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發燒
江寓聲拿着門把手沉默了幾秒。
身後的歲妄笑得有些站不住了,他後退一步坐在床上,兩條腿一甩一甩地望着江寓聲無聲地笑着。
江寓聲回過頭時,一瞬間恍若看到了一只偷腥成功的貓兒,正一邊舔着自己的爪子一邊偷笑。
他嘆了口氣,随手将門把手放在一旁,向歲妄走去。
“行了,別笑了,既然都被關在這裏了,那總要把正事幹了。”江寓聲隔空沖歲妄招招手,示意他把手攤開好上藥。
歲妄嘴角的笑容倏然消失了。
他搖搖頭,直接向旁邊躲去:“不用處理,我已經用布包紮了,沒事...”
“砰”的一聲,江寓聲直接将碘酒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你跑啊,這個房車就這麽點大,要不我先帶歲老師轉一圈,看看能躲到哪裏。”江寓聲聲音帶笑,雙眼卻緊緊盯着面前神情緊繃的人。
歲妄扶着床旁的桌子後退一步,嘴角微微抿起。江寓聲說的沒錯,這個房車一共就這麽一點地方,他就算躲的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
“歲老師為什麽這麽不願意好好處理傷口呢,上次在醫院也是這樣。”江寓聲的語調輕快,仿佛在詢問一個有趣的故事般,“難道是因為...”
歲妄的心又一次吊了起來,江寓聲腦子十分聰明,這幾天他在他面前露出的不必要的破綻實在是太多了,難保江寓聲不會猜出來什麽。
他緊張地等着江寓聲話語中的下文,但對面的人卻再次語調一轉,只擡手揚了揚手中的碘酒,動作中的話語不言而喻。
“...能不能,我自己塗。”歲妄咬了咬牙,低聲問道。
江寓聲垂眸看了他一眼。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歲老師是右利手吧。”江寓聲低笑了一聲,望着歲妄輕微顫抖的左手,“我這個碘酒是含有酒精刺激的,歲老師用左手塗本來就不方便,到時候一疼手再一抖,碘酒如果撒一地...”
江寓聲一邊說一邊笑着攤了下手,“可還是我自己收拾。”
歲妄嘴角抽了一下,他沒有再說話,直接上手就來夠江寓聲手裏的碘酒。
江寓聲比歲妄要高上半個頭,他将手完全舉起來的高度恰好比歲妄伸直手臂要高上一個手掌,如果歲妄想要拿到那瓶碘酒,勢必就要碰到他的手臂。
江寓聲笑着背靠牆壁站在原地,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歲妄,似乎篤定了對面的人只能乖乖任由自己給他上藥。
但歲妄壓根沒有想這麽多。
他同江寓聲争奪了半晌,已經滿心煩躁,對面的人還十分惬意地靠在原地,激起了歲妄沉寂已久的好勝之心。
歲妄微微眯了眯眼,不着痕跡地活動了一下手指。
面前原本站着都勉強的人腳下突然動了,江寓聲的視線移向歲妄的腳,只見歲妄重心左偏,似乎是向直接向他拿着碘酒的左手沖去。
江寓聲心中暗暗好笑,他在頭頂将碘酒倒了個手,在歲妄沖過來之前換到了右手上面。
但歲妄也變了。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江寓聲便看到原本沖着左邊去的人倏忽間移到了右邊。
他神情一愣,還沒來得及再做反應,便見歲妄突然沖他微微一笑,緊接着借着旁邊的櫃子騰空躍起,幹幹淨淨地奪走了他手中的碘酒。
“拿到了。”
歲妄的聲音有些微微帶喘,體力的透支讓他此時眼前的景象都有些微微眩暈。
但他依舊面無表情地沖江寓聲晃了下手上的碘酒,閉了下眼躲過眼前的暈眩後,直接打開瓶蓋迅速而熟練地塗抹了起來。
江寓聲驚訝的神色慢慢收斂,一言不發地望着歲妄認真地塗抹傷口。
但看着看着,江寓聲的眉頭再次慢慢皺了起來。
拍刑偵片免不了打戲,磕磕碰碰都屬常态,這瓶碘酒江寓聲自己也用過,酒精刺激很強,塗到傷口上有種針紮般的疼。
原本按照他之前沒說完的那句話,是認為歲妄一直不願意處理傷口,是“——因為怕疼”。
但歲妄的表情很是平靜。
瓷片劃破的傷口面積很大,歲妄拿着浸透了碘酒的棉球一下下地塗着,指尖都沒有顫抖半分,神色間似乎有一種...習以為常。
——他到底是個什麽人。
江寓聲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但他面色不顯,只慢慢走到歲妄身邊坐下。
“我自己塗完了,不用你幫忙。”
歲妄眼前的視線依舊有些模糊。
他有些聽不清周圍的腳步聲,以為江寓聲還是想過來幫他塗藥,趕忙将身子又側了側,在自己沒有意識到時,完全将後背露給了江寓聲,低低地說道。
“我沒想幫忙。”江寓聲聞言失笑。
他坐在歲妄身後,望着人如警惕的貓兒般塗一下回頭警惕地瞥一眼自己,沒忍住又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歲妄有些不滿地轉過頭嘟囔道。
他不明今天自己為什麽這麽情緒化,明明按照之前給自己定的規矩,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應該盡力收斂的。
“沒什麽,覺得你很有意思。”江寓聲望着歲妄因為方才的一番運動而微紅的雙頰,嘴角的笑意又擴大了幾分,“像貓一樣...我開始還以為你會怕疼呢。”
“我才不怕疼,”歲妄沒忍住撇了撇嘴,“我疼痛阈值很高。”
他将碘伏的蓋子合好,拿在手裏無意識地把玩。
“這種...在我眼裏根本就不算受傷,頂多纏個繃帶,放一放自己就好了。”
他轉頭望了江寓聲一樣,突然勾起唇角笑了一聲:“也就是...你們,才會覺得這種傷口都值得被關注,才會叫嚣着一定要處理。”
江寓聲:“???”
