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嫌疑

江寓聲趕到的前一小時。

“師父。”

沈琢半蹲在地上擡起頭, 沖歲妄微微笑了笑。

“好久不見。”

歲妄坐在旁邊的石塊上,望着眼前的沈琢,緩緩眨了眨眼。

面前的人似乎長高了, 身形更加挺拔健碩。雖還是一張娃娃臉,臉上的稚氣卻消失了不少。

歲妄的眼眸動了動,視線緩緩落到了沈琢腳上的舊警靴身上。

如果他沒有記錯,這個警靴似乎是兩年前沈琢轉正時,自己送他的禮物。

——竟然一直沒有扔掉。

歲妄輕輕嘆了一口氣。

“沈警官......”

沈琢仰着頭, 心中帶着些許期許地望着歲妄。

歲妄雙唇輕啓:“沈警官是記憶紊亂了嗎?”

沈琢:......?

歲妄盯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兩年前就跟沈警官說過, 我不再是你師父了。”

歲妄一邊說一邊拍着身上的土站起身,徑自向巷子口的屋頂那裏走去。

“沈警官來找我是想讓我去做筆錄嗎?我......”

歲妄的話音未落,後面一陣勁風刮過, 緊接着面前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師父說不是, 那就不是了嗎?”沈琢伸着手攔在歲妄面前, 他一張娃娃臉直接皺成了包子, 語氣生硬地反駁道, “當初我讓師父不要走, 師父也沒有聽。”

“師父不聽我的, 我也就不聽師父的。”

歲妄沒有回話, 他垂着眼自顧自地繞過沈琢,繼續向旁邊走去。

沈琢生怕歲妄再像之前那樣, 一消失便直接兩年都音信全無。

他顧不得心中對歲妄的敬畏,直接伸出手想将歲妄拉住。

“師父......”

歲妄猛然回頭, 觸電一般地将手收回來, 踉跄着後退一步。

“別碰我!”

沈琢表情一呆。

他年紀比歲妄要小上些許, 最開始認識歲妄時大抵還算個孩子, 也有過學累了被歲妄直接抱回床上的經歷。

——師父從前從來不排斥別人的觸碰的。

沈琢心裏突然很慌。

對面的歲妄捂着自己的手腕深吸一口氣,他也不再着急離開了,而是終于轉過臉又望向沈琢,平靜地開口問道:“沈警官到底還有什麽事情?”

“......師父剛剛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沈琢深吸一口氣,決定一步步來,“師父回到案發現場,到底是想幹什麽?”

“看鋼絲。”歲妄輕輕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半側過身向身後副編劇吊着的地方望去。

“鋼絲?”沈琢皺眉,他順着歲妄的目光向後走了兩步,也用手電仔細觀察着,“這個鋼絲......有什麽問題嗎?”

“你想一想之前工作人員是怎麽發現副編劇出事的?”歲妄循循善誘,将問題抛給沈琢。

“剛才江先生說,是因為威亞突然斷了。”沈琢思索道,“威亞使用的就是鋼絲,所以這個......”

歲妄點點頭:“對,這個就是原本應該用在片場拍攝的鋼絲。”

沈琢擡起頭,只見對面站在昏暗光暈裏的人輕聲說道:“原本的那個威亞被人給掉包了。”

“所以除了現場提取到的證據,我可以先把方向放到調查片場的工作人員身上,看有沒有人和他結怨。”沈琢瞬間恍然大悟道。

沈琢說完這句話之後恍惚一瞬,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經師父手把手帶着他的時候。

——不對,我還在生師父的氣。

沈琢一張娃娃臉又皺了起來。

一旁的歲妄莫名其妙的看着面前的沈警官恍若獅子甩頭般晃了晃腦袋,聲音又嚴肅了起來。

“咳,所以師父上來只是為了調查這個?”沈琢望着面無表情的歲妄,心中又莫名有些生氣,“師父沒有什麽其他的想跟我說了嗎?”

