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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樣?居然比十三公主長得還好看?”澹臺漭的腦子裏立即出現了一個非常危險的想法, 在他看來,不論是宋氏皇族還是洛無塵,都不是什麽好人, 珉武王就算了, 十三公主, 他覺得,他可以利用起來。

想到這裏,澹臺漭就心情頗好,他伸手摟過說話那個少年的肩,“你叫什麽名字,怎麽這麽小就入得禦廷尉了?”

那少年笑得憨憨的,摸着自家後腦勺,“小的叫何旺, 是從禦馬司調過來的。”

禦馬司, 好聽一點那叫訓馬師, 難聽一點就是喂馬的。

不過禦廷尉向來不是什麽好去處,這少年估計是得罪什麽人了, 才會被調過來,看他開心的那樣兒,多半還以為自己升官了呢。

澹臺漭也沒再多問,非常闊氣的說自己今晚請酒吃。

衆人一聽, 立即樂了,要知道,上一任禦廷尉統都,都是讓他們給錢的, 哪還吃得到他的酒。

當下禦廷尉的人便一傳十, 十傳百, 很快整個禦廷尉都知道了澹臺漭要請吃酒的事。

不止禦廷尉知道了,這事兒幾乎傳遍了整個後宮。

聽聞這事兒的洛無塵,正在整理霜燧鳥身上的墨,問了一個很致命的問題:“他有錢麽?”

據洛無塵所知,澹臺漭可是很窮的。

“有錢麽?有錢麽?”霜燧鳥不滿地揀了這話學,一邊學一邊梳理自己的羽毛,還不忘給洛無塵賣個乖,用以期待洛無塵能少鎖它兩日。

洛無塵看得失笑。

蓼實道:“估計是有,不然他不會這麽大放厥詞。”

澹臺漭沒有,澹臺卓還沒有麽?

洛無塵卻但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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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順意宮裏。

十三公主宋羽衣聽得澹臺漭居然進了禦廷尉當統都,當下便整理好了自己的儀容,腰間別着長鞭,帶着一幫宮女太監直奔禦廷尉。

澹臺漭眼看自己到時辰散值了,便将輪值的人安排好,領着一幫禦廷尉的人出宮去。

只是沒想到,半路上就遇見了擋道人。

宋羽衣看着澹臺漭,眼見這麽多人,有些欲言又止,最後盛氣淩人地指着澹臺漭道:“你,過來。”

她的口氣完全是命令的口吻,澹臺漭那句「見過十三公主」的話還沒說出來呢。

“不知公主駕到,所為何事?”澹臺漭跟公主打着官腔。

澹臺漭跟十三公主并不熟,甚至算得上是陌生的,幼時他爹打了勝仗他跟着進宮,只有這個十三公主跟他年齡相仿,他爹便由着他跟十三公主玩兒。

那時候的澹臺漭根本就沒有男女之別的概念,因着皇帝的放縱,他跟十三公主兄弟來兄弟去的,還爬過樹摸過鳥蛋。

那一次的鳥蛋是澹臺漭摸下來的,十三公主硬要澹臺漭給她,澹臺漭不給,十三公主掄起手裏的鞭子就給了他一鞭,碎了一窩蛋就算了,澹臺漭也挨了打,因此并不待見這位公主,基本就是繞着走。

現在他倒是差點忘了,這宋羽衣還沒嫁出去呢。

回來這麽久,澹臺漭就沒見過宋羽衣。

宋羽衣的手在鞭子上來回摸,趾高氣昂地看着澹臺漭,“本公主叫你過來,你是聾了嗎?”

禦廷尉的衆人都大氣不敢出,他們可惹不起這位公主。

澹臺漭朝身後的招了招手,道:“找好地方知會我一聲,我一會兒就來。”

何旺給了一個澹臺漭小心的眼神,然後跟着一幫人離開了。

“公主殿下,現在人都走了,有什麽話就說吧!”澹臺漭的語氣不耐,別人怕她,澹臺漭可不怕。

“聽說你當了禦廷尉統都?”宋羽衣冷笑,他父皇早已提過要把自己許配給澹臺漭的想法,只是每次都被澹臺卓以澹臺漭還小給糊弄過去了。

澹臺漭還小嗎?

