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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不要見,卻日日看見顧靖淵隔着一扇門孤零零站在外面。

燕南氣他,故意同顧以修親近,卻不大敢逾矩,總歸心裏還是覺得自己是大人的小夫人。

他殘缺的記憶混亂不堪,想聽顧以修講從前的事,卻又不敢,怕知道了會更怨恨大人。

每日皺眉喝完苦藥後,便眼不見為淨地睡覺。

原本胡鬧一夜後就有些發熱,又落水受涼,反反複複折騰幾天,還是未退燒。

顧以修有些着急,換了一個又一個大夫來看,燕南喝夠了難喝又沒用的藥,悶在被子裏不願見他。

“燕兒,喝完我們再睡好不好?”

燕南蒙着被子拒絕,縮成一團拽着被角,仗着顧以修舍不得動他,飯也不願吃了。

“你身體一日不好,我便寝食難安,燕兒,你不是還要想起我嗎?”

顧以修說得可憐巴巴,他把被子卷抱進懷裏哄孩子一樣拍,“我保證,這次若再沒有用,便不再逼你了。”

燕南聽他說話就有些心軟,想鑽出被子,問真的嗎?下一刻卻被人接了過去,三下五除二剝了出來。

顧靖淵比不得顧以修溫柔可親,對付不聽話的小孩也簡單粗暴,燕南被他捏着下巴灌了一整碗藥,想吐又直接堵住嘴被親了個遍,倒真是苦澀至極的一個吻。

燕南氣得哆嗦,身體還在被子裏縮着,只露出一個腦袋,長發零散在外,鋪成蜿蜿蜒蜒的河流。

他惡意驟起,沖大人甜絲絲笑了一下,而後撲進顧以修懷裏,苦味褪盡後,讨了一個情意相投的溫軟的吻。

顧以修先是一愣,而後彎起嘴角,抱着毛絨絨一大團被子,張開口,讓他繼續笨拙地咬自己的嘴唇。

大人斜撇一眼,似乎覺得礙眼,拍拍衣服背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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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偷偷看他,見他走後自覺沒趣,親了一會兒停下來。

這會兒身體總算熱起來,只可惜還是頭暈得很,要不然還可以再做更多。

顧以修倒是不在意,讓他乖乖躺好,好好睡一覺,看看第二天是否好轉。

燕南也想快些好起來,可越着急,反而越難受。他夜裏再次陷入夢魇,往日如風過境,記起得越多便越發混亂。

他身陷囹圄,記憶被翹開一條縫隙,漸漸放出絲縷蹤跡。

燕南記起江南小鎮的油紙傘,和看不清容貌的公子,以及月色皎白下悄然變紅的側臉。

他醒來摸到滿手淚水,惶惶然去确認顧以修在不在身邊,借着月光細細描摹他的容貌,不願再次忘記。

可最關鍵的記憶總是記不得,燕南想知道自己是如何忘掉這一切的,也知道該問誰,在顧靖淵再一次掐着他下巴灌藥時問出口。

“大人,是您讓我忘掉的嗎?”

顧靖淵停下原本要吻他的動作,眨了眨眼,似乎在無聲回應。

燕南還想問他是用了什麽法子,為何要這麽做,喉頭卻哽着一口氣,緊緊盯着他依舊俊朗的眉眼。

顧靖淵眉骨深邃,就算擁有極其濃長的眼睫,也讓人生不起冒犯之意,反而會被他時時刻刻蹙着的眉尖和嚴苛目光吓到。

燕南看了許久,顧靖淵也沒有吻下去,直到他起身,燕南都沒有挪開視線。

從那日後,他不再抗拒吃藥,但也沒有好轉,反而一天天消瘦下去,顧以修哄着他吃多少,他便要吐出來多少。

等下一次再見時,他不再用那種含怨帶嗔的神情看着他,像是突然醒悟一般,平靜而疏離。

顧靖淵想摸摸他的頭發,被他偏頭躲過。

躺了多日的小夫人消瘦許多,好不容易吃出的一些軟肉全數消了下去,下巴尖尖鎖骨也支棱,戳在手心讓人生出一種一把就能捏碎的脆弱。

顧以修替他擦身時心疼地拂過凸起的肋骨,在他心口小心翼翼地親吻。燕南沒有反應,他愣愣地看着窗外月光,像個安靜漂亮的娃娃。

顧靖淵再次來看他時,叫了一聲夫人,而後沉默地站在遠處。

燕南轉了轉淺栗色的漂亮眼珠,似乎是想說些什麽。

顧靖淵靠近,便聽到他清清脆脆的一聲“爹爹”。

“你——”

燕南邊咳邊笑,打斷了他的話: “我難道不該這樣叫您?”

顧靖淵無言。

燕南想起的越多便越不想見顧靖淵,不是從前撒嬌賭氣一般的不願見,而是見到他會轉頭無視,親也沒有反應,說話也不再回應。

他的記憶碎成一截又一截,時而清晰時而混沌,身體好些時可以去氣顧靖淵,渾渾噩噩時便什麽都混作一團。

“哥哥,我想我娘……”

燕南又吐過一次,面色蒼白,虛弱地躺在床上。

他伸出的手骨棱棱地分明,腕子上扣着一只玉镯,竟像是不堪重負一樣,吃力地拽着顧以修的衣袖晃了晃。

顧以修半蹲在床邊,握着他的手捂熱了,不舍地塞回被子裏。

小燕兒不記得,自己的娘親早就去世了,好不容易才長到十幾歲,遇見了他。

“好,燕兒,你再等等,我這就叫你家人來看你。”

“嗯,謝謝。”

燕南眼皮子越發沉,睡着前努力睜眼看他,模模糊糊看了個大概,也就心滿意足,自然沒注意到顧以修通紅的眼眶。

他拉下幔帳,隔開一方溫柔夢境。而後對坐在桌邊的男人說: “林嬷住在城南,您可以去看看。”

顧以修仰着頭用力眨眼睛,而後笑了笑,自嘲般低聲說: “我真不願他喜歡你,”

“二願妾身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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