歲妄擡頭有些疑惑地望向對面的沈琢,莫名覺得他有些氣鼓鼓的。

他慢慢搖了搖頭。

“剛剛有人跟我說,在監控裏看見師父是唯一一個尾随死者進入巷子的人。”沈琢咬牙道。

他并不太相信自家師父會去殺人,但他還是生氣,兩年過去了,師父對自己還是什麽都不說。

一如當年的隐瞞。

“我們确認過了死者的死亡時間,就是在那一個小時之內。也就是說,師父跟着進去沒多久,死者就身亡了。”

沈琢手掌緊緊攥成了拳:“師父就沒什麽......想對我解釋的嗎?”

“......沈警官如果看過巷子口的視頻,應該就也能夠查到,在我進入巷子10分鐘之後,我出現在了片場的監控視頻下,并且和江寓聲一起回到了休息室。”

歲妄的情緒沒有絲毫波動,他冷靜地回答着沈琢的質疑:“10分鐘的時間,并不足以讓我獨自殺人并且完成這麽大一個布置。”

沈琢的指尖狠狠掐入掌心。

“更何況,沈警官既然能夠來這裏,應該已經在派人收集屋頂上的足跡了。”歲妄盯着面前已經比自己還要高上一頭的小徒弟,輕聲說道,“總不可能一無所獲吧。”

“這就是師父你的解釋嗎?”沈琢後退一步,語氣中莫名帶着些許失望,“師父就真的沒有什麽其他想說的嗎?”

“沈警官對于我這個回答不滿意嗎?”歲妄似乎站得有些累了,後退一步又在旁邊的石塊上坐了下來。

他仰起頭,靜靜地盯着滿臉怒容的沈琢,心中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歲妄心中明白,沈琢不是對自己這個回答的內容不滿意,而是對自己回答的态度......無法接受。

——自己的回答不夠親近。

他表現得太過客觀冷靜,恍若就像若完全不認識沈琢一般,平靜地為自己辯駁着。

“沈警官難道希望,我對着你語無倫次地辯解;對着你不停地說‘你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我不可能幹出這種事來’,對着你說讓你救救我?”歲妄說到這裏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般,沒忍住勾唇笑了笑。

——之前江寓聲跟自己胡鬧時的浮誇模樣浮現在眼前。

“我沒有師父,我......”沈琢又生氣又委屈,低聲喃喃道,“我只是......”

——我只是想讓師父再親近親近我。

歲妄偏頭輕咳了一聲,努力将思緒收了回來。

“我們現在只是陌路人。”歲妄擡起眼,語調低弱地幾不可聞,“別想了,小琢。”

沈琢聽着這個熟悉的稱呼神情呆愣了片刻。

等他再回過神來,便看見歲妄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又走回了副編劇被吊着的那個地方仔細觀察着什麽。

“行,行,好。”沈琢向前追了兩步,努力把語氣調回之前的嚴肅,“但我還是有疑問。師父為什麽要突然跟着副編劇走進巷子裏?”

“之前鄭導演說你和副編劇有過吵架,跟着一個和你有着過節的人走進偏僻的小巷,師父你的嫌疑......依舊很大。”沈琢盯着歲妄蒼白的側臉,仿佛依舊執着地想将自家師父留在身旁。

“是因為Cr.”不同于之前面對鄭文導演和江寓聲的沉默,歲妄這回直接回答了沈琢的疑問。

沈琢的神情瞬間一愣。

“Cr.是誰?”

歲妄回過頭,沖着沈琢無聲地說出了一個名字。

沈琢的表情瞬間一凝。

“他?”沈琢着急又不解道,“怎麽可能,他不是......?”

“你看到的只是他表現出來。”歲妄搖搖頭,“沒有人比我......更深入地了解他。”

沈琢明顯對這個Cr.也是認識,他還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樣。

“Cr.的控制欲很強。他之前給我打過一通電話,明裏暗裏透露會對我周圍的人不利。所以我最近一直處處警惕。”

歲妄回過頭,望着沈琢迅速說道,“當時我看見副編劇表現有些奇怪,便直接跟了上去。但後來發現他并不是Cr.後,我擔心是調虎離山之計,就又趕緊回去了。”

歲妄一邊說,一邊輕輕蹭了蹭腳下的屋檐:“這也是為什麽監控并沒有拍到我從巷子口出來。我為了趕時間是從這上面走的。所以兇手很有可能也是這樣操作。”

沈琢卻又抓住了另一個關鍵:“調虎離山?”

