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你是香皂做的嗎

山下小賓館的标間很小,兩張床的距離連一人的肩寬都不到,裏面又設了兩個機位、擺了兩個行李箱,顯得更擁擠。

但隔音好,安安靜靜的。

不過這也讓季遇覺得更逼仄,一進來,他就覺得連他和勵嘯彼此的呼吸聲都聽得格外清楚,感覺世界突然就只剩他們兩個人。

攝像頭都不能緩解這種“只有你我”的氣氛。

勵嘯中指和食指夾着房卡,像扔飛镖一樣往小桌上一扔,挑眉看季遇:“你先去洗澡?”

季遇同意了。

早洗早睡,早結束這一天。

季遇實在是不想和勵嘯睡一個房間,倒也不是想躲,畢竟其它的他都硬着頭皮過來了。

他就是很煩躁這種……

被勵嘯氣息包裹的感覺。

尤其是這狹小封閉的環境裏,勵嘯的身影感覺更被放大,好像房間的每個部分都印着他的痕跡,籠罩着他的影子。

這是他的氣場,季遇其實很早就明白。

只是當他從勵小絕成為勵嘯後,這氣場似乎更盛了。

彈幕開始變多。

【雙睡美人售後?】

【嘯總可以裸着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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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同房,明日同床,後日入洞房】

季遇洗完出來時,勵嘯正懶洋洋地半靠在靠窗那張床上玩手機,感覺都快睡着了,聽到聲響便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簾看他一眼。

然後他微微挑了下眉。

季遇的睡衣就是簡單的純色短袖和剛過膝的短褲,很随意。但頭發還濕漉漉的,冷白的皮膚上也凝着水汽,順着肌理滑動。

【季遇這tm真是膚如凝脂……】

【有一說一,我發現季遇看着酷,莫名挺誘】

“你去洗吧。”季遇懶得管勵嘯的目光是什麽意味,邊擦頭邊說。

勵嘯站起來,往衛生間方向走,垂眼懶懶散散又很直白地看着他。

他一站起來,季遇覺得空氣流動的節奏都變得不一樣。

這人長得太高,在擁擠的空間裏,不只是顯眼。

而是感覺他能掌控一切。

季遇微微別過了身,倚着牆給勵嘯讓開去衛生間的路。

但勵嘯沒直接去洗,他先站在了季遇面前。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

“用的賓館的沐浴露嗎。”

季遇被他掃到頸間的氣息搞得心煩,很淡地“嗯”了一聲。

“哦。”勵嘯聳肩,“還挺香。”

口氣平平,一點兒情緒都沒有,比季遇的睡衣還随意慵懶。

但他聲音實在太低沉,讓本就不夠的距離縮得更近,彌散在靜谧的房間裏,像是在高腳杯裏碰撞的酒。

這标間實在是太他媽小了。

【這是廣告植入???】

【救,嘯總是在誇季遇香嗎】

【勵嘯就是單純評價沐浴露吧】

【姐也想聞聞到底有多香】

【快看快看!季遇是不是耳朵紅了……】

季遇确實被勵嘯這句話搞得腦子懵了下。

勵小絕很喜歡說他香,最開始就是帶着個狗鼻子純粹說一句,後面談戀愛後,感覺就變味兒了。

他某次和勵小絕擁抱是在天臺。要給勵小絕拍一張參加練習生的照片。

季遇想給勵小絕拍一張俯視角度的,于是他站在了天臺欄杆前的小臺階上。

他們連相機都沒有,就拿着個手機拍。

勵小絕擡眸仰頭毫無表情地看着鏡頭,眼尾挑着。

他這人一般都是漫不經心垂眼看人,總是一副眼皮都懶得擡的散漫模樣。這麽一挑看着又潇灑又拽。

“拍完沒。”

“好了。”季遇很滿意,“你要看嗎。”

“懶得。”勵小絕話音一撂,就突然環住季遇的腰,把季遇從小臺階上抱了下來。

“我還是喜歡你這個高度。”他抱得緊緊的,邊把整張臉都埋到季遇脖頸蹭,英挺的鼻梁裹着呼吸輕刮着季遇的肌膚。

季遇全身都癢。

然後兩人就安靜了下來。

季遇本來覺得這氣氛賊拉好,賊唯美。

天臺。

粉色的晚霞。

城市的喧嚣。

戀人的擁抱。

他正神思蕩漾着呢,耳邊突然一聲:

“大神,你是肥皂做的嗎。”

接着又來一句:

“草,說錯了,香皂。”

“……”

論氣氛是怎麽一瞬間被毀的。

季遇錘了一把勵小絕的背:“你神經嗎。”

勵小絕笑,“真的,我想咬你一口。”

“咬你的鴨脖去吧。”

“……”

