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遛狗

江寓聲和陸和教授回到病房時，歲妄依舊在熟睡。

下午的陽光投映到病房的床單上，有一種老舊貓窩般溫暖舒适的感覺。

江寓聲猶豫了一下，他沒有再繼續上前，而是慢慢停下腳步站在原地。

他望着身後的陸和教授慢慢走上前，揉了揉歲妄的腦袋。

“妄妄，醒醒，咱們回家了。”陸和教授收起了虛假的狐貍笑，他用胖乎乎的爪子拍了拍歲小貓的臉。

歲小貓被自家老師扶着坐起身，他的神色懵懵懂懂，像極了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奶貓，一覺醒來不知所措的模樣。

江寓聲大概猜到，歲妄身體不好，有時睡醒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緩神。

但這并不妨礙江大狗的爪子不自覺的收縮了一下。

——撸貓的DNA又動了。

但歲妄迷茫的表情并沒有維持多久，他深吸一口氣揉了揉眉心，神色又逐漸恢複了清冷。

“行了，回老師家再去睡。”陸和教授叫人起床的任務完成，臉上又恢複了笑眯眯的模樣，他溜溜達達地走向外面，“剛好你師母這幾天也總念叨你，回家去....”

“老師。”陸和教授的話還沒有說完，坐在床上的歲妄卻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般，開口低聲打斷了他的話。

“我現在還不能跟您回去。”

病房裏倏然一靜。

陸和教授胖乎乎的身影一頓，他迅速轉過頭，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能告訴老師，為什麽嗎？”

“我......”歲妄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他剛剛是突然想起，昏迷前和Cr.的那通電話。

歲妄對Cr.很是了解，這個人手段很辣又智商過人。如果真的想要阻止Cr.對江寓聲不利，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此期間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

但Cr.的事情不能讓江寓聲和陸和教授中的任何一個人知曉。

歲妄望了一眼旁邊的江寓聲，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怎樣解釋。

——沒承想陸和教授卻誤會了歲妄的這一眼。

“這就是你不願意跟老師回家的原因？”陸和教授後退一步，神色間滿是難以置信。

“不是，老師，您聽我跟您解釋....”歲妄不太明白自家老師到底想到了什麽，但他看着陸和教授的神色心中警鈴大作，匆忙開口道。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的陸和教授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

“難怪他對你手腕上有幾顆小痣都了解的那麽清楚...”陸和教授越看越覺得事情就是自己想的那樣。

歲妄：“？？？”

一輩子沒怎麽在網上沖過浪的陸和教授悲憤異常，他難得想起平常上課時學生們說的話，直接脫口而出道：“江影帝您真的是...太狗了。”

被師徒倆同時認定為“狗”的江寓聲：“......”

江寓聲嘴角抽了抽，他趕忙開口，試圖挽回越來越混亂的局面：“不是，陸教授，您誤會了，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周，歲歲的意思可能是....”

但江寓聲也不知道歲妄到底是什麽意思，他求助般地望向歲妄示意他趕緊接下去。

可惜歲妄沉浸在剛剛陸和教授說的有關“自己手腕”的震驚中，一時之間沒空搭理試圖救場的江寓聲。

——這在陸和教授看來就更可疑了。

“妄妄，你睡覺之前還讓老師帶你回家呢，這只大狗有什麽好的，你喜歡....回家老師給你養一只。”

絕望的胖狐貍收起滿心的崩潰，他上前一步捏住歲小貓的後脖頸，試圖将他誘拐回家。

但被捏住的歲小貓卻滿臉茫然。

“我讓老師帶我回家？我怎麽，完全不記得了......”歲妄茫然地轉過頭，神色間滿是不解，“我睡覺之前什麽也沒說啊...”

“妄妄，你明明……都答應跟老師回家了。”陸和教授沒想到自己乖乖的小徒弟竟然學壞了，他又追問了一遍，但歲妄神色依舊茫然，似乎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這些話。

旁邊一直觀察着歲妄反應的江寓聲突然皺了一下眉。

——他們兩人最初起的争端，也是因為歲妄不記得自己“答應把手機給江寓聲”。

江寓聲指尖在旁邊的桌子上輕輕點了點。

他剛剛也聽到了歲妄和陸和教授關于回家的這番話語，歲妄确實是親口答應“要跟陸教授回家”，但此時歲妄認真否認的樣子也不似作僞。

江寓聲眉心輕輕動了動，他上前一步站到悲傷的老狐貍和茫然的歲小貓之間，剛想說什麽，門口一陣歡快的敲門聲卻直接制止了他的話語。

“江哥，那件外套我給你找回來了！”

劉助理興沖沖地推門而入，迅速開口說道，“我完全複述了江哥你跟我形容的這件外套的特征：‘裹過歲老師’‘被歲老師一直穿在身上’。”

“飯店老板說這些都符合，就是你叮囑我一定要找回來的那件....”