沈琢皺眉道:“師父是認為Cr.會對誰下手?”

“是江寓聲。”歲妄輕嘆了一口氣,“出事的時候我本來一直懷疑,這個事情會是Cr.謀劃的。但副編劇跟我并沒有什麽關系,知道死者是他後,我一時之間也有些摸不準。”

沈琢張了張口,他似乎開口想要問什麽,但臨到嘴邊又十分擔心被歲妄拒絕。

小徒弟的心思全部都寫在臉上,歲妄鑽研心理學多年,一眼便看出沈琢想要說些什麽。

“想問什麽就問吧。”歲妄嘆了一口氣,他手指輕輕動了動,仿佛想要摸面前人的頭發,“怎麽還和以前一樣膽小。”

沈琢不服氣地擡起頭,咬牙道:“我才不膽小!”

“嗯。”歲妄學着江寓聲慣常抱起雙臂的姿勢,他微微打了個哈欠,聲音慵懶恍若一只半夢半醒的貓咪。

“這個案子怎麽說畢竟還是師父引起的,還請師父全程跟在我身邊。”沈琢努力讓自己不去看歲妄的神情,一股腦地緊張向下說着。

“我已經讓人去查清師父的嫌疑了,如果确認沒有問題後,還請師父協助我一起調查此案。”沈琢深吸一口氣,他終于擡頭望着對面面帶倦容的人,“這是希望師父能幫我,也是我對師父的......保護。”

歲妄驀然失笑,他是沒想到這麽兩年不見,自家曾經暴脾氣的小徒弟也學會了“道德綁架”的話術。

但他也沒準備拆穿他,而是直接點點頭應允了下來。

“好。”

這回輪到沈琢愣住了。

“師父為什麽現在又答應地這麽輕巧?”沈琢感覺之前半個小時對歲妄的試探全部都白費了,“那之前......”

歲妄看着自家傻徒弟沒忍住又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是因為可能和Cr.有關吧。”沈琢握緊了拳頭,“師父寧願因為一個莫須有的關聯答應,也不願意單純因為幫我......”

“第一,我不再是你師父,于情于理沒有必要幫你。”歲妄沒忍住開口,直接打斷了沈琢的話,“第二嘛......”

歲妄轉身又向屋頂後方走去,清冷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溫柔:“既然沒忍住叫了你一南山南,吹吹風。次‘小琢’,就最後再幫你一次吧。”

身後的沈琢呆愣了半晌,他趕忙追上歲妄的腳步,臉上沒忍住浮現起一抹傻笑。

·

搜索人員已經将基本将現場取證完畢,法醫小心翼翼地将副編劇的屍體從纏繞的鋼絲上挪下來,緊急送回局裏進行屍|體檢驗。

“剛剛隊裏警員跟我說,已經聯系上今天臨時有事離開片場的道具老師了。”

歲妄回過頭,看着沈琢皺眉走到自己面前站定。

“他們說那個道具老師前幾天的行程基本就是檢查道具,并堅持稱對于鋼絲被掉包毫不知情。出事時間的不在場證明也十分充分,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了。”

“現場偵查情況呢?”歲妄開口問道。

“現場有一定程度的破壞,而且這個兇手的反偵察能力很強,我們在犯罪現場提取到的有用信息寥寥無幾,現場幹幹淨淨,幾乎沒有任何有意義的足跡或指紋。”

沈琢捏了捏自己嬰兒肥的臉,嘆了口氣,“不會真的是和Cr.有關吧。”

歲妄也微微皺了皺眉,他沒有再說話,而是突然蹲下了身。

沈琢被歲妄的動作吓了一跳,以為歲妄身體又不舒服了。

兩年前自家師父就總是生病,兩年不見自家師父模樣沒怎麽改變,身體不知道為什麽弱了許多。

他下意識地伸手,卻發現歲妄只是在觀察着什麽東西。

“師父還是先跟我回去吧,在查清嫌疑之前......”沈琢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皺眉道。

但沈琢的話還沒說完,歲妄突然微微偏過了頭。

歲妄的視線依舊盯着地面上上的某個地方,話卻是對着沈琢說的:“我自己調查加快洗清我的嫌疑不行嗎?沈警官讓我跟在你身旁,我現在确實是待在你旁邊啊。”

“師父......”沈琢開口想要反駁,但現在查出道具老師沒有問題後,案子的調查方向又陷入了瓶頸,他确實需要歲妄的幫助。

沈琢深吸一口氣,他小心翼翼地蹲到歲妄身邊,盡量嚴肅地開口問道:“師父是在......看什麽?”

