外對內判若兩人的差異,端茶的小丫鬟看得出神,險些撞到殿門上。
蘇言對皇帝與帝妃的恩愛已經習以為常,她笑着提醒道:“陛下,早朝的時辰快到了。”
她一提醒,雲子玑忙給湛缱把腰間的玉佩正了正:“今日應當有不少前線的折子,就算打了大勝戰,陛下也不能松懈呀。”
湛缱一邊乖乖地讓子玑為自己整理衣服上的環佩香囊,一邊說:“打勝戰是好事,還有一件好事,子玑想不想知道?”
雲子玑擡眼好奇道:“什麽呀?”
還有什麽好事能跟打了如此漂亮的勝戰并肩?
湛缱:“當年修橋貪饷一事,有了新的證據與證人。”
雲子玑以為自己聽錯了:“陛下真的查到了?!”
湛缱:“潛進軍中的那批影衛尋到了一個願意開口的法算,叫李石。”
法算是軍中主會計之事的專人*,城池營壘,糧草運輸,全軍財用出入都要過法算的賬與筆。
雲子玑對這人有些印象:“當年修橋時,李石确實是其中一個法算,我記得,他與燕迎有些裙帶關系,他可信嗎?”
湛缱道:“在押他進京前,斬墨司的陸欽親自審過,已經拿到證詞。”
陸欽十八歲上任大理寺主刑獄的少司寇,當年新官上任第一年,就有膽識先斬後奏,按律法絞殺了某位殺害糟糠妻的驸馬爺。
陸欽的盛名,雲子玑早有耳聞。
又聽湛缱說:“審問時,你大哥也在,押他進京的這一路上,全是斬墨司和你大哥的人押送,無人能在中途動手腳。”
有雲非池把關,燕迎就無從下手幹涉。
湛缱把每一步都謀算好了,他凝視着雲子玑,字字有力地告訴他:
“雖然子玑再上不了戰場,但朕要把屬于子玑的軍功與榮耀清清白白地還給你。朕要讓天下所有人知道,朕的帝妃,是北微無可置疑的驕傲。”
·
今日上朝,每一個臣子臉上都咧一個笑。
湛缱看到,連燕氏一黨也發自真心地為這場勝戰高興。
他們當然該高興,西洲十二城越早收複,離他們推翻湛缱這個皇帝的時機就越接近。
湛缱看透了每一個人的心思,待他們樂完,才讓人把李石押上了朝堂。
李石四十出頭,兩鬓微微泛白,面貌帶着被邊境風沙吹出來的獨有的滄桑,他被陸欽帶上了紫宸殿。
看到皇帝,李石順從地跪伏在地,高呼:“罪臣參見君上!”
此人一露面,燕倫臉上的笑就凝固住了。
“陛下這是何意?”司徒遠也好奇。
這人一看就是皇帝特意命人從邊境抓回來的。
“前線捷報頻傳,朕心甚慰,邊境将士們刀尖飲血為北微争來了安穩與勝利,朕身為國君,厚賞有功之臣的同時,也要算一算軍中貪饷的舊賬,才不至于讓北微的兒郎們寒心啊。”
提及“貪饷”二字,朝中有些人的心已經提了起來。
“李石,将你知道的一切說給諸位大臣聽。”
湛缱已經從龍椅上起身,踱步在衆臣或是忐忑或是猜測的視線中。
“當年斷橋之事,是誰在背後指使你偷工減料,又是誰讓你在賬目上造假誣陷帝妃?”
李石低着頭,不敢直視帝王的眼睛。
陸欽在他身邊沉聲道:“若你不願開口,讓太監宣讀你畫押的口供也是一樣的,只是從他人口中替你認罪和你親口認罪有天壤之別,你自己掂量清楚。”
李石額上冒汗,渾身細微地顫抖,無數道目光壓迫在他頭頂,他雙眼通紅,眼淚從中滴落:“當年指使我在修橋之事上偷工減料,僞造賬目的人是...是...”
他擡起頭,仰視了一眼站在右側的燕丞相,燕倫避開他的視線,直視前方,握在手中的玉板卻已經浸了冷汗。
李石又看了一眼站在左側前三位的雲少卿,雲非寒回望他,眼底藏着隐晦不明的冷意。
“當年讓我僞造賬目的...”李石心一橫,“就是雲子玑,也就是如今的帝妃!!”
像一顆巨石砸進刻意寂靜下來的水中,炸起一圈圈沸騰的漣漪。
皇帝目光陡然一寒,射向陸欽,陸欽面上劃過一絲慌亂,他斥李石道:“你在供詞裏可不是這麽說的!”
“供詞是假的!假的!!”李石大呼起來,“是雲非池逼問拷打才有了那份供詞!陛下!當年橋斷害死五千将士就是因為帝妃指使我造假!雲非池為了包庇帝妃,謊稱是自己的過錯,其實一切都是雲子玑所為!雲家上下為了包庇雲子玑,已經全然失了忠君之心!!”
他指着雲非寒,歇斯底裏:“他們為了帝妃,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什麽謊都說得出來!!”
湛缱大怒:“放肆!!你敢污蔑帝妃!!”
底下衆臣跪倒一片,齊喊“陛下息怒”。
盛怒的帝王眼底卻多了幾分迷茫。
前世雲家之所以被滿門流放,除卻那些被彈劾出來的小錯,主要因為三大罪:
貪饷,叛國,造反。
前世貪軍饷一罪,直接導致雲子玑被打入冷宮囚禁三年。
重活一世,湛缱能預知燕氏一黨的所有詭計,他費盡心力想還子玑清白。
究竟是哪一環算錯了?
“看來陛下也被妖妃蒙蔽了理智,今日,罪臣願以死揭發帝妃的罪行!!”
李石猛地從地上站起,頭朝前箭步往紫宸殿的盤龍柱子撞去!
在觸柱的前一瞬,一只手拽過他頭發,力道之大幾乎要将他的頭皮硬生生撕扯下來!
湛缱徒手攥住了李石的頭,目光森寒:“想用你這條賤命來給帝妃定罪?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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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還沒有意識到他有一個暗處的敵人。
*法算:古代軍中會計,相關描述有參考相關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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