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四十五

齊悅懷孕已經快十四周左右了, 而醫生也囑咐她在十四周前後去做B超, 原本她是打算自己去的，但也不知道沈穆深從哪裏聽到了風聲, 知道齊悅要去産檢, 就在前一天晚上問了齊悅。

“聽宋秘書說公司年底會非常的忙，如果忙的話，就不用勉強，我自己過去就好了。”齊悅倦在沙發上剪腳趾甲，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 與電話另一邊的沈穆深說。

神同步的是, 沈穆深接電話的姿勢和齊悅一樣，只不過并非在沙發上剪指甲，而是在辦公室簽着文件。

确實, 到了年底, 很多的合同需要經過他審查, 再次簽字, 再上交到上一個部門來核對，所以要看，要簽的文件高高疊起，剛簽完又會有新的過來。

“一個上午的時間還是騰地出來的。”

“如果你要看孩子的片子的話, 做完B超，報告出來之後我拍照發給你。”

沈穆深沉默, 難道齊悅認為她陪她去醫院, 就是為了看B超的報告嗎？

“你看怎麽樣？”齊悅問。

“不怎麽樣, 明天早上幾點的預約？”沈穆深想都沒想就直接回答齊悅。

“……九點半。”她這不是擔心他忙不過來麽。

“那八點四十出門，有說要做多久嗎？”

“我在網上查了一下，說大概幾分鐘，片子出來，也就半個小時。”

沈穆深快速的打開了電腦，看了行程表，明天早上的八點到十一點的這個時間段沒有安排事情，就說了聲“ok。”

商量好了行程，齊悅放下了指甲鉗，托住了手機，拿到眼前看了一眼。

“都快九點了，還在辦公室？”沈穆深沒有直接過來和她說，那麽就說明他還沒有回到家。

沈穆深擡眸看了眼桌子上，目測有兩個厘米高的文件，淡淡的說：“很快就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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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的能力，應該能在一個小時內全部看完。

“今晚劉阿姨熬了骨頭湯，還有很多，一會我把湯端到你家裏面，你回來的時候，你熱一下喝了。”雖然不知道以前沈穆深是怎麽瘋狂加班的，但就最近這一段時間來說，齊悅就已經覺得夠瘋狂的了。

她是晚上十點左右睡覺的，而睡覺前，她會從貓眼看向對面，如果有人的話，門縫下面會有微弱的等過灑出來，但這兩個星期，入睡之前，都沒有看到過一次是亮過的，

天天這麽熬法，現在可能沒有出現什麽大問題，但是身體遲早會熬壞的。

“好，我一會回去喝。”

“那你別太勞累了。”

電話那邊忽然靜了一下，随即傳出沈穆深那聲線略微低沉的笑聲：“齊悅，你知道你像什麽嗎？”

齊悅微愣：“我像什麽？”

“像……”沈穆深略一沉吟:“在家等着丈夫回家的妻子。”

丈夫……

妻子……

這話落在齊悅的耳裏，令齊悅心弦倏然地一顫，有一點說不清楚的感覺在心底冒芽，但很快齊悅把這點說不清楚的感覺壓了下去。

很理智的把沈穆深這話屏除出腦海，不悅地說：“我只是關心你，既然你這麽喜歡調侃我，你還是繼續加班，加到明天上我也不會多關心你。”

聽得出齊悅語氣中的認真，沈穆深的笑意淡去。

齊悅有些地方上面對他雖然沒有防備心，但是在一旦觸碰到兩人的關系上，不管是不是玩笑，都很嚴肅很戒備，感覺她現在只把他當成一個靠譜的朋友。

靠譜的朋友。

心情煩躁。

誰想要這種朋友關系？

起碼沈穆深不想要，但也知道對症下藥，有的病症需要下猛藥，但有的病症，猛藥只會适得其反，只适合循環漸進，用藥性溫和的藥慢慢根治。

“我不打擾你工作了，挂了。”齊悅悶悶的挂了電話。

聽到嘟嘟的聲音，沈穆深把手機從脖子上拿了下來，皺眉看着手機屏幕，随後目光落在桌面上剩下的文件上。

略有所思。

沈穆深一向來都是今日的事情今日就回做完，絕對不會拖到明天，只是，他今天還真的想拖到明天了，一點工作的欲望都沒有。

把面前簽完字的文件阖了起來，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拿起外套就走出辦公室。

九點左右，還有很多人在加班，沈穆深雙手插着褲兜嗎，站在辦公室的門口外看着一個個都已經無精打采的員工。

看了大概有一分鐘左右，宋秘書湊過來，問：“副總，你在看什麽？”

沈穆深的目光沒有移動，說：“你讓他們今晚就先下班，沒做完的事情明天就做。”

宋秘書眼中露出了詫異。

“還有，明天早上我陪齊悅做産檢，大概十一點才能回到公司，有什麽事情，你就先處理。”

“好。”原來是因為齊小姐啊……

宋秘書瞬間明白，所以他的上司在這一兩個月的時間裏面才有這麽大的改變，不再像一個工作機器一樣，知道勞逸結合了，也知道體恤員工了，是齊小姐的原因。

那麽可以說上司這些改變都是齊小姐的功勞。

齊小姐和副總要是還能湊在一塊，他們這些員工準會叩拜老板娘。

“那副總你呢？”

沈穆深看向宋秘書。

“難道宋秘書覺得我不是會疲勞的人，而是不會疲勞的神嗎？”

這一句略微譏諷的話，宋秘書居然還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認真的說：“副總在我眼中，形象高大如神。”

簡直就是一本正經的在胡說八道。

沈穆深：“……你可以滾了。”