“沈警官都已經做到隊長這個位置了,在現場也會不自己觀察先征求別人的意見嗎?”歲妄直接打破了小徒弟的幻想,聲音清冷地開口道,“自己找問題。”

沈琢的娃娃臉又皺了起來,他不服氣地站起身,格外認真地觀察着面前染血的鋼絲。

“副編劇的死因并不是這些鋼絲造成,兇手只是将他們當做一個擺設,将副編劇分成兩段的屍身纏到了這上面。”沈琢此時也慢慢恢複了狀态,他皺眉開口,沉聲分析道。

“這說明他這麽做只是想表達一個事情,鋼絲纏繞......是想表現什麽呢。”

歲妄微微點了點頭,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走到鋼絲固定在屋頂上的位置,蹲下身來在每一個固定點都搖晃了幾下。

“是提前焊死的。”歲妄喃喃道,“固定點焊死在屋頂上方,鋼絲焊死在固定點上。這都不是短期內完成的,應該至少提前了好幾天。”

沈琢也聞聲走了過來,順着歲妄說的情況檢查了一下屋頂上的各處。

“确實是這樣。”沈琢皺眉望向橫在巷子半空中的鋼絲線,這些鋼絲線整體都呈墨黑色,隐藏在昏暗的巷子間,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來。

“如果我之前望前再走一點,是不是就能發現了......”一旁的歲妄望着面前密密麻麻纏繞的鋼絲,低聲喃喃道。

——是不是有可能就能阻止這起殺人。

一旁的沈琢卻是驚出了一聲冷汗,自家師父有着近視平時卻不愛戴眼鏡,如果當時真的沒看清從鋼絲那裏跳下屋頂,那豈不是一定會受傷。

沈琢張了張口,他想安慰身旁垂着眼默不作聲的歲妄,但兩年來心中橫着的那一根刺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放下。

他最終別扭又奇怪地開口道:“就算發現了也沒什麽用,師父現在的身體這麽弱,難道還能制服那個兇手嗎?”

歲妄轉過臉平靜地望向沈琢,沈琢頭頂冒出細密的汗珠,卻還是硬着頭皮說了下去:“所以沒發現......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屋頂上一時之間寂靜無聲。

“嗯,你說的對。”

歲妄似乎并沒有生氣,他輕輕勾了一下唇,又提出了另一個問題:“你還記得剛剛副編劇在鋼絲上的擺放位置嗎?”

沈琢松了一口氣之餘忙不疊地點點頭,他拿出手機調出剛剛現場拍攝的照片來,遞給歲妄。

歲妄垂頭看了一眼,他不着痕跡地避開沈琢手指的位置,輕輕從旁邊把手機勾了過來。

沈琢擡頭望了歲妄一眼,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眼中又浮現出了一抹擔憂。

“你看這裏,還有這個地方。”歲妄沒有在意沈琢的反應,他低着頭認真觀察了幾秒照片,突然指着幾個纏繞的很仔細的地方說道。

“這些地方的肢體纏繞都很精細,也是剛剛在屍體上勒痕最重的地方,需要兇手很近距離地上前操作。但剛剛我們已經确認,這些鋼絲是在死者死亡之前就固定在這裏的,說明兇手只能在鋼絲上進行操作,并且操作了很長一段時間。”

歲妄擡起眼,深灰色的眼眸在手電筒的照耀下微微閃爍:“雖然之前我們沒有提取到什麽兇手的有用信息,但如果我們能找到兇手是從什麽地方上去的,仔細搜查,是不是可能性會增加很多?”

