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債主

江寓聲的微信昵稱，就是他名字最後一個字“聲”的英文，“Voice”。

而歲妄的微信昵稱，是很簡簡單單的數字“一十二”。

此時他盯着和Cr.的微信聊天界面，上面赫然顯示着三句對話。

【Cr.：你永遠也別想再回來了。】

【一十二：憑？】

回完這句話後，對面的人許久都沒有回話，直到剛剛歲妄睡醒前半個小時，才突然回了一句——

【Cr.：想通了？】

明明只是簡簡單單的白底黑字，歲妄卻莫名其妙地，仿佛聽到了那人帶着邪氣的笑意。

歲妄緩緩閉了閉眼。

他的指尖從鍵盤上劃過又縮回，猶豫了許久，都沒有打出一個字來。

歲妄眉頭微微蹙了蹙。

他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不冷靜。

歲妄深吸一口氣，他拿着手機的一只手緩緩垂落，另一只手的拇指指甲扣在食指指腹上，些微用力，指甲陷入柔軟的指腹中，帶來輕微的刺痛感。

叮鈴鈴——

但還未等歲妄緩過一口氣，他握在手中的手機忽然一顫，緊接着瘋狂地響了起來。

歲妄渾身不由自主地一抖，他倏然擡起手機，微信聊天界面上赫然顯示着“Cr.”幾個字。

陷入指腹的指甲尖倏然一劃，在蔥白的指尖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紅痕。

歲妄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機屏幕。

明明他的神色沒有一絲改變，但若江寓聲此刻站在歲妄身邊，一定能夠發現，歲妄的指甲不知何時又移動到了右手的傷口處，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掐按着右手的傷處，鮮血瞬間從白色的繃帶處蜿蜒出來。

——恐懼，激動，憤怒....許許多多的情緒混雜在一起，甚至連歲妄都說不清，到底哪一種情緒占有的分量更重。

他閉了閉眼，倏然擡起手迅速按下了接通鍵。

電話兩頭的人都沒着急立刻開口說話。

電話那頭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歲妄屏息凝神，過了許久，才終于聽到對面的那人發出了一聲呲笑。

歲妄手腕一顫。

對面那人的聲音帶着沙啞，他發出的笑聲并不似江寓聲那種明淨的輕笑，相反，他語調古怪，莫名便給人一種陰邪之感。

“....怎麽突然想通了？”

對面的人一開口，嗓音果然仿佛被煙熏過般，帶着說不出的難聽與詭異。

“兩年了，我每個星期都給你發一次消息，你從來都沒有回過。”

對面的人拿着電話起身走到窗邊，他指間夾着一枚硬幣，一邊漫不經心地把玩着，一邊笑着說道。

“怎麽上個月，剛剛見到你的恩師，就有這麽大的底氣了？”

在指尖穿梭的硬幣倏然一停，對面那人神色陰沉下來，沖着電話那頭的歲妄低吼道：“我告訴你，別做夢了。”

“你是不可能回來的，忘忘。”

歲妄閉了閉眼。

——忘忘。

真是熟悉又陌生的一個名字，已經許久許久，都沒有人這麽叫過了。

——忘忘。

——不許這麽叫我。

——誰叫你“歲妄”了，我叫的是“忘”，忘記的那個忘。

——？

——你記憶力這麽好，簡直算得上是過目不忘，我考試總考不過你。

——...所以呢？

——我給你改一個專屬名字，“忘忘，忘忘”，說不定叫多了，潛意識裏潛移默化，我就能比你考的高了。

——...無聊。

但其實潛意識真的很有用。

歲妄睜着雙眼，眼神空洞地注視着前方飄浮的塵埃。

那些知識他倒是并沒有忘記，但那些年和對面那人相處的所有回憶，他已經忘記的...差不多了。

“憑什麽不可能？”

歲妄終于開口，他從昏睡中醒來後便一直滴水未沾，此時剛一開口，便被喉嚨間的刺痛惹得皺了皺眉。

對面的人愣了一瞬，發出了一聲低促的笑聲。

歲妄沒有再說話，他聽着對面的人笑聲越來越激烈，直至恍若癫狂般大笑出聲，才面無表情地擡起手，将聽筒從自己耳邊拿遠了片刻。

“哈哈哈哈哈哈...忘忘，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你怎麽還是這麽天真啊。”

“我原本以為，你這兩年間銷聲匿跡，是終于有了一些長進，知道以卵擊石并不可取，沒想到啊...”

