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再等等,至多三天,我便能回來。”

顧以修輕輕用帕子揩去他眼角淚水,溫聲細語哄自己的小夫人。

燕南魂不守舍,似乎被吓得不輕,這時門外有人催促,他抖了抖,抱緊顧以修不肯松手。

顧以修在他嘴角親了一下,帶着歉意說,“回去再同你解釋,好嗎?”

燕南能怎麽拒絕,只能看着他離開,溫度驟然散去,他呆呆地望着門外,直到顧靖淵忍無可忍準備離開。

“大人!”

他如夢初醒,連忙追了上去。大人比他高許多,步子也快,燕南只能小跑着追。

“大人、您等等我!”

他不敢去拉顧靖淵的手,只扯住一截衣袖,顧靖淵停下來,盯着他收緊的手指。

等人真的停下了,他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讷讷收回手,垂着頭看自己的鞋尖兒,半晌才擡頭,憋出一句“對不起”。

這個答案顯然不能讓顧靖淵滿意,他深吸一口氣,怕控制不住直接掐死這個小東西。

燕南剛剛哭過的眼睛很幹淨,眼仁如同點漆,眼角一抹紅暈,顧靖淵微微低頭,一字一頓幾乎咬牙切齒,

“夫人好算計。”

說罷不顧那雙眼睛中驟然升起的水霧,頭也不回地離開。

燕南跟了幾步,慢慢停了下來。

天色灰蒙,路旁積雪尚未消融,被踩成髒兮兮的泥濘,不知過了多久,燕南擡手捂住眼睛,蓄滿的淚水從指縫中一滴一滴掉在青石板上,融進那片泥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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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靖淵忍着怒氣,本想回來再收拾他,結果一盞茶功夫過去,燕南還沒有回來。

他怒火已消了大半,沉吟片刻,想到燕南也有苦衷,那樣的情況下總不好攤牌,錯就錯在自己未曾說出口。

他向來行事果決,直接喊來穆清,讓他去看看夫人怎麽還未歸。

可直到天色漸晚,才等來神色凝重的穆清。

“夫人呢?”

穆清跪下請罪,“小夫人不見蹤影,屬下無能……”

他還未說罷,就見顧靖淵匆匆離去,丢下一句,“傳令下去,務必天黑之前找到夫人。”

穆清看着外面将明将昧的天欲哭無淚,只能火急火燎去找同伴求助。

燕南對這裏不熟悉,随便亂走都不容易找到,偌大京城藏一個人實在容易。

他想不通,被顧以修發現竟然會讓這麽嬌氣一個人離家出走不成?那當初是誰給的膽子讓他爬床?

顧靖淵按下心頭焦慮,下人替他牽來馬,他騎一匹烏雲踏雪疾馳而去,先到方才的小院,果然未見蹤跡。

一片雪花飄落在鼻尖,接下來便是洋洋灑灑的鵝毛大雪,顧靖淵出來得急,沒多久便落了一身皚皚。

可他無心拂去衣上雪花,蹙眉深思,片刻後朝着城門口而去。

燕南确實沒走多遠,他步子小又魂不守舍,混混沌沌到了城門口,天色已晚早關上城門,又下了大雪,風雪迷途,走着走着便到了一間破廟。

他拍了拍衣上落雪,猶豫片刻後輕輕敲了敲門,并沒有人應聲,這才推門而入。

廟裏陳舊不堪,佛像金身破損,他剛進去便嗆了滿鼻子灰,咳得眼淚又掉下來。

緩過神後燕南虔誠地拜一拜神佛,懇求對方給予一個遮風擋雨之所,這才略略安心。

反正閑來無事,他便扯了一截衣服就着雪水擦了擦供臺,有幸從角落找到火折子,又有前人放的幾根樹枝稻草,圍起來生了盆火,裹着一身厚重狐裘,怔怔望着溫暖爐火。

他出生于江南,養就溫軟恬淡的性子,又是不受寵的庶子,顧以修游歷時曾路過這片煙雨空蒙的小鎮,隔着一座石橋與他對視。

而後便在那裏住了下來,只花半個月不到,就把這麽個從小沒被人寵過疼過的小可憐騙到手。

也不算是騙,顧以修夜裏潛入他的房間,對他說喜歡,又問他能不能跟自己回去,往日儒雅溫柔的青年微紅了臉,甚至不敢同他對視。

燕南沒想過那樣耿介端方的人會半夜翻牆,不知怎麽就點頭同意,第二天便啓程。

至于他怎麽跟父親說的,又答應了什麽條件,燕南自然不知道,只記得那時搖曳燭火,燕南主動伸手要抱,在自己那張并不怎麽結實的床上張開腿完整地接納他。

許是看他哭的可憐,又捂着嘴唇怕被人聽見,顧以修從那之後格外小心,生怕他再受一點疼。

可他又控制不住想到顧靖淵,若說顧以修把他視若珍寶,那顧靖淵更像父親一般,雖嚴厲一些,卻是為他好的。

他從小沒怎麽被父親重視,顧靖淵雖讓他懼怕,但手掌按在他肩膀,或是揉揉頭發時總像父親一般。

可父親不會肏他到哭,公公也不會。

燕南茫然無措,他希望顧以修能活着回來,也堅信他不會這麽輕易丢下自己,可等他真的回來了,他反而生怨。

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早些回來。

燕南想不通,也沒有勇氣去面對他們。

風雪漸歇,只剩撒鹽細雪簌簌而落,他擋不住困意,打了個哈欠,短暫地忘了一切。

佛像慈光攝受一切衆生,憐憫地看着蜷縮在牆角的人。

燕南:他好像爹爹哦

顧靖淵:?

最近在寫論文,本來想昨天更,結果不小心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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