“對對對。”沈琢興奮地拍了一下手,在周圍幾個固定點附近轉了一圈。

“這幾個固定點都離屍|體懸挂的位置距離較遠,應該不可能待在上面長久操作。”

沈琢一邊說一邊擡起頭,他皺眉迅速将鋼絲周圍的場景都掃視了一圈,目光突然落在了一個不起眼的凸起上。

“這裏似乎是離懸挂點最近的地方了。”沈琢慢慢走過去,他伸出手比劃了一下這裏到懸挂點處的距離,神情還是有一些猶疑。

“但如果一只手拉在這裏,另一只手在鋼絲正中央完成那麽複雜的操作,幾乎根本就不可能完成。更何況還舉着那麽重的一個人,會不會我們的方向又找錯了?”

“不,應該沒有錯。”歲妄突然開口打斷他。

沈琢回過頭,只聽歲妄緩緩說道:“如果兇手不是一個人犯案呢?”

沈琢的神色愣了一下,立刻恍然道:“對對,這樣似乎就說的通了!一個人謀殺殺人,一個人協同幫助......”

晚風呼嘯地從屋頂上刮過,沈琢的話還沒說完,餘光瞥到旁邊的人忽然站起身,直接向屋檐處那個凸起邁去。

“等一下,師父你幹什麽......”沈琢趕緊上前一步,他直接雙手展開攔在歲妄身前,聲音中不自覺地帶上了些許怒氣。

“我們理論推斷一下劃定搜查範圍,剩下的交給偵查科就好,不用真的實際驗證吧?這裏這麽窄,一掉下去直接就會碰到鋼絲,師父你怎麽總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沈琢。”歲妄頓住腳步,打斷了越說越生氣的沈琢,“下面有東西。”

沈琢倏然回頭。

歲妄無奈地伸出手,指了指屋檐下方被凸起擋住的一個位置。

那裏隐隐約約似乎卡着一塊破碎的布料,剛剛被風一吹,這才露出了些許邊角。

——難怪那個反偵察能力絕佳的兇手沒有注意到這裏。

沈琢在心裏嘟囔着。

旁邊的歲妄又自顧自地試圖尋找着下去的方式,沈琢深吸一口氣,突然伸手拽住自家師父的衣角。

“師父在這裏待着不要動。”沈琢擡起眼,沉聲說道,“我下去吧。”

被拉着的歲妄盯了他幾秒。

“你下不去。”

“那個凸起承受不了太大的重量。”歲妄開口,平靜地說道,“你下去會直接踩塌的。”

沈琢:??

他嘴角抽了抽,脫下外套往自己腰間一纏:“那師父在屋頂拉着我,這樣應該能減少一部分重量。”

莫名被塞了滿手的歲妄頓了頓,又忍不住開口道:“可是......我拉不住你。”

沈琢顫抖着回過頭,只見自家師父握着自己的外套,滿臉無辜:“你太沉了,這樣我們會一起掉下去的。”

沈琢:......

歲妄嘆了口氣,他上前一步緩緩将沈琢身上的外套解下來,系到了自己的腰間。

“你在上面拉着我,我下去。”歲妄一邊向後退着,一邊進行着無效安慰,“沒事,你雖然沉但是力氣大,沒問題的。”

——兩年了,自家師父怼人的能力有增無減。

沈琢低頭環顧了一下巷子下方,發現今天來到現場的警員裏,确實沒有一個人再比歲妄輕巧了。

他終于妥協,一邊憤憤地向前了一步,一邊伸手死死地拽住歲妄腰間的“繩子”。

兩人的神色都逐漸凝重了起來,歲妄緩緩地向後退去,他仰面向下倒去,将整個人慢慢移到了凸起的下方。

那塊布料确實是很小的一片,邊緣處似乎有着些許暗沉,在黑暗中看不分明。

歲妄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将布料取出放入物證袋中,他沖上面的沈琢微微晃了一下手,沈琢立刻會意,手臂迅速使力将人慢慢拉了回來。

時間越來越晚,周圍的風聲也越來越大。

歲妄在半空中突然皺了皺眉,他似乎隐隐約約地聽到,風聲中夾雜着些許熟悉的聲音。

歲妄偏頭向巷子口那裏看了一眼,一個人影似乎正快速向這裏走來。

歲妄的瞳孔驟然一縮:是江寓聲。

“沈琢。”歲妄突然顫聲開口。

“哎,師父怎麽了?”上面因為使力而滿頭大汗的沈琢一愣。

“快把我拉上去。”

江寓聲并不知道自己之前的身份,歲妄此時也并不想讓他知道。此時除了盡快将自己拉上去外,盡量避免江寓聲看到這一幕外,沒有別的辦法。

歲妄輕輕閉了閉眼。

“啊,好。”沈琢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下意識地聽從了自家師父的要求。

屋頂上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沈琢深吸一口氣,他微微向前一步,伸手想要去夠歲妄的衣袖,猛然間卻聽到底下的巷子口響起一個焦急的聲音。

“歲妄!”

