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無助的夜

已經過了臘月中旬。春運的高峰早就提前開始了。拼搏了一年的人們，也知道該歇歇了，于是都想到了遠方那個或許溫暖，或許沉靜的家。人就是這樣，只有他累了的時候，才會想起家。

夏玉也想家了，想起了翹首待歸的爸媽。忽然覺得很對不起他們。又忽然覺得沒臉回家。和葦兒也許真的不可能了，因為她始終都是屬于她那個家的。她退一步，還有那個家可以停留。而自己呢？退一步還有什麽？一無所有。

突然間有些想恨，可要去恨誰呀？恨葦兒嗎？哪舍得？還是恨老天，太愛捉弄人了吧？

讓夏玉詫異的是，志強說要回家了。他不是和一個少婦墜入愛河了嗎？然而讓夏玉驚訝的是，志強說要回家和他沒有感情的老婆離婚。夏玉終于明白志強為什麽要這麽急着回家了。

人都是很奇怪啊？當鬼迷心竅了，就會見異思遷。可是人卻都很現實。夏玉忽然想：“如果志強愛的那個少婦沒有錢的話，他到底會不會愛上她？”

夏玉前天還在一家高檔賓館門口看見王盈了，她已經不再是一個小丫頭的打扮。而是一個被一身名牌服飾包裝起來的成熟少女。頭發上了色，也打了折，活像一只原本粉紅的玫瑰花給染上了黑的邊。看到夏玉她淡漠的假笑了，只給了夏玉一個三分之一的側面。夏玉禮貌而又茫然的點了頭，這才看到王盈頭也不回的上了一個光頭款爺的凱迪拉克越野車。

她真的去做了有錢人的情人了。不對，應該是錢的情人。夏玉不明白，是不是所有沾染這種暧昧情人關系的，都和錢分不開？如果是這樣，那還有什麽意義可言。不過他至始至終都認為，他和葦兒的愛情絕對是不存在任何變質的因素的。他們只是純潔的愛，就算是發生在令人憤世嫉俗的婚姻道德裏。

有人說過，一個人一生之中最美的愛戀也就只有一次。如果那一次機會你都沒有把握，那你就一定會遺憾終生。夏玉曾經這樣想過，如果沒有遇到葦兒，那他最美的愛會和誰發生呢？也許發生了，卻不會有這樣的刻骨銘心。也許根本就不會發生，一生就那樣随風而逝。所以和葦兒的這段感情，他決不後悔。

離春節還有十來天，華東華南大部份地區都下起了幾十年不遇的大雪，已經有幾個省市蒙受了雪災。當然上海也不例外，大雪一直下了将近三天都還沒有停。最終導致了飛機火車停止售票，高速公路也被封閉。

盼兒心切的父母又打來了長途電話，問起葦兒的女朋友談的如何。

夏玉感到毫無顏面，搪塞着回答還是那樣。

父母最着急的依然還是夏玉的婚事，他們勸夏玉：“在外面實在沒有希望，還是回家相親訂婚吧。”

夏玉一開始是打算不回家過年的，他想留下來陪葦兒。可是葦兒卻勸他說：“寶貝，過年盡量回家吧！去看看爸媽，他們一定都希望你能回家。回家了，能夠感受一下家人的溫暖，心情就會好起來的。而且你在這裏過年，一定過得不開心，再說我要來回奔波，根本無法照料到你！還是回去吧，寶貝！過完年了，想來這裏還來，我等着你！”

夏玉聽了這話雖然很難受，就像葦兒是在趕他走一樣。可他還是答應葦兒回家。他想，就算不為自己也要考慮一下家人的感受。

夏玉和志強決定冒雪回家。葦兒擔心路上不安全，勸夏玉等天好了再走。

可夏玉似乎在故意發洩對葦兒的不滿，倔強的非要第二天一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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葦兒知道夏玉是在故意和自己上勁，于是難過的道：“寶貝，你走我就不送你了！走的時候給我發個信息讓我知道就好了！也不要給我打電話，我怕聽到你的聲音會受不了的！”

夏玉狠狠的想：“不送就不送吧！也許你壓根就不想我回來了！也許你只是認為，我這次走了，事情就過去了！永遠的結束了！”

大雪又下了一夜，路上積雪已經很厚了。夏玉和志強五點多就起來準備要走。

葦兒忽然打過來了電話說：“寶貝！聽我的話好嗎？等天好了再走！這樣走我擔心！”

夏玉還是倔強的說：“沒關系，不會出事的！我的命很硬的，死不了！”

他說這話似乎是在故意傷葦兒的心，其實他的心也不想這樣，可他卻不明白為什麽就把這話說了。

葦兒似乎在哽咽，默默的挂了電話。夏玉的心忽然感到很心疼，想打電話安慰葦兒一下，可還是狠心忍住了。

夏玉和志強冒着雪，踩着雪，背着行李來到了馬路上。果真還有出租車象蝸牛一樣在雪地裏爬。兩人打了車，打算好去市裏長途汽車站做大巴回家。因為火車票沒有提前預定好，所以只有乘坐汽車回家了。

世上也許什麽都可以違背，天意卻是不可違背。它想讓你怎麽樣，你注定是逃不過它的安排的。無奈的是，汽車站也因為雪災已經關閉，所有長途汽車禁止出站。兩人不甘心，于是又到半路去截事先聯系好的，還在偷運的大巴車。最無奈的是，老天連最後一絲機會都不給你。兩人從早晨八點開始，在風雪交加的馬路邊，一直等到了下午兩點，才收到哪該死的黑車主爽約了的消息。

雪依然在下，也許真的是違背了誰的那顆摯愛的心，才會有如此結果。無功而返的路上，夏玉被凍得從體外到內心都已麻木。如同丢失了靈魂，只剩下了冰冷得軀體還在顫抖。

回到家，夏玉就感到了不大對勁，身體如同被冰冷束縛住，感覺不到一絲溫暖。瑟瑟的躺在被窩裏，卻如同躺在冰窖裏一樣。知道自己已經感冒病了的時候，那是在半夜裏，夏玉忽然感到自己的額頭燙的吓人，他這才知道自己發了高燒。想要一口水喝，卻感到沒有力氣起不了身，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夏玉感到了從沒有過的無助。他忽然好想葦兒，想給她打電話，可又怕半夜會讓她的家人産生懷疑。

夏玉不知不覺的流了淚，原來自己根本一無所有。

淚水流在嘴裏，好苦好鹹。

“就讓自己在這冰冷的夜裏，孤獨的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