十九了,哪裏還小了。

現在她還聽到了什麽?他居然說洛無塵比她美?

一個男人要什麽美貌?這澹臺漭方才當了禦廷尉統都就到處打聽那個該死的國師,不過一個山野村夫,他也配?

越想宋羽衣便越是生氣,生氣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她看着對面的澹臺漭,不打他一頓,她簡直難消心頭之恨。

她抽出腰間長鞭,朝着地上狠狠一揮,吓得旁邊的宮女太監具是一抖。

澹臺漭見此沉了視線,嘴角那嘲諷的笑宛若實質般紮在宋羽衣心裏,讓宋羽衣覺得,澹臺漭看她的視線就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聽說,你覺得,過是洛無塵比我還美?”宋羽衣陰沉沉地笑了起來。

那笑讓澹臺漭想到了從前還未病倒時的皇帝,那表情,不說親生的,簡直對不起那氣勢。

澹臺漭一聽這話就明白了,敢情是因為他打聽洛無塵的長相惹怒了這位公主?又因人傳言洛無塵比她長得好看,借題發揮呢。

澹臺漭覺得可笑極了,真不知道這位公主是眼瞎還是怎麽,她就沒長眼睛自己看嗎?她身邊,哪個死了的宮女不比她長得好看。

澹臺漭的唇輕佻地勾着,“公主有自知之明便好,何苦說出來呢,而且長得好看,也不是人家國師的錯。”

這話讓宋羽衣不能忍,這天下誰人不言她長得好看,豈能容澹臺漭嘲諷她的長相。

宋羽衣從十三歲習武,宮中有專門教她功夫的師父,只是後來比試的時候,宋羽衣下手太重,那教她功夫的師父未免殃及家人不敢還手,活活被她打死了。

從此宋羽衣便再也沒有請過師父了,自覺功夫可勝天下人。

她的長鞭忽然就朝澹臺漭揮了過去,澹臺漭現在可不是從前的澹臺漭,不會礙于她的身份等着挨打。

他一手捏住宋羽衣揮過來的鞭子,冷聲道:“公主殿下,我可不是你宮裏的宮女太監,你別得寸進尺。”

說完将鞭子朝着旁邊狠狠一扔,那一扔帶了些許內力,憑着宋羽衣的那身三腳貓,根本招架不住。

甩完,澹臺漭擡步就走。

宋羽衣被他那一甩甩得往旁邊踉跄了好幾步才停住,轉身就見澹臺漭居然敢走,一鞭又朝澹臺漭甩了過去。

澹臺漭屈指輕輕一彈,長鞭「啪」地一聲甩在地上,轉頭冷冷地盯着宋羽衣,溫和道:“公主,你當我澹臺漭的話是耳邊風?”

澹臺漭表面溫和,可是那雙眸子冷的宛若浸過冰,處處寒涼。

宋羽衣是不可置信的,她能贏過自己的師父,她以為自己怎麽也不該輸給澹臺漭,可是兩次都被澹臺漭輕描淡寫地擋了下來。

一股被欺騙,又不可置信的憤怒在他心裏生根發芽,看着澹臺漭的視線無比憤恨。

宋羽衣是被人從小誇到大的,根本就沒嘗過輸是什麽滋味,在她的認知裏,這世上所有人都應該讓着她。

父皇的後宮妃嫔各個讓着她,就連兄弟姐妹也全都讓着她,哄着她,她這輩子就沒吃過這麽大的虧,沒受過這麽大的辱。

其他宮女太監見澹臺漭很快就消失了,他們公主在原地氣得瑟瑟發抖。

澹臺漭倒是心情頗好,宋羽衣找他麻煩這事兒他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宋羽衣善妒,特別是美貌這方面。

