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1)
澹臺漭說這話的時候, 洛無塵正在纏最後一圈,保持着雙手繞前的姿勢,不懂澹臺漭為何會有此一問, 頓了一下。
那姿勢像極了洛無塵從後擁着他, 澹臺漭能感覺到從洛無塵身上傳過來的微弱體溫。
他忽然偏頭, 準備再次重複自己方才的話,方才說出一個「我」字,就見洛無塵那張臉就在咫尺,他這一偏頭,唇忽然從洛無塵那張微涼的唇上擦過。
澹臺漭的腦子當時就「轟」地一聲炸了,腦子裏第一個想法就是「我被非禮了」。
他震驚地看着洛無塵,就見洛無塵居然還抿了一下唇, 看在澹臺漭眼裏, 完全是不要臉的回味。
天知道洛無塵只是嫌棄澹臺漭。
不過洛無塵什麽反應也沒有, 自顧地給他纏上最後一圈, 打了個結,又見澹臺漭半天沒反應, 完全驚住的樣子,洛無塵嘴角淺淺勾着,“小将軍這幅樣子活像在下非禮了你,可小将軍你可知, 在下才是被你非禮的那個。”
“你放屁,我沒有。”澹臺漭覺得這人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你湊過來的。”
洛無塵看着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澹臺漭居然會因為這無意一擦臉紅,伸出纖白的手指輕撫自己的唇, 像是一個沾了便宜的小流氓似的, 嫌棄道:“有點幹。”
澹臺漭的腦子頓時就順着洛無塵的話想了下去, 雖然自己淺淺一擦,他居然覺得洛無塵的唇異常的柔軟,帶着獨屬于他的微微冰涼。
洛無塵見澹臺漭居然真神色怔怔,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覺得這人某些時候真的單純得厲害,明明逛遍了京都所有花樓,偏偏還會因為這無意淺碰害羞。
澹臺漭:他聽着這聲音,忽然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居然被一個男人調戲了。
他臉皮多厚啊,向來只有他調戲別人的份兒,何時淪落到別人調戲他了?
澹臺漭覺得自己在洛無塵面前,變得都不像自己了,方才掉線的腦子這才上了線,他臉上揚着獨屬于他的痞笑,那雙略微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了起來,道:“自然跟國師大人比不得,畢竟國師養尊處優,在下到底粗人一個,不過能得國師一吻,倒是在下賺了。”
說完澹臺漭好似覺得不夠,他看着洛無塵依舊帶着體面的笑,那雙眼卻是比