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婚禮
天氣越來越冷,楚言愈發像個怕冷的大狗,每天睡覺前都要把謝餘年抱在懷裏不肯松手,又怕壓倒謝餘年嬌弱的肚子,只好一雙手虛虛地環着。早上也不想起床,要把頭埋在枕頭裏悶聲悶氣地發好大一通起床氣才肯睜開眼,還要黏糊糊地沖謝餘年讨一個吻。
謝餘年的肚子已經隆起一個柔軟的弧度,不明顯,但每當謝餘年脫下大衣,楚言還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在那寬松的衣服下藏着的小生命。
楚言覺得欣喜,也覺得有些惶恐,于是只好更小心地對待謝餘年,甚至生出些荒唐的想法,想把謝餘年變得小小的,裝在自己的口袋裏。
平穩度過了前三個月,楚言本該松一口氣的,可誰也沒想到,謝餘年的孕期反應忽然劇烈起來。
頻繁的孕吐讓謝餘年幾乎吃不下東西,一張臉白得像紙。楚言想盡了辦法,食譜買回來一大堆,急得嘴上都燎了個火泡,可都沒有任何作用。
更嚴重的是,謝餘年的信息素開始失衡,脆弱的腺體腫到一個可怖的程度,鮮紅的血絲在蒼白到透明的皮膚上格外刺眼。
楚言一開始還沒發覺,因為謝餘年一直貼着隔離貼,也總是笑着說沒事,怪楚言大驚小怪。直到有一天,楚言半夜忽然驚醒,迷迷糊糊地撈了一把,才發現懷裏空了。他睜開眼睛,看到謝餘年蜷着身體縮在床邊,背脊因為劇烈的疼痛而不間斷地顫抖。
空氣中omega的信息素狂躁地溢滿整個空間。
那一瞬間,楚言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握緊了,碾碎了。
從他失憶醒來到現在,謝餘年總是表現得很冷靜,有時甚至比他更像一個alpha。在今天以前,謝餘年對于懷孕這件事的表現讓楚言覺得他是游刃有餘的,哪怕楚言知道懷孕是辛苦的,但謝餘年的安慰還是讓他覺得安心。
直到這一刻,楚言才知道,原來游刃有餘都是給他看的。
在他看不到許多時候,謝餘年都是一個人默默忍受着孕育新生命的痛苦。
自己到底是有多蠢,才會相信謝餘年這個大騙子。
楚言覺得自己眼眶發燙,眼淚幾乎就要滾下來。他聽到謝餘年壓抑痛苦的呻吟,狠狠閉了閉眼。
他努力壓住喉間的哽咽,裝作沒睡醒的樣子,把謝餘年重新環進了自己懷裏。
“怎麽跑了?”楚言模仿着沒睡醒的聲音,只是聲線裏的顫抖太明顯,讓楚言覺得自己的演技真的爛透了,一點都沒有謝餘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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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餘年沒說話,只是轉了個身将臉埋進了楚言溫暖的胸膛。
楚言的手心所觸之處全是粘膩的冷汗,頻率紊亂的呼吸灑在他的皮膚上,讓楚言覺得好似一把鈍刀戳進他的血肉,來回撕扯着脆弱的神經。
“快睡吧。”楚言強迫自己閉上眼,摟緊了謝餘年。
第二天謝餘年的精神明顯不好,腳步虛浮,黑眼圈也很重。
短短幾天,謝餘年以可怕的速度消瘦下去,全身上下好像只有肚子前還有點肉。
楚言不再猶豫,當機立斷拉着謝餘年去了醫院。
謝餘年還想拒絕,可楚言只是一言不發地給他圍上圍巾,遮住他小半張臉,深色的布料襯得他皮膚更白,卻是不健康的,病态的白。
“我擔心你。”楚言最終只是吐出這四個字,就牽着謝餘年發涼的手往外走。
楚言的手心很溫暖,像是從前那樣。
到醫院檢查後,醫生的表情格外嚴肅。
楚言只覺得整個人都被吊起來,連呼吸都變得不通暢起來。狹小空間裏的空氣瞬間變得極其粘稠,一寸一寸堵住楚言的呼吸道,恍惚的窒息感讓他極其痛苦,甚至想要落荒而逃。
盡管很丢人,但事實就是他感到害怕。
“沒有最終标記,也沒有臨時标記。現在omega體內的信息素處于極度失衡的狀态,沒有alpha的标記,讓omega每天所接觸的信息素對嬰兒來說極度陌生,進而抵觸,回饋到母體身上就是嚴重的孕期反應。可沒有alpha的信息素,又會讓嬰兒發育遲緩,甚至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
醫生目光沉沉地落在楚言身上,好看的唇抿起來。
“現在已經過了三個月,omega脆弱的腺體已經經受不起哪怕一個臨時标記。”
謝餘年全程沒說話,只是臉色比來之前更蒼白,楚言牽着他出去的時候,才發現他連手都在抖。
“年年。”楚言讓謝餘年坐在醫院長廊的椅子上,蹲下身仰頭看着他。
楚言的眼神很溫柔,聲音也比平時低沉許多。
“年年,不要害怕,能告訴我,之前我為什麽不給你标記嗎?”
謝餘年有些渙散的目光終于可以聚焦。
他垂下眼,就那麽看着楚言。
兩年前,在婚禮開始前的化妝室裏,楚言也是這麽看着他的。
外面傳來歡快的婚禮進行曲的聲音,他未來的丈夫穿着筆挺好看的西裝,手指上還帶着他們一起選的婚戒。
“你別擔心,我不會标記你,婚禮也是給外面人看的,這樣到時候我們離婚的時候也會方便一些。”
楚言的聲音溫柔缱绻,就像情人間的低語。
可謝餘年知道,他并沒有給自己拒絕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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