“哎喲,有戲看咯!”澹臺漭獨自樂呵死了,就連晚上吃酒的時候,臉上的笑都沒停過。

而琉璃殿。

澹臺漭走了沒一會兒,宋羽衣便找到了琉璃殿,勢要見一見洛無塵。

宮裏的小太監攔不住她,誰攔就鞭子伺候,五個小太監全被打趴下了。

白芍跑得快,沖進屋就朝洛無塵喊:“大人,不好了大人,十三公主打來了。”

洛無塵進宮這麽久,除了已故皇後與主動找過他的莫貴妃,後宮中的人他就沒見過別的。

“什麽叫打來了?”蓼實見白芍跑得上氣不接下去,把他扶了起來。

“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麽,十三公主來了……”

“洛無塵,你給我出來。”外面響起了一道憤怒至極的聲音。

霜燧鳥倒是膽子大,直接學着那聲音吼起了“洛無塵,洛無塵,出來,出來……”

“去看看吧!”洛無塵淡淡出聲,伸手點了一下剛清理完墨汁裹在棉布裏的霜燧鳥。

“是,公子。”蓼實微微扶着洛無塵,讓他借着點兒力。

洛無塵被蓼實扶出去,就見琉璃殿其他五個太監全都躺在地上哀嚎,臉上、脖子上都是鞭痕。

洛無塵擡眸看向宋羽衣,溫和點頭:“不知公主駕到,有失遠迎,蓼實,備茶。”

“茶就不必了。”宋羽衣看着洛無塵一副快死了的樣子就覺得晦氣。

好看也沒好看到哪兒去,她捏了捏手裏的鞭子,“聽說國師大人神醫在世,大人進宮這麽久本公主都不曾來拜訪一二,實在不像話。”

宋羽衣可不是在說自己不像話,而是說洛無塵,身為國師住進了後宮,卻不曾主動拜見她一國公主,這才是真的不像話。

洛無塵又怎麽可能聽不出宋羽衣的意思,只道:“公主言重了,在下不過區區國師,實在不敢勞煩公主主動來請在下,敢問公主造訪琉璃殿,可是身子有何不适之處?”

“你連自己都不能醫,還能治別人嗎?”宋羽衣這話是明晃晃地說洛無塵欺君了。

蓼實備好茶出來,腳步沉着地捧着茶走到宋羽衣面前,“公主,請用茶。”

宋羽衣看了蓼實一眼,目光緩緩掃到蓼實手裏的茶水上,手中長鞭忽然就差蓼實揮了下去。

洛無塵眼睜睜地看着那一鞭落在蓼實手上,發出「啪」地一聲巨響,一條緋紅帶血的鞭痕就出現在蓼實手上,可蓼實手裏的茶,依舊端的穩穩的,沒有溢出分毫。

洛無塵原本是想動手的,奈何這幾日他處在內力受阻的情況下,根本做不到。

所有人都聽得渾身一抖,不敢擡頭。

宋羽衣繞着蓼實走了兩圈,目光打量,“你叫什麽名字?”

聽着她這話,洛無塵便知道她在想什麽了。

她想把蓼實從他身邊要過去。

洛無塵輕輕擡手,白芍意會,扶着洛無塵下了階梯,走到宋羽衣面前,“恐怕得讓公主失望了,這人,你帶不走。”

“跟着我有什麽不好的,榮華富貴享之不盡,難道跟着你一個活不久的人,就有未來麽?”

宋羽衣字字句句都在咒洛無塵死,蓼實已經聽出了氣性,卻依舊沉着,“屬下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多謝公主厚愛。”

宋羽衣嗤笑地看着洛無塵,觀察着他的樣貌,許是公主見過的美人兒太多,也許是別人對她錯誤的誇贊讓她素來眼高于頂,根本就瞧不上洛無塵這一副病體樣兒。

“能讓澹臺漭誇贊你,本事不小啊。”宋羽衣的視線很是輕浮,洛無塵卻不為所動。

別人或許不知道這位公主的脾性,可洛無塵幾乎将宋氏皇族老底兒都掀了,還能不知道這位公主什麽德行?