沈琢手一顫,他面前的歲妄也一個站立不穩,直接仰頭向後面倒了下去。

·

“咳咳咳......”

歲妄坐在江寓聲懷裏不住地咳嗽着,他整個身子都無力地靠在江寓聲的懷裏,仿佛痛極了般一直蜷縮。

“怎麽了?剛剛磕到哪裏了?”江寓聲抱着懷裏的人,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着。

剛剛歲妄落下來的時候江寓聲剛趕到巷子口,也因此将歲妄墜落的全程看了個分明。

歲妄落下來的時候似乎剛好碰到了屋檐上的一個凸起,減緩了些許速度。緊接着在接近地面的位置又恰好用手勾住了巷子中央的鋼絲,在江寓聲感到的那一瞬間,歲妄才終于支撐不住了般,脫力地松手落了下來。

——好險不險恰巧被江寓聲接住。

江寓聲顧不得自己的手臂被撞得有些發麻,他急忙檢查着歲妄的身體。

手掌處被鋼絲劃破了一個口子,鮮血順着傷口蔓延,浸潤了白色手套。

江寓聲想着剛剛歲妄落下來可能磕碰到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掀開歲妄腰|部的衣服。

歲妄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一大片的青紫。

江寓聲的呼吸都重了幾分,他小心翼翼地将衣服遮回去,開口顫聲問道:“疼嗎?”

歲妄微微搖了搖頭。

他枕在江寓聲肩膀處的頭偏向一旁,試圖遮掩住被他自己咬出血的嘴唇。

——恍若一只獨自舔舐傷口的小貓。

江寓聲眼神慢慢柔和下來。

他慢慢抱着人從地面上站起身,轉身向外走的同時,和剛從屋頂下來的沈琢砰了個正着。

“怎麽了?我師......”

沈琢匆忙開口,突然聽到對面縮在江寓聲懷裏的人低聲喝道:“沈警官,注意你的言辭。”

沈琢微微頓了頓,他擡頭望向歲妄。歲妄整個人埋在江寓聲肩膀處,只偏過半張臉,靜靜地盯着沈琢。

沈琢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攥拳,他終于還是改口道:“......歲老師沒有受傷吧?”

江寓聲冷冷地瞥了沈琢一眼,大步向外邁去:“有沒有受傷沈警官自己應該很清楚。”

“江先生這是什麽意思?”沈琢倏然回過身,望着江寓聲怒目道。

“沈警官剛剛幹了什麽,不可能這麽快就忘了吧?”江寓聲沒有理會沈琢,依舊抱着人迅速向外走去。

“我沒有把他推下來!”沈琢瞬間明白了江寓聲的意思,他上前一步擋在江寓聲面前,怒道,“我是想拉住......”

“拉住他?那為什麽沈警官上前一步,歲老師就剛好掉下去了?”江寓聲冷笑一聲,不耐煩地道,“麻煩沈警官讓開。”

“我.....”沈琢百口莫辯,他想說自己是被江寓聲的那一聲叫喊給吓到了,但望到自家小貓師父警告的眼神,最終還是将解釋咽回了肚子裏。

沈琢攥緊拳頭站在原地沉默了幾秒,他最終還是僵硬地後退一步,側身讓出了道來。

江寓聲嘴角的笑意也全部收斂,他沒有再看沈琢一眼,抱着歲妄迅速離開了巷子。

·

歲妄還處于嫌疑調查階段不能随意離開基地,江寓聲将人抱到自己的房車內,打電話請來了劇組的醫生。

“應該沒傷到腹腔,但是腰部磕傷有些嚴重,等之後解除封閉後還是去大醫院拍一下片子。最近最好不要進行長時間走動,盡量卧床休息。”劇組的醫生檢查了一番歲妄磕傷的地方,又看向他的手掌。