于是唯美氣氛徹底沒了。

不過那天晚上他确實被咬了。

想到這兒,他耳朵真不知不覺泛起些紅來。其實很淡,只是他白就變得明顯。

勵嘯注意到了,不易察覺地舔了下唇角。

勵嘯去洗澡了,季遇出房間練了會兒轉筆。

這玩意兒必須每天得練,不然會手生。

季遇的原則是,他自己會拍視頻,也願意在廣場上表演,但不想随随便便在鏡頭前轉。

且不說這玩意兒小衆,本就容易遭遇質疑和诋毀,更重要的是這行有三條基本原則:

不在非表演型的正式場合轉筆。

熟練前不在他人面前展示轉筆。

以正途發展轉筆。

工作室的老朱就曾叮囑過他。

“你長得好,做什麽都更容易引發人跟風和讨論,所以更要維護Pser形象。”

季遇現在既拿轉筆吃飯,對自己什麽時候表演就把控得很“吝啬”,大多數時候都只想獨自在無人角落安靜練習。

他覺得鏡頭前總有一種給人秀的成分在,怕真造成什麽不好影響,能避免就避免。

但今天狀态真心不咋地,他筆老掉。

最後幹脆又回房間了。

結果發現自己忘把房卡帶出來。

他無奈地敲門,只響了一聲,門就瞬間被打開。

勵嘯抱臂側身看他走進來,淺淺揚起嘴:“回來了?”

口氣有點兒像:“不躲了?”

“練了會兒筆。”季遇回答,掃了他一眼。

勵嘯穿着一套真絲睡衣,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也就領子敞着,微聳的鎖骨很明顯。

季遇合理懷疑,這套睡衣完全是他為了上節目才買的。

以他對這人的了解,他夏天絕對不會穿這種把兩條腿都包裹的長睡褲。

不過倒是顯得腿更長更直,絲綢布料流着光。

莫名禁欲。

彈幕開始興奮。

【孤男寡男洗完澡共處一室,會做什麽呢?】

【勵嘯為什麽不裸睡啊】

【說實話,我覺得這兩人還是很尴尬,季遇都不怎麽看勵嘯】

【誰敢和勵嘯這種神顏對視啊】

【但是勵嘯一直在看季遇啊】

【有一說一,我感覺季遇是釣系】

然而就在網友熱切讨論時,鏡頭突然切到了南菲菲和李若航這邊。

勵嘯把攝像關了。

他看剛爬上床的季遇面露疑惑,解釋:“這鏡頭不一定要一直開的。不是要睡了麽。”

季遇沒說話,勵嘯又自顧自地拉了窗簾,關了大燈,就留了兩床之間一盞橘黃燈,然後他懶洋洋往床上一坐。

他還在用毛巾理還沒幹的頭發,背影落在季遇眼裏。

季遇以前覺得,這人最性感的部位之一就是肩,是真寬,直直地撐起來,顯得背也格外開闊挺拔,很有味道。

窗外可以聽到最後的淅瀝雨聲,一滴一滴地拖着夜色下墜。房間裏的氣氛陡然凝固了起來。

季遇把手機放在床頭櫃,臉埋進被子裏,做出要睡的架勢。

勵嘯靠着個枕頭玩手機,側臉被昏黃的燈光勾勒着。

這兩張床實在挨得太近了,勵嘯就像睡在他枕邊,他連他鎖骨上的那顆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季遇移開了目光,翻了個身背對着他,閉上眼。

可能閉了個一二十分鐘吧,就聽到勵嘯一聲低低的“大神”,打碎了刻意為之的安靜。

這次的“大神”和綜藝開播那晚叫的“大神”聽起來不太一樣。那一次總帶着點兒輕佻的打招呼意味;這一次,神的尾音拖着砂礫般的沉啞,像是久久憋于口中太久終于忍不住的一句低語。

這次,是真的他在喚他。

帶着過去的熟悉和如今的生澀。

以至于聲音即便輕,落在季遇耳畔卻極重。他感覺自己整個心都被挑了起來,下意識拿手捏了一下被子。

他睜眼瞪着牆。

最後悶悶一聲:“怎麽。”

勵嘯的聲音染着夜色的調子:“知道我為什麽來參加這綜藝嗎。”

季遇扯了扯嘴角,手指關節被按了下,沒響。

良久,他才淡淡回答:

“猜得到。”

勵嘯低聲一笑。

“我是真挺想見你的。”

又是一陣刻意的沉默。

季遇瞪着牆,看着牆間一條小小的向上蜿蜒的縫隙,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最終他似有若無地“嗯”了一聲,都不知道勵嘯聽見沒。

接着是勵嘯放手機的聲音。

“行,睡吧。”

說完他就扯被子。

沒了?

季遇莫名有一種被耍的感覺。

雖然他也不知道哪裏被耍了。

随即他自嘲地意識到是自己戲太多,又嗯了一聲,閉上眼。

勵嘯直起上半身關燈,目光鎖着季遇的後腦勺。

他盯了一會兒,去按開關。還沒關,便一手越過兩床中間狹小的間隔,撐在了季遇枕邊。

關燈一剎那,季遇只感覺溫熱的呼吸心念電轉間以毫厘的距離簌簌撲着自己耳廓,拖着低啞尾音的半倦鼻音混着笑意在耳畔呢喃:

“大神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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