她的順意宮不止打死過宮女太監,還打死過許多養在宮裏的面首。

雍國國風淫扉開放,卻也沒有人能有宋羽衣這般大膽的。

洛無塵一直沒怎麽關注過她,全因宋羽衣于他而言,用處并不大。

不過既然宋羽衣主動找上門來,那便另說了。

聽着宋羽衣的話,洛無塵算是将宋羽衣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的來龍去脈猜了個大半,一邊覺得澹臺漭幼稚,一邊又覺得,此番作為雖然幼稚,卻是确确實實地讓他有些困擾。

也是現在,洛無塵忽然發現澹臺漭的一個特性,他慣于用表面的幼稚掩飾自己,卻能将這股幼稚發揮它最大的用處。

難怪澹臺卓一直言澹臺漭還小,這番看起來像是意氣用事的行徑确實挺「小」的。

洛無塵發現,他還真是小看了澹臺漭。

“能得統都誇贊,實在有幸。”洛無塵依舊笑得溫和,面對公主的怒意,洛無塵就像渾然不知似的,語氣從頭到尾都沒變過。

宋羽衣見洛無塵油鹽不進,不由轉向蓼實。

蓼實幼時雖然是個小乞丐,不過後來被洛無塵撿了回去,吃的方面從沒虧待過,又因習武。

盡管只有十六歲,可是身量已然比洛無塵高出半個頭,體格也頗為健壯,再加上,蓼實的五官長得确實不差。

蓼實是一種剛毅又沉穩的俊俏,跟青黛那種富貴小公子的風格全然不同。

這是宋羽衣最喜歡的一種長相。

見宋羽衣盯着蓼實看,蓼實面不改色,活像宋羽衣是透明的。

“公主,今日事在下不會告知皇上,男女有別,公主還未出嫁,恐有損公主聲譽,公主還請回吧!”洛無塵态度疏離得很。

此話的作用乃為提醒宋羽衣,但是宋羽衣沒有聽出來。

如此心性,讓洛無塵笑了。

宋羽衣——當真好利用得很。

宋羽衣見蓼實站在洛無塵身後,半步也不願往前踏,只得惡狠狠地盯了洛無塵一眼,威脅道:“你給我等着。”

“恭候公主。”洛無塵倒是應得快。

宋羽衣本就是個暴戾性子,洛無塵這不痛不癢的語氣與神色,讓她感覺一拳打在棉花上,卻又不敢真對洛無塵如何。

她父皇縱然寵她,可在太子哥哥派人去接洛無塵的時候,皇帝便告知他們所有人——洛無塵,就是他的命。

宋羽衣感覺吃了一肚子的憋悶氣,轉頭就去乾寧殿找皇帝告狀去了。

宋羽衣一走,洛無塵便讓白芍給宮裏的幾個小太監上傷藥,他拽着蓼實進了內殿。

洛無塵看着蓼實手上的傷,兩只手齊腕,再到鞭子彈回來打到了手背上,那鞭傷就像一條纏在手上的猩紅毒蛇在吐着信子。

“你本可以躲掉的。”洛無塵有些心疼,不管是蓼實還是青黛,他都舍不得動分毫的。

“但是躲了,只怕公主會不死不休,平白給公子添麻煩。”

洛無塵聞言微怔了一下,心裏微微泛着幾分苦,他一邊給蓼實上藥一邊道:“莫讓自己受委屈,你家公子能應付。”

蓼實抿緊了唇,他自然知道他們家公子能應付,可他們家公子,已經很累了,他們除了聽話辦事,卻什麽都做不了,多少有些無力感。

“不委屈的,公子。”就算是青黛,在今日這種情況下,沒有公子應允,也是能忍得住的。

洛無塵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對青黛跟蓼實而言有多重要。

洛無塵就像是他們最重要的家人,保護家人,拼了一條命,那又如何?

