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快被逼死了

那哭聲裏面藏着說不盡的悲傷和絕望……樊殊長這麽大，從來都沒有聽老媽哭得這樣慘過。

被這哭聲惹得，樊殊的眼淚也出來了。

樊姑媽捏了捏她肩頭，安慰說：“孩子，節哀吧。”

節哀？樊殊感覺自己怕是節不了哀了。

她感覺自己的人生，就這麽一下子陷進了最黑暗的低谷，從前她所擁有的一切都被無情的打破，眼前的一切都是千瘡百孔和支離破碎的。

她想她這輩子怕是都節不了這個哀了……

樊殊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上了樓梯，回來自己家的。

但見原本溫馨甜美的房子，此刻已然布置成了一個靈堂。

客廳裏面的家具被挪的亂七八糟的，小件的摞在牆角，大件的丢在陽臺，整個客廳被空了出來，紮着黑布，擺着骨灰盒，點着冥燭的案桌上放着一個黑框的遺像。

遺像上面的老爸還是那麽一副寬厚和藹的模樣……

客廳的正中央擺着個泥盆，盆裏正燒着紙錢。

老媽抱着老爸生前的衣物，哭得不像人樣。

表姐穿着身黑色的裙子，幫着老媽裏裏外外的忙活。

此情此景，樊殊的心裏一陣陣的鈍痛蔓延開來，痛得渾身都在發抖，可是她哭不出來。

她走到老媽的身旁來，顫着聲音喊了聲：“媽。”

樊媽見了樊殊，一把将樊殊扯到懷裏來，大哭起來：“殊殊，我們完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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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殊想要勸勸老媽的，可是她說不出話來，她的心裏和老媽一樣難過，她甚至有點羨慕老媽，是不是這樣放聲的哭一場，心裏的難過就能減輕一些？

她就這麽呆若木偶的被老媽摟在懷裏，哭不出來，也說不出來一個字。心裏難過的沒辦法呼吸，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

樊殊不知道這一夜究竟是怎麽過去的。也不知道是怎麽被姑媽他們帶來墓地的。

她只記得墓地很陰森，地上的泥土都是濕噠噠的，甚至天空中還隐隐約約的飄着細雨。

老爸的骨灰盒被放到墓穴裏面，然後墓穴被封了起來……

老媽終于捱不住這生離死別的痛，暈厥了去。

樊殊讷讷的站在原地，一邊是即将封好的墓穴，一邊是昏厥過去不省人事的老媽。頭頂上是冰涼涼的細雨，腳下是濕噠噠的泥濘。

此時此刻，樊殊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人生完了。

她的青春，才剛開始，這就随着老爸的骨灰盒一起沉進了永遠黑暗的地下。

她的未來，她已經無力去想，一個茍活在世的人，哪裏還有資格去想未來？

排山倒海，天翻地覆，世界還是這個世界，可是她樊殊的生活，已經被老天颠覆了個徹底！

終于，葬禮完成了，老爸的整個後事就這麽過去了。

少了老爸的家，已經不再是個家。

老媽從葬禮之後就一直躺在床上，不吃不喝。

樊殊受不了這樣的氣氛，她挽了袖子，開始收拾房間。

她準備先将客廳裏面的家具歸位，然後再逐個收拾其他的房間。

正吃力的挪動沙發時，身後突然傳來老媽的聲音：“別忙了，這個房子，我們只有最後一個月的使用權。一個月後，房子要被銀行收走，抵債。”

樊殊愣在原地，居然她們母女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嗎？姑媽也沒給她說這些啊！

樊媽絕望的苦笑一聲：“你爸那個人啊，就是不聽勸，明明不是做生意的料，非要學人家下海經商，做個小本生意能糊口就行了，他非要學人家大額投資闊大規模……”

“現在好了，廠子大了，玩不動了，債務越滾越大，所有人都跟着他完蛋！”

老媽終于說話了，肯将心裏頭的怨念都吐出來了，這其實是好事。

樊殊走到老媽的身邊，寬慰說：“媽。房子抵了，我們就去租個小一點先住着……”

樊媽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沒再說話，轉身進了卧室，又死屍般的毫無生機的躺了下來。

樊殊人就是将房間都給收拾了一遍。

不管這套房子她們母女還能住多久，這裏總是她的家啊！

收拾完所有的房間，樊殊已經累得不行。這些天來，痛失親人的沉痛和老媽不吃不喝心如死灰的絕望，已經将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這會兒她往床上一躺，沒多久就睡着了。

許是潛意識裏存了逃避這些沉痛現實的想法，這一覺，樊殊睡得很長。中午睡下的，醒來時天都已經黑了。

樊殊揉了揉睡得有些犯暈的腦門，出來房間，看到老媽仍舊是沉悶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在暗淡的夜色中，像個木偶一樣……這情形，讓樊殊的心裏沒有由來的瘆得慌。

“媽，我現在去買菜，你都三天多沒吃東西了，再這樣下去不行的。”樊殊看到客廳裏挂鐘上的時間，晚上八點半。

這個時候菜市場肯定沒菜了，可是小區裏面的那個果蔬便利店裏，興許能搜羅到一些賣剩的食材。

樊殊換了衣服，翻箱倒櫃的找了點零錢，出門買了點菜回來。

老爸的後事過去三天多，老媽便三天多沒吃飯。其實樊殊這三天裏也沒吃什麽東西。

在廚房裏面洗菜做飯，菜下了鍋，飯香味出來了，她這才知道為什麽自己一覺醒來會腦門犯暈——根本就是餓的！

她加快速度将飯菜做好，端上桌來，之後幾步走到老媽的卧室門口，在門板上敲了敲：“媽！吃飯了！媽？媽——”

正喊着老媽吃飯的樊殊，借着客廳透進卧室的點點光線，看到老媽的床邊胡亂丢了一個開了口的白色藥瓶，藥瓶裏面的藥片散落了一地！

一個非常不詳的預感在樊殊心裏蔓延開，她不顧一切的跑到老媽的床邊，使勁的搖着老媽：“媽你快醒醒！媽——你快點醒來呀！”

樊殊不知道老媽究竟是哪裏來的這瓶藥，也不知道老媽吞下多少藥片，更不知道老媽吞下藥片有多久。

她感覺周圍空氣全都化作了堅硬的利刃，全都朝着她刺過來，她無路可退，無處可藏，她感覺自己真的要被這一件一件的殘酷的現實給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