劉助理的話音慢慢弱了下了下去，他有些瞠目結舌地看着面前複雜的場景——

歲妄半跪在床上神色焦急，陸和教授站在床的旁邊表情悲憤，而江寓聲正站在兩人中間，好巧不巧正轉過身面對着歲妄。

劉助理腦子一抽，脫口問出一句話來：“江哥你...別離那麽近，擋住陸教授看歲老師的視線了。”

江寓聲慢慢地轉過身，嘴角一貫的笑容此時有些咬牙切齒：“....謝謝你提醒，我還真沒注意到。”

而一旁的陸和教授終于徹底崩潰了。

老狐貍後退一步，回頭看看劉助理手裏的不知何時“裹過歲妄”的外套，又看着對面兩個表情狀似“無辜”的人，胖乎乎的狐貍爪子都滄桑了起來。

“才認識幾天....”陸和教授咬牙後退一步，直接轉身向外走去，“這幾天……認識的可真好！”

“老師！”歲妄心中一急，他有些踉跄地從床上下來想去追，卻是腳下直接一軟，被江寓聲眼疾手快地接住。

而醫院的走廊內，傳來陸教授即便傷心欲絕，依舊不忘關心徒弟的聲音：“妄妄你不許來追我，給我回床上坐着去！別以為我不看就不知道，你又光着腳下地了！”

被江寓聲胳膊攔着的人安靜了兩秒。

他閉了閉眼，緊接着一把推開江寓聲，慢慢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江寓聲感到，這一次，歲妄似乎沒有那麽排斥自己的觸碰了。

他望着垂着頭的歲小貓，下意識地輕聲開口安慰道：“陸教授這次只是有些誤會了，等他自己回去慢慢想明白，下一次見面就好解釋了。”

歲妄擡起頭幽幽地望了一眼站着說話不腰疼的人，沒忍住揉了揉眉心。

“你把外套拿回來做什麽？”歲妄糟心地瞥了一眼門口手足無措的劉助理，撇過臉冷冷地道，“當時不撿，有本事永遠別撿。”

江寓聲口是心非：“我的東西永遠都是我的。我拿回去裹我家貓不行嗎？或者萬一哪天，又有一只貓跟我喊冷呢？”

歲妄：“......”

“行了，別扯那些沒用的了。”歲妄嘆了口氣，聲音又恢複了以往的清冷，“你剛剛擋在我們倆面前，是想說什麽？”

江寓聲神色也鄭重起來。

“你....還記得之前我加你微信那次嗎？”江寓聲斟酌了一下措辭，低笑着開口道，“就是那次，我說你把手機給我，但你堅決否認的那回。”

坐在椅子上的歲小貓默默亮出了爪子。

“別別別，我錯了，我不是想繼續和你吵架的。”江大狗立刻舉起手作投降狀，笑着開口道，“我是想說，歲歲你不覺得，這次的情況和那次有些許相似嗎？”

“因為剛剛陸教授說的你答應他回家的那句話，我也聽見了。歲歲你真的...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嗎？”

歲妄收回爪子，努力讓自己無視這個稱呼。

他抿了抿唇，開口低聲說道：“我只記得，老師走過來的時候，我突然間便很困，眼前逐漸被一道白光覆蓋，我身體僵硬，眼皮也慢慢就沉了下來....接着再有記憶，就是老師把我叫醒了。”

歲妄擡起眼，望着江寓聲的神色，表情也逐漸嚴肅了起來：“所以...我是真的和老師有過對話，是嗎？還有之前加微信....”

江寓聲點了點頭，歲妄神色蒼白了幾分，他閉上眼睛，神色間浮現出一絲掙紮。

“那這麽看來，我應該是出現了短暫的意識障礙。但...如果我仔細地回想，似乎能夠模糊地記起我在當時确實有說過什麽，但具體的話語...”

歲妄自己并沒有意識到，在回憶之前的話語時，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起來，江寓聲看着歲妄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身子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甚至隐隐有痙攣的趨勢。

“歲歲，別想了！”江寓聲神情一凝，沉聲開口。

但歲妄對他的聲音并沒有出現任何反應。

江寓聲神色着急起來，他猶豫地看了一眼歲妄的手腕，到底沒有再去觸碰刺激他，而是拿過一旁的水瓶倒在手上，直接向歲妄臉上彈去。

啪嗒——

歲妄的神情一瞬空白。

他面無表情地轉過頭，有晶瑩的水珠順着他蒼白的臉頰滑落，滴到江寓聲的手背上。

“清醒了就好。”即将闖禍而不自知的江寓聲松了一口氣，他将水瓶往旁邊一放，輕笑道，“不用謝，就當抵消之前加微信時的誤會了。”

歲妄沉默了半晌：“....你應該知道貓是很容易應激的吧？”

江寓聲一時之間沒有聽懂：“？？？”

“如果，我現在裝病，真的碰你一次瓷，”歲妄擡起臉，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狡黠的神色，“等老師回來，會怎麽對你呢？”

江寓聲：“......”

歲妄收回目光，撇了撇嘴：“行了，騙你的。咱們快回劇組吧，到時候拍攝完成不理想被迫改劇本，累的還是我自己。”

江寓聲輕吸了一口氣，望着轉過身去慢慢解病號服扣子的歲妄，突然開口問道：“話說，你為什麽不跟陸教授走？”

歲妄手上的動作一頓。

“住在陸教授家裏，也更便于修養。而且你之前來劇組也是陸教授安排過來的，你應該更願意待在自己熟悉的環境吧。”江寓聲慢悠悠地分析道，“歲歲，你到底....為什麽要跟着我？”

歲妄垂下眼，又自顧自地解起了扣子。

“別自戀了，江影帝。”歲妄笑着側過頭，學着江寓聲之前的口是心非。

“我只是養成了定期遛狗的習慣罷了。”

“畢竟，大狗一天不見人，可是會很暴躁的。”

江寓聲：……？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被無視許久的劉助理：到底還有沒有人管管這倆小學雞吵架了！

江：汪汪！

歲：....喵！

超想看評論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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