宋秘書立馬轉身，但心說：副總你以前可不就是一個自己成了神的男人嘛，同時還想把一衆員工打造成天兵天将的上神。

……………

去醫院的這天，天氣不太好，天黑沉沉的，還下起了蒙蒙的小雨，冬天冷風細雨，是最冷的天氣。

齊悅從家裏出來，沈穆深穿着深灰色的大衣，雙手插着口袋站在走廊中。

錯開了高峰期，再加上本來就是去以前沈穆深海灣別墅的公寓，所以從家裏到醫院，不過是十幾分鐘的車程。

做B超之前，齊悅換了醫院的衣服，而做B超的時候，沈穆深也在，所以在醫生讓齊悅把衣服撩起來，露出腹部的時候

，齊悅帶着尴尬的目光看向沈穆深。

那意思非常的明白——要不你出去一下？

但卻發現沈穆深一臉的淡定，坐到了一旁的陪護椅上，還和她對視了一眼，似乎把她眼神中的尴尬當成了擔心，還大發善心的安慰她：“只是做個簡單的B超，什麽都不用擔心。”

……

齊悅：沈穆深，你看着我的目光像是擔心的目光嗎？！

醫生催促：“把衣服撩上去，不然做不了。”

做B超的是一位女醫生，因為齊悅的身份，所以不僅醫院是沈家做安排，就是醫生也是沈家的安排，顯然眼前的女醫生，也算是沈家的小眼線，所以齊悅把想讓沈穆深出外面等着的所有話都吞回了肚子裏。

眼一閉，把身上較為寬松的衣服撩了上去，露出了腹部，耳朵赧紅。

齊悅大概是比較晚才顯懷的孕婦，四個月左右，小腹還沒有明顯的變化，就是腰圍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樣，給沈穆深一種稍微用力就會折斷的錯覺。

目光在齊悅的腰部掃了一眼，雖然有所變化，但還是覺得弱不禁風。

目光略暗。

除了腰細，還有就是皮膚……真的白皙細膩，讓人有一種想要伸出手去撫.摸的沖動。

産生這種沖動的人，強性壓制自己移開帶着灼熱的視線，看向什麽圖像都沒有的電腦屏幕。

感覺到了腹部上傳來的冰涼，齊悅還是睜開了眼睛，只是避開了沈穆深。

電腦上顯示出的圖像，孩子已經可以看出大概的輪廓了，由女醫生溫和的告訴他們，哪裏是孩子的頭部，小手小腳。

雖然不是很清晰，但還是讓人感覺到非常的神奇。

這是齊悅懷孕這麽久以來，第一次有了真實的感覺，她的肚子裏面有一個小家夥了。

心情難以形容的愉悅，又覺得神奇，又覺得興奮，還有大概六個月，這個小家夥就要從肚子裏面出來了。

沈穆深的目光看着上面的影像，雖然沒看出什麽來，但眼中好像也帶了一絲讓人不易察覺到的笑意。

短短的幾分鐘，就已經做好了，只需要等二十分鐘左右，結果就會出來。

兩個人在醫院的走廊中等候，靜坐半響，齊悅因為剛剛的尴尬，不知道要說什麽。

還是沈穆深先出聲了，他問：“心情如何？”

避開了讓人略尴尬的話題，齊悅想到了剛剛自己所看到的，嘴角微揚。

“很神奇的感覺，小家夥在肚子裏面手腳都長出來了，覺得不可思議。”

齊悅的語氣，無疑是興奮的。

沈穆深淡淡的笑了笑。

“有一點，我想和你說清楚，說清楚只是不想讓你誤會。”

齊悅聞言，擡起不解的目光看向他。

“什麽事？”

“我之前說過我不喜歡孩子的事情，你記得？”

齊悅點頭，何止記得，簡直印象深刻。

“我并不是不喜歡孩子，當然，也談不上喜歡，只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對待那些睜着一雙無辜大眼看着自己的孩子，畢竟我的童年和他們不太一樣。”

齊悅的愉悅的臉色也逐漸淡了下來，沈穆深的童年，她雖然不知道是怎麽樣的，但起碼她猜得出來，一定是不愉快的童年。

“對于未知的東西，我會選擇性的去挑戰，所以小孩子這種未知生物，我選擇避開。”

就是選擇都那麽的任性，還真是沈穆深的作風。

“但對于我和你的這個孩子，我會慢慢的去了解……為了避免我自己成為我最厭惡的那個人。”

沈穆深口中的這個人，無疑就是他的父親。

齊悅不知道怎麽安慰沈穆深，但卻知道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如果強行安慰，他會用他強大的語言能力說得你明白自己到底有多此一舉。

氣氛一度低沉，片刻以後，沈穆深轉頭看向齊悅，目光帶着質疑。

“為什麽不說點安慰人的話？不是說孕婦會多愁傷感的麽？”

……

齊悅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了解到的是個假的沈穆深。

但齊悅還是伸出手，把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沈穆深擡眸看着齊悅，黑色的眼眸中，深沉如海。

擡手，把齊悅的手拉了下來，握在手中，齊悅被沈穆深的動作弄得一愣。

“從小到大，好像還沒有過主動去拉過別人的手的想法。”

齊悅默，要不就讓他拉一下得了？

靜靜地握着，原本冰涼涼的手都被握得暖暖和和的。

手握着手，是親密的動作，也讓齊悅逐漸的不自在。

過了良久，齊悅琢磨着該怎麽樣把自己的手從沈穆深手中抽出來的時候，他像是感覺到了一樣，先一步松開了手。

恰巧這時候護士通知他們，說報告出來了，也化解了這種帶着微微異樣安靜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