他們對洛無塵,從來都是毫無保留的。

但是蓼實也希望,自己能懂公子,能為公子分擔哪怕一分一毫也好。

但是洛無塵不說,那麽他便也不問,他一直都知道公子有秘密。

從前在傲風山的時候,他跟蓼實練功,洛無塵便會朝着皇城的方向望,他們不知道公子在看什麽,這一望,就是許多年。

而今,蓼實大概知道了洛無塵必須進京的緣由,可是,他還是想聽公子親口說與他聽。

是什麽血海深仇?還是什麽?

這天下恨宋氏的人多了去了,發生在那個時間段的事太多了,具體的蓼實猜不到。

甚至是他跟青黛,多半也是在那個情況下成為孤兒、淪落成為乞丐的。

只是蓼實跟青黛都不記得淪為乞丐之前的事了,甚至自己的爹娘他們都想不起來姓甚名誰。

這十六年來,最開頭的記憶,便是乞丐之後,洛無塵朝他們伸出的那只手,還有那句帶着幾分清淺與軟糯的“你們要跟我走嗎?”

是洛無塵給了他跟青黛一個家,給了他們兄長、父母這樣至深的感情。

其實他們公子有一點想錯了。

他跟青黛不是誰離不開誰,他們是兩個人都離不開洛無塵。

說他們像是沒斷奶的孩子也好,說什麽都好,他跟青黛在必要時,都能互相放棄對方,卻獨獨不能放棄洛無塵。

青黛表面上看着單純粗糙,其實內心跟明鏡兒似的。

青黛知道公子是故意支走他,畢竟查赤令軍,有聽風樓就好了,沒必要青黛親自出去走這麽一遭,青黛全都知道。

但是為了讓洛無塵放心,他也想讓洛無塵看到自己并非表現出來的那樣,他也能長大,也能跟蓼實一樣成熟。

走這麽一遭也是好的,他能讓公子看到他長大。

這全是青黛走了沒幾日,給蓼實的私信,還特地囑咐蓼實不要告訴洛無塵,他怕公子心疼。

洛無塵給蓼實包紮的時候很輕柔,也很用心,但是手法娴熟。

以前他跟青黛練功的時候受了傷,洛無塵也是這樣為他們包紮的,只是會調笑他跟青黛,氣氛遠比現在活絡熱情。

“好了!”洛無塵給蓼實用了最好的傷藥,“兩三日應該就好了。”

洛無塵收拾了殘局,蓼實看着他的背影,想要問什麽,卻最終還是道:“公子,澹臺漭明顯在利用公主針對你。”

“我知道。”沒有傷蓼實,洛無塵倒還好說話,可千不該萬不該,宋羽衣出手傷人。

“放心吧,這打我不會讓你白挨。”始作俑者澹臺漭,他也不會讓他好過,洛無塵嘴角勾着輕笑:“我會好好「照顧」小将軍的。”

“可是澹臺将軍那邊……”蓼實不放心。

“私仇也不能報嗎?”洛無塵表情變得有些委屈,轉瞬又揚起一個莫測的笑。

蓼實:當天晚上,洛無塵便去了乾寧殿見皇帝,給皇帝施針。

施針的時候,皇帝忽然道:“國師,羽衣年少,還望國師莫要計較。”

“自然不會,公主頗有皇上當年的風範,實乃巾帼。”洛無塵睜着眼睛說瞎話。

具體情況皇帝知不知道洛無塵不關心,反正誇就對了。

而且……年少?

若不是宋羽衣已經十六,洛無塵差點就信了,要知道,蓼實跟青黛,也才十六。

“皇上,公主已然十六,也是婚配佳齡,可有合适的人選?”

