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他在憋一個大招

聽到就聽到了呗,  又改變不了什麽。

季遇雖然是這麽想的,但他還是忍不住按了下手指關節,啪的一聲。

勵嘯滿眼笑意:“大神,你這腦子一亂就掰手指的毛病真得改改,  對關節不好。”

“……”

季遇目光終于從撞着的胸口擡起,  和他對視,餘光越過他的肩膀還可以看到徐潇迅速溜走的身影。

有一瞬間,  他都懷疑這兩人是不是早就撺掇好了。

但他看着勵嘯頭發上翹起來的兩根毛,  和因為站得過近能深切感到的懶散氣息,  就立馬意識到這人是真才醒,  應該沒那閑心做這種事。

他聲音淡淡地說:“你還有心情偷聽。”

勵嘯輕擡了下下巴:“本來沒啥心情的,這會兒心情變好了。感覺追人都有了動力。”

季遇笑了下:“你別想多了。”

“嗯。”

兩人還在對視。

季遇覺得若移開目光就是心虛,  便看得格外直截了當,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能從勵嘯有些棕的瞳孔裏看到自己和紫色花影。

紫色開始蕩漾,  勵嘯笑眯了眼:“我不會想多的大神,我只是get了一些新的信息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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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急。”勵嘯說着就揚起手來。

季遇下意識地覺得他要摸他的臉。

剛準備偏頭,  勵嘯的手便從他的耳旁越過,  去拂了把他腦袋後面的紫藤蘿,微微撩起一串兒來。

綴着連綿紫色的花枝掃過季遇的耳廓。很癢。

“大神,你特別像那種花變的妖怪。”

“……”

季遇都聽不出這句話是在罵他還是在誇他。

勵嘯:“妖怪都很勾人。”

“額,那是妖精。妖怪是吃人的。”

話音一落,季遇就被自己傻到了。

他為啥總忍不住接嘴和他探讨一些細枝末節的幼稚問題。

“但你是男的,  所以是妖怪。”

“你說你這話弱智嗎。”

勵嘯又笑,松開手,花枝又彈了回去:“确實挺弱智的。”然後他話鋒一轉,  聲音突然沉了些,

“大神,  網上那些話比我的話更弱智,如果他們罵你,那是因為他們想罵我,你別往心裏去。”

季遇看着他,被他瞬間就從弱智言論跳回現實的言語搞得有些愣。

連目光都陡然變嚴肅了。

季遇聳肩:“沒人罵我。”

罵你的倒确實多。

有些評論季遇只覺得不堪入目。

“那就行。”勵嘯似乎松了口氣,往後退了一步。季遇也終于逃離了那種被包裹的感覺。

他揉了揉頭發,問:“你打算怎麽處理。”

“你想我怎麽處理?”

“我怎麽知道。”他哼了一聲,“是你人設崩塌。”

“我沒崩塌。”勵嘯說,語氣挺散漫的,“公司讓我趕快發個聲明,把該否認的否認了。他們說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多半又是買通稿壓評删帖一條龍,但我覺得沒勁。”

這個詞讓季遇情不自禁眉毛一挑。

他以為這事會讓勵嘯很煩躁,甚至有些慌亂,結果他就一副沒找到樂子閑得慌的表情,随意蹦出個“沒勁”。

果然他不懂頂流。

在季遇概念裏,明星爆出來個瓜後下飛機都會把自己捂得更嚴實,不停躲避湧上來的攝像機。

姓勵的現在雖然在S國不用下飛機,但他給季遇的感覺,就是那種巴不得把一整張臉都怼在鏡頭前,說“爺就是頭條”的人。

真不把事當事。

“我打算今晚來個直播說。”勵嘯又補了一句。

“直播?”