對面那人話音一轉：“你還是這麽不自量力...但老師那個老古板，不可能給你帶來這麽大的轉變。”

那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是椅子被拉動的聲音。

“不如我們來看看，是什麽讓我們的忘忘突然間...又天真了起來呢。”

歲妄的神色突然凝重起來。

他擡手将手機移回自己身邊，手指直接按向挂斷鍵，，但詭異的是，手機屏幕仿佛被控制了一般，無論怎麽按都無法挂斷電話。

“從我的手機裏滾出去！”歲妄倏然擡眼，神色間終于有了一絲怒意。

但對面那人卻似乎覺得更有趣了一般，他“噼裏啪啦”地敲擊着鍵盤，嘴裏時不時地發出“啧啧啧”的聲音。

“啧啧，忘忘，你的微信聯系人可真少啊，老師一個，我一個，還有個什麽‘鄭大才子’——這什麽破導演。還有三個人是誰我看看...”

“Cr.！”

歲妄手指“砰”地一聲砸向旁邊的牆壁。

他深吸一口氣突然倏然站起身，連外套都沒有拿，直接頂着寒風從房車內疾步走了出去。

“咦，忘忘還新加了一個人啊？”

對面被歲妄稱之為的Cr.的人突然好奇地問了一句，歲妄眼睜睜地看着手機自己打開了微信聊天界面，點進了江寓聲給他發的那幾條消息。

“‘藥記得喝’‘這回可不許賴我’...忘忘，這是誰啊？”

歲妄能夠感到，對面那人的聲音慢慢變了味道，由原本的漫不經心透露出些許不明所以的怒氣來。

Cr.見歲妄依舊不答，低低地呲笑了一聲，開口直接威脅道：“忘忘，我想你最好還是跟我說實話。你也知道我要是被逼急了，可能幹出什麽事情來。”

“告訴我，這個人是誰？”

砰——

歲妄一把推開自己酒店的房門，臉頰和指尖都被凍的青白。

歲妄怕冷，按照江寓聲的說話，歲妄平常出門前都會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如同嬌矜的貓兒般，慵懶而倦怠地一層層将自己打理好。

但此時他卻顧不了這許多了。

“他是——”

歲妄喘了口氣，他撲到自己的床頭櫃旁，猛然打開抽屜，一股腦地将裏面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

“他是，我的債主。”

叮——

原本攥在指尖的硬幣倏然掉落在地上，Cr.在那邊微微蹙眉，神色間流露出些許愕然與複雜。

歲妄終于從一堆東西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物品。

他将手機放到床榻上，他撬開手機的後殼，一邊低低地喘息着一邊對着電話那頭說了最後一句話。

“我欠他錢。”

啪——

手機終于被強制關機，歲妄的身子驟然失力跌坐在地上，但他來不及休息，擡手咬牙拿過手機，将剛剛翻找出來的東西裝到了手機背面。

“當，當。”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敲門聲，歲妄猛得回過頭，只見江寓聲拿着他的外套站在門口，正神色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你...”歲妄蹙眉，但他話還沒說完，便聽對面一向涵養極高的江寓聲難得突然開口，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你的外套落在我那裏了，給你送過來。”江寓聲也不走進房間來，只一邊說一邊将外套搭在了門口的架子上。

歲妄蹙眉望着門口說完話依舊站着不動的人，果不其然見江寓聲抱着手臂輕輕點了點手指，意味不明地開口道：“歲老師剛剛說，我是你的...債主？”

“嗯。”歲妄急于去趕緊給手機裝個屏蔽器，好阻止Cr.繼續偷窺。他敷衍地點點頭，又直接轉過了身。

“醫院的醫藥費我一直沒有給你，但我現在...還還不起。等我之後...”

“所以，”江寓聲第二次突然開口，再次打斷了歲妄的話，“你之前加我就是為了...還錢？”

歲妄終于遲鈍地聽出了江寓聲語調的奇異，他奇怪地轉過頭去，望着一直站在門口半步都不肯踏入房間的人：“嗯...不然呢？”

門口的人沒有立刻接話。

江寓聲閉了閉眼，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明明按照歲妄的性子，在看到他找導演要自己微信時就意識到，歲妄找自己一定是因為什麽正經事的。

但真正聽到原因後，心中莫名其妙地竟然有些...

江寓聲心情越複雜嘴角的笑意反而越大，他沒有再說什麽，只終于擡腳，走進了歲妄的房間。

“沒什麽，歲老師怎麽又坐在地上了？剛才在和誰打電話呢？”

歲妄将手機後殼按回去，半側過身擋住江寓聲的視線。

他打開微信界面，一邊思索一邊含糊地應了一句。

Cr.雖然現在已經不能遠程監控他的手機了，但他剛剛看到了自己給江寓聲的備注，以防萬一還是稍微改動一下比較好。

歲妄指尖蹭着旁邊的床單，像貓兒磨爪子般一下一下地揪着。

他望着江寓聲大狗的頭像，手指尖倏然動了動。

等江寓聲走近時便隐隐約約瞥到，不知道歲妄給誰備注的害人精後面，多了一個“狗”的标志。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Cr.：忘忘。

江：汪汪！

晚上二更！快來評論區找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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