說起這個,皇帝就睜開了眼睛,在洛無塵沒來的時候,皇帝想過把宋羽衣嫁給澹臺漭,可是洛無塵來了之後,他又想過把宋羽衣許配給洛無塵。

把宋羽衣嫁到澹臺家,能讓澹臺家對他更忠心。

把宋羽衣嫁給洛無塵,是洛無塵能幫他續命,乃至于以後指不定真能讓他羽化成仙。

可是兩相思量後,皇帝就迷茫了。

這倆,他都想要。

宋毓去傲風山習醫了不假,可他能有洛無塵這樣的天資嗎?皇帝覺得未必,把宋毓順水推舟地送出去,不過是以防萬一。

其實洛無塵來了之後,他更中意能讓自己長壽的洛無塵。

想清楚這一點後,皇帝道:“無塵,你覺得羽衣如何?她性子是燥了些,到底貴為一國公主,難免驕縱……”

洛無塵聞言愣了一下,“皇上是想把羽衣公主許配給在下?”

“怎麽?你覺得朕的公主配不上你?”皇帝忽然沉了聲音。

洛無塵站在皇帝後面,朝他的百彙緩緩施針,心中卻覺得皇帝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可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長生之道啊,只得道:“在下多謝皇上厚愛,只是無塵這一身醫術是修的童功,這一生都無法娶妻,否則,這一身醫術得盡廢。”

皇帝:他倒是沒想過這茬。

他又想到了傳聞中的瘋賴子,好像也沒聽聞瘋賴子有娶妻。

得了洛無塵的準話,皇帝算是徹底在洛無塵這兒歇了心思,主意便又重新打到了澹臺漭身上。

洛無塵是不關心宋羽衣嫁給誰的,而且也知道,澹臺漭也絕不可能娶宋羽衣。

使絆子麽,誰不會呢?

洛無塵從乾寧殿離開的時候,在殿門口輕輕頓了頓,他內力雖然受阻,卻并不妨礙聽力。

從他進乾寧殿一直到離開,房頂上那若有似無的呼吸聲都一直在,直到此刻,那腳步聲才漸漸走遠了去。

蓼實侯在乾寧殿外,凝眉問洛無塵:“要追嗎?”

“不必。”不管是誰的人,洛無塵這話都會傳出去,至于會傳到誰的耳朵裏,洛無塵覺得不難預料。

風來信。

邵雪月怎麽都沒想到,不想委屈自己住了間不算招搖,也不算寒酸的客棧,會把自己親自送到狼嘴裏。

邵雪月聽着派出去的探子來報,在聽到洛無塵對皇帝說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娶親的時候簡直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楚陵就在旁邊像是看一個傻子似的看着他,覺得邵雪月實在太好騙了,這話怎麽聽都是哄人的,騙騙皇帝就算了,邵雪月身在江湖,還能不知道?

“不能娶親?練的童功?虧他能扯。”邵雪月是真的覺得好笑,據他所知,別說童功,洛無塵連內力都沒有,練個屁的功啊。

不過轉頭,邵雪月就朝三煞中的血煞道:“這麽好的事怎麽能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你去把這好消息告訴天下豪傑,讓他們也聽聽這消息,總歸不能我一個人樂呵嘛。”

楚陵:他覺得邵雪月在找死的路上走得越來越遠了,被洛無塵欺負得這麽慘都還沒吃到教訓。

血煞立即領命跑了,沒兩天,洛無塵不能成親,這輩子都只能當童子的消息就被邵雪月廣而告之,整個雍國都知道了。

這消息傳到傲風山的時候已經是三日後的事了,瘋賴子倚在自家那位懷裏,瘋賴子雖然瘋名在外,賴皮的名聲也在外,可是從不在吃穿用度上委屈自己,而且駐顏有術。

雖然已經快五十的人了,一張臉看起來卻也不過二十有五,實在年輕得有些過分。

他捏着一張信箋,看着上面寫的京都近況,緩緩把信箋揉成一坨,然後在他手中化為齑粉。

“這小崽子……”

洛無塵的名字是瘋賴子取的,就連姓氏也是承得瘋賴子的姓氏,瘋賴子原本就姓洛。

身側人得了瘋賴子的好,同樣有着一張年輕的臉,他側頭看着身側人,溫柔道:“寒衣,無塵定然不是有意……”