“嗯,就趁着這個節目,直接說了。”

“你打算說啥。”

“問我啥我就說啥。”

季遇聽罷,眯起眼來。

他仿佛看到勵嘯頭頂上正飄着個能量槽,蓄力緩存中。

等到了晚上,槽滿了,他就會發瘋。

勵嘯把頭往後仰了仰,打算走了:“我先去吃早飯哈。”

他邁着悠閑的步伐轉身,在季遇眼裏留下一個平直寬闊的後背。

季遇欲言又止。

勵嘯起來的晚,和季遇說了半天,又困在手機裏回消息接電話耽擱了很久,已經沒有早餐留給他了。

本來再磨蹭磨蹭都可以直接準備吃午飯了,但他實在餓得慌,昨天就吃了點兒壓縮餅幹,看那裝修得很法式的開放廚房裏也不是什麽都沒有,幹脆自己先搞個三明治湊合。

季遇在外面又轉了會兒筆,走進室內就看到偌大的廚房裏他似乎很賢惠的身影。

他看到他,招手:

“大神,過來。”

季遇過去了,他剛好有問題要問他。

“你吃嗎,我在做三明治。”

“我不用,你自己吃吧。”季遇靠着冰箱,看着他煎蛋。他旁邊的盤子裏已經備好了芝士、生菜、雞胸肉、甚至還有菠蘿片。

一看就是經常這麽吃。

廚房裏沒人,很安靜,只有煎蛋時發出的滋油聲音。

別墅就像是他們兩個人的。

節目組和嘉賓仿佛在刻意給他倆留下空間。

“勵嘯。”他喊他。

“嗯?”

“你最開始進SOL的時候,過得很慘嗎。”他問,比剛剛的眼神還直白。

季遇看了那勵嘯陳願的帖子後,其實心裏就一直有根繩擰着。

【勵嘯一進來就可以直接競争成團機會,你們想想他會被針對成什麽樣子吧。反正據說最開始還挺慘的。】

他實在是無法想象,姓勵的看上去如此不好惹的一人,每次打架都是一出手就搞出大陣仗的人,能如何被針對。

尤其是他天天去接他,并不覺得有什麽異常。

勵嘯看了他一眼:“啊?還好吧。”

然後他轉頭給雞蛋翻個面。

他的這個反應在季遇看來,和承認沒啥區別。

勵小絕裝傻就喜歡先啊一聲,這習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季遇微微皺起眉來。

勵嘯垂眸把煎好的蛋放在吐司片上,黃燦燦的,煎得很漂亮,慢慢說:

“大神,我都說過了網上很多話都是弱智。”

他很随意粗糙地把他準備的那些食材往雞蛋上鋪,但放菠蘿片的時候卻很用心,和綠油油的生菜一配,看着色彩斑斓,挺有食欲。

“我承認是挺辛苦的,但都是這樣兒,練習生嘛。說慘太離譜了,可能是娛樂圈流行這種美強慘人設吧。”

最後他給吐司片抹沙拉醬:“我有時候确實累得受不了,但一回來看到你又覺得還好了,真的。每天在練習室累死累活的時候一想到晚上可以給你表演一下,就覺得也還不虧。”

他的語氣稀松平常,沒有流露任何情緒。好像他沒打算用這些話向季遇證明什麽,就像念一個公告牌的标識一樣。

只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但這話無意之中卻讓季遇恍惚了下。

“你吃不。”勵嘯問他。他正把自己做的三明治對切。

“我不吃吧。”季遇說。

勵嘯笑了:“吃就是吃,不吃就是不吃,‘不吃吧’就說明你想吃只是不好意思吃。”

他說着就捏起一半,舉在季遇眼前:“試試吧。吃個頂流做的三明治。”

這話讓季遇笑了下。

他覺得自己不吃顯得有些戲多,便也拿了過來。咬了一口,一股子沙拉醬菠蘿味。

這人到底放了多少菠蘿片。

“你覺得如何。”勵嘯問。

“還行。”

勵嘯三口四口就把他那半三明治吃了,然後手反撐着桌臺,看着季遇細嚼慢咽,突然沉聲:“大神,我給你說個事兒。”

“嗯。”

“我今晚要直播,我們倆的事兒已經被扯了出來,我無法避開,所以少不了會提及你。”

“嗯,我知道。”