鋒利的鋼絲直接從歲妄的手掌處劃過,即便有手套阻擋也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醫生小心翼翼地将被血黏住的手套剪掉,露出裏面的傷口。

“這個可能需要打破傷風了,還要縫針。”劇組醫生的聲音有些無奈,“但我們這裏只能進行簡單的處理,這些都是沒有辦法進行的。”

“現在就需要去是嗎?”江寓聲站起身,神色也凝重起來。

“最好盡早前往。”劇組醫生點點頭,“我看歲老師身體也比較弱,到時候發生感染什麽的很可能出現更嚴重的問題。”

歲妄側躺在沙發上,他雙眼閉合,眼睫毛微微顫抖着,似乎因為疼痛而睡得有些不安穩。

江寓聲直接轉身向外走去:“勞煩您照顧他一下,我去跟沈琢說一聲。”

“哎,哎,好。”劇組醫生忙不疊地點頭。

沙發上的歲妄迷迷糊糊地恢複了些許意識,他似乎聽到外面有人的交談聲傳來,緊接着有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腳步聲逐漸接近。

前面的那個人步履沉穩,只是略顯焦急。後面那個人腳步輕健,是自己曾經聽慣了的聲音。

——前面的是江寓聲的,後面的是沈琢的。

歲小貓勾了勾唇,為自己這個小小的猜測而感到雀躍。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想般,下一刻沈琢嚴肅的聲音立刻響了起來:“他什麽情況?”

一只溫暖的手貼上了歲妄的額頭。

歲妄不适地掙紮了一下,下一秒,江寓聲溫柔的聲音輕聲說道:“噓,是我。”

“他已經開始發燒了。”江寓聲試了一下溫度,轉頭沖着沈琢說道,“剛剛醫生說要盡快進行傷口縫合并且打破傷風針,不然有感染的風險。”

“好。”沈琢點了點頭。

他和旁邊的警員确認了一下調查的進度,轉身開口說道:“因為現在還在排除歲老師嫌疑的階段,并且現場也是處于封閉狀态。所以我需要陪着歲老師一起前往醫院。”

沈琢一邊說一邊望向旁邊的江寓聲。

江寓聲皺眉回望着對面的人,兩人互相都對對方心存不滿,卻又一時之間不能直接發洩出來。

沈琢不動聲色地開口問道:“怎麽,江先生不同意我這個安排嗎?”

沈琢一邊說一邊聳了聳肩:“那看來江先生對歲老師也沒有多麽關心嘛。”

江寓聲似笑非笑地開口:“我當然同意,沈警官雜事纏身,還能抽出時間陪我們去醫院,真是難得。”

他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在暗示沈琢既然還有那麽多事情要忙,就最好換一個警員過來。

沈琢怎麽可能不明白江寓聲的意思。

他一邊不滿地看着江寓聲将自家貓兒一般的師父抱在懷裏,一邊開口回擊道:“好說好說,我至少還是在忙着幫歲老師洗清嫌疑,不像江先生只會坐在這裏。”

江寓聲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縮在江寓聲懷裏的人仿佛被吵到了般,不舒服地掙紮了一下。

房間裏鬥嘴的兩個人立刻噤聲。

江寓聲深吸一口氣不再管旁邊的沈琢,快步向外面的停車場走去。

門口突然閃進來一個人影。

“沈警官你們查出兇手是誰了嗎?”鄭文導演為數不多的頭發被風吹得全部偏向了一側,焦急地擋在幾人面前。

他偏頭看了一眼江寓聲懷裏的人,立刻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你們這是要帶歲老師出去嗎?他的嫌疑不是還沒有洗清嗎?怎麽能放他離開?”

江寓聲皺了皺眉,沈琢上前一步攬住神情急躁的鄭文導演:“歲老師他受傷了,需要去外面的醫院就醫。我會陪同一起前往,不會讓他們離開的。”

但鄭文導演卻直接跳了起來:“那也不行,不能讓歲妄離開影視基地!”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歲:我看着沈警官想到自家大狗。

江:我看着沈警官想到自家小貓。

沈:……

只有沈琢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入v前三天本章留評都有紅包,快來評論區找我玩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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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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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