“不是有意?你覺得他還能是無意?老夜,也你太寵這小崽子了。”洛寒衣癟嘴,夜紹溟當初親自把十年內功傳給洛無塵的時候,洛寒衣是一百個不願意,夜紹溟怎麽都是他的人,但是耐不住夜紹溟喜歡那小崽子。

為此洛寒衣醋得不行,并沒有告訴洛無塵夜紹溟是主動給他內功的,硬被他掰扯成了自己逼的。

“現在天下都傳這小崽子不能成親,他那身醫術可是我傳的,這不是說我也是一個活太監?”洛寒衣憋屈死了,懷疑洛無塵是在報複他。

夜紹溟聽得這話,只得哄着洛寒衣了。

能怎麽辦?手心手背都是肉。

聽着夜紹溟為洛無塵說好話,洛寒衣癟嘴,他才不聽,他都聽多少年了。

“當初我從亂葬崗把他撿回來的時候,你也看到了,這小崽子心思多着呢,故意這麽說,指不定在打着什麽壞心思。”洛寒衣自覺自己對洛無塵還算了解,不論自己怎麽對待這小崽子,他都一副「師父你都對」,讓洛寒衣本就有些暴躁沖動的性子愣是吃了十多年的憋悶氣,偏偏又不能對他做什麽。

“你這刀子嘴豆腐心,能不能不要用在無塵身上。”夜紹溟刮了下他的鼻子。

講真的,這動作難免幼稚又油膩,可洛寒衣就吃這一套。

別人眼裏他能又瘋又賴,就連洛無塵這麽多年都沒見過兩人真容,可只有夜紹溟知道,洛寒衣當初冒險救洛無塵的原因。

前朝皇族不能死絕。

洛寒衣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看着京都的方向,輕聲道:“聽說,那位也去了京都。”

夜紹溟聽他如是說,自然聽出了洛寒衣話中的擔憂。

“是啊,也在京都,聽說一個月前搬過去的。”

“确定不告訴他,他還有個兄弟活着?”洛寒衣有些猶豫。

他跟夜紹溟避世多年,洛寒衣以瘋賴子之名行走江湖,夜紹溟便以斷頭刀之兇名在江湖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兩人在江湖上,具是傳說般的人物,洛無塵單知瘋賴子,卻不知夜紹溟斷頭客的名號。

縱然他有一顆七巧玲珑心,也參不透這倆究竟在玩兒什麽鬼東西。

“告訴了他們,你覺得,無塵還能如現今這般嗎?現在的雍國不是以前的霁國,霁國百姓始終沒有現在的雍國百姓狠毒。”

霁國百姓無論怎樣,心中都存有「善」之一字,這是霁國國之風骨。霁國毀于「善」之一字,成也于「善」之一字。

洛無塵始終自诩他要抛棄善念,可是在他把蓼實跟青黛撿回來的時候,他的善,就注定無法抛棄。

“善讨不着什麽好。”洛寒衣倒在後面的草地上,看着天際星辰。

他已經竭力激發洛無塵的惡了,按理說洛寒衣的教養方式是很不人/道的,可洛無塵就是沒有對他生出半分恨意。

就連洛無塵朝他拜別時,洛寒衣也沒什麽好話,這人卻還是極為有禮地給他行了離別禮,好似這一走,就當真不打算回了似的。

別說洛寒衣能把他從閻王殿裏拉回來一次,就算拉第二次,他也能拉得回來。

“哎呀哎呀,不說了,說起那小崽子我就生氣,居然傳我不能成親,那我跟你算什麽。”洛寒衣心裏憋悶,嘀咕道:“可憐你那十年內功了。”

“我又不在江湖上行走,少了十年又何妨?”