“我就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既然都這樣了,我到時候也不會說假話,可能就是随着直覺走。你不介意吧。”

季遇擡眼看着他:“你是不是要發瘋。”

勵嘯直接笑了:“沒,我一直挺理智的。”他仰了下頭,繼續道,還是很無所謂的語氣,“SOL寫的通稿,是講我一當練習生就和你分手了,現在已經有很多營銷號在發這個,但我晚上直播時不會這麽說。我會說實話。”

季遇默默地吃着最後兩口三明治,沒吱聲。

“但我其實也就在這圈兒裏呆了兩年,也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我主要是怕影響你。”

季遇隐隐覺得,勵嘯頭上那個能量槽要滿了。

他好像真的要憋一個大招。

他這會兒終于把三明治吃完了,勵嘯很快地給他遞了一張餐巾紙,他擦完嘴,揉成一團抛進了遠處的垃圾桶。

“初吻都爆出來了,我一個轉筆的會影響我啥,你随便吧。”

真就随便吧。

他突然就覺得,即便不能成為頂流男朋友,被頂流承認“談過”,在練習生時期也在談,這也挺酷的。

頂流練習生初期,每晚還要回來給他表演呢。

G大法學院四樓有個被叫做西廳的地方,挺多功能,有時候院裏的迎新晚會在那兒,有時候是辯論賽舞臺,有時候還會改成模拟法庭。

勵小絕才當練習生沒那麽辛苦的時候,确實是每晚都會拉着季遇偷偷跑進去,向他展示當天學的東西。

那地方雖然是公共的,任何人都可以進,但是沒有許可其實啥都不能用,燈都找不到在哪兒開。每天晚上他們溜進去時,都是又黑又安靜,感覺像溜進了一個淹沒在地下的廢舊音樂廳。

但沒有燈,怎麽看表演呢?

打燈。

觀衆席第一排前面有長桌,一般是留給老師或者評委坐的。他們打開手機閃光燈,随便找個什麽高點兒的東西,讓手機靠着立起來,對上舞臺。

兩束白色光芒混在一起,射在舞臺中心,營造出小小的聚光燈效果。

但是第一天他們就發現,當勵小絕站在這低配聚光燈中間時,閃光燈直刺眼睛,他睜不開,就“不會有完美的表情管理”。

于是就改了,一部手機立在旁邊一點兒,偏光。另一部手機季遇拿着,跟着勵小絕的表演走。

追光。

然後勵小絕爬上舞臺跳舞,他那會兒的舞姿特別Swag風格,街頭、自由、毫無拘束。

季遇則直接一屁股坐在那評委席長桌上,腳懸着,舉着手機欣賞他的表演。

他舉着光,去追逐他的身體。那束小小的光和着他舞姿的律動,照亮他銀灰色的頭發,照亮他的半邊臉,照亮他的脖頸和左邊的鎖骨,照亮他有力的手臂。

這一塊兒陡然亮起,另一邊又暗下,勵小絕在這過于低配的燈光下,永遠是置于一片光亮一片陰影,但他總是表演得很沉醉,季遇也看得很沉醉。

西廳挺小的,但當整個廳只有兩個人時,又挺大的,尤其是黑暗更會放大它的空曠。那兒只有兩束小小的光,一束在動,去點燃人影。

季遇坐在黑暗中,用閃光燈去追逐他。

但是他在第一天就猛然意識到。

他舉的閃光燈太弱了,總是追不上耀眼的勵小絕。

那一天,勵小絕很滿意地說:

“大神,這就是我的第一次舞臺了,你就是我的第一個觀衆。以後你也要給我舉閃光燈哈。”

季遇很幸福,卻又第一次對着他,生起一種無力感,他忍不住道:

“那個時候到處都是絢麗的舞臺光把你圍住,閃光燈早就被淹沒了,不重要。”

結果下一秒,他那種無力感就被勵小絕的一句話給吹散了。

他揉了下他的頭發。

“讓你舉閃光燈不是讓你照亮我,是讓我看到你。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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