他感覺自己莫名其妙就被扣了一頂帽子,甚至針對現在娛樂圈的亂象,他竟然有一種...有理說不清的感覺。
“我之前有一次拍下水的戲,底下需要放一些道具,我要潛下去在道具中完成拍攝。”江寓聲沒有直接反駁歲妄,他突然開口,平靜地描述着自己之前的一次拍戲的經歷。
“但是當時的道具組沒有将道具固定牢固。我剛潛下去,原本應該待在水底的道具突然浮了上來,我來不及躲避,大腿上直接被劃了一個大口子。”
歲妄停止了把玩手中的碘酒,他将視線移了過來,只見江寓聲用手随意比劃了一下傷口的長度。
“從大拇指到食指尖,這麽長一道口子。但我當時什麽也沒說。”江寓聲笑了笑,“我只說沒有碰到,一直等到五六個小時這場戲拍完之後,才自己拿了醫療箱準備處理。”
江寓聲說到這裏,又無奈地攤了一下手:“當然,最後發現需要縫針,這才不得不告訴導演前往醫院。”
“這瓶碘酒是我姐姐給我準備的。”江寓聲一邊說,一邊又擡手指了一下旁邊的床頭櫃。“還有那裏面的醫療箱,都是她特意叮囑我帶上的。”
江寓聲轉過頭,望着神色複雜的歲妄,微微嘆了口氣:“我們自己可能不在意這些小傷口,但身邊總會有人會在意的。所以...我想讓他們安心。”
歲妄張了張口想要反駁,但他臨開口的那一剎那,他又覺得很累,最終到底什麽也沒有說。
可是他的手指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指間夾着的碘酒“啪嗒”一聲,直接掉到了地上。
歲妄垂了垂眼,撐着床蹲下身,伸手去夠不遠處的碘酒。
但似乎是剛才的動作爆發消耗了他太多力氣,歲妄的眼前突然一黑,他撐着床旁的手直接一軟,猝不及防地跪到了地上。
“歲妄!”
旁邊江寓聲模模糊糊的聲音傳來,仿佛是隔了許久才傳到他耳中。
歲妄張開嘴低低地喘息了幾聲,他想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但不光手腳發軟,連臉頰也越來越燙。
歲妄幹脆直接坐到地上,背靠着身後的床擋,垂着頭急促地喘息着。
旁邊似乎有一個陰影正在靠近,歲妄有些不耐煩地偏了下頭,想躲過那人的接近。
但江寓聲直接毫不留情地按下他的手臂,隔着衣袖将手掌貼到了他的額頭上。
“歲妄,你在發燒。”
江寓聲望着歲妄茫然的雙眼,這才意識到之前他看到的歲妄兩頰的緋紅不全是因為劇烈運動。
“你先起來,在床上躺一會兒,我去給你找體溫計,然後沖退燒藥。”
江寓聲一邊說一邊想要扶歲妄起身,但地上的人似乎甚至恢複了一點清明,他再次敏捷地躲開江寓聲的手,向旁邊挪了挪,蜷縮到了床頭櫃旁白。
“不要,我在這休息一會兒就好。”歲妄似乎有些冷了,他輕輕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低聲喃喃道。
“你身體怎麽這麽差?這一周暈倒,受傷,發燒全都集齊了。”發燒的人脾氣不能以常理論之,江寓聲嘆了口氣,無奈地蹲在歲妄身邊望着倔強的人。
歲妄微微扯了扯嘴角。
之前路上被江寓聲不遠不近地釣着消耗體力,會議上和副編劇對峙神情又緊繃了起來,剛才還在房車內和江寓聲鬧了這麽久。
歲妄覺得,自己的身體如果沒有任何抗議,那才真的意外。
“我命不好吧大概...不過這周是被你氣的。”
歲妄最後回答道。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多年之後,兩人再次被關進房車中。
江:行了,咱們把正事辦了吧。
歲:(警惕)什麽正事?
江:(輕笑)反正不是以前那個。
晚上有二更,啾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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