洛寒衣斜睨了他一眼,眼神像個小少年似的骨碌碌的一轉,翻身就把夜紹溟壓趴了。

“嘿嘿,現在傲風山就我們倆,我們要不要以天為被地為席?”其實洛寒衣長得很好看,是一種輕塵中帶着妖異的好看。

不過行為也是大膽得很的,就比如:現在他的手就已經不老實了。

“腰好了?”夜紹溟斜眼看他,那雙眼慣來深邃,盡管臉上有一道礙眼的疤,可洛寒衣就是喜歡這道疤喜歡得緊。

那是洛寒衣親手留下的,屬于自己的烙印。

“哎呀,來嘛來嘛,別客氣。”說完就要扒夜紹溟的衣服。

夜紹溟:他捏住洛寒衣不老實的手,正色道:“無塵之前說要送個九皇子過來,我估計那九皇子可能跑了,咱們去給他抓回來丢山裏去。”

洛寒衣:……

“掃興。”他幫夜紹溟理好衣襟,氣鼓鼓地坐起身,“已經讓人去抓了,得了我傲風山的應允,天涯海角他都跑不了。”

這邊宋毓被他皇帝送出了皇城後,送別的人一走,他便折了道,絕對不去傲風山。

他不能讓自己一輩子的心血毀于一旦,也不能這輩子都為宋默成而活。

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什麽工具。

可是他跑了一路,就被人追了一路,追他的人就像貓捉老鼠似的,捉到他威脅一下,然後又讓他跑了。

來來去去好多次,宋毓再怎麽遲鈍也反應過來,對方是故意的。

宋毓現今已經完全沒有了皇子風範,身邊的人都已經死絕,只有餘他一個人,金銀錢財也全掉了,要麽就是遇見山匪劫道,宋毓還遇見了個女山匪,差點成了壓寨夫人。

聽過楚陵說過那麽多外面的事,可是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外面,遠比京城還危險,沒了身份做庇佑,他什麽都不是。

這一路熬得宋毓精疲力盡,已經淪為乞丐了。

等他到了邊關的時候,卻聽說,有人拿着九皇子的皇子印前往邊關,宋毓一聽就知道是假的,他的皇子印被山匪當普通玉印給劫了,現在不知道在哪兒呢。

宋毓大概是真的被逼瘋了,聽到這消息就要去衙門自爆身份。

雍國亂成了什麽樣,怎麽可能相信九皇子居然會變成一副乞丐樣,當即當他假冒皇子為由打了一頓就扔出去了,将假皇子奉為座上賓。

當青黛乘坐馬車下來的時候,看着躺在地上哭得一臉淚又捶地的宋毓,啧啧了兩聲,當即一撩袍擺直接進了府衙。

來人立即恭敬地将他迎了進去。

宋毓擡首時,只看到一個背影,不由得狠狠要死了牙關。

他不能低頭,低了頭就死定了。

宋毓想了很多,他心裏原本是有一個人選的,可是路途遙遠,他身上沒有分毫盤纏,這一路……他多半要以乞讨為生。

身為皇子,在宮中不論多艱難都不曾乞讨過,乞讨也是需要技術的,宋毓拉不下皇子的身份。

他扶着被打得開花的臀,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看着面前寫着的「府衙」二字,一股深深的屈辱感在他心間萦繞。

最後,他還是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這裏。

天地之大,總有他的容身處,一定有!

而京都這邊,且說三日前。

洛無塵頭一天晚上從乾寧殿出來,第二日洛無塵不能成親的消息已經被添油加醋成了一個活生生的活太監,有人惋惜,有人幸災樂禍。

最高興的怕得是澹臺漭了。

翌日上朝的時候,各家官員全都用一種堪稱憐惜的目光看着洛無塵。

洛無塵對此全部了然,甚至還有官員大着膽子走上前來安慰洛無塵,“丞相大人,雖然一生無後難免遺憾,可到底……唉——”

洛無塵:他聽着這話怎麽感覺有點怪呢?

這時,另一位大臣也走了過來,“丞相大人,老臣家裏有上好的壯陽之物,下朝後我便差人送去琉璃殿。”

這話讓洛無塵聽起來就更怪了。

他說自己練的功不能破身,這跟壯陽有什麽關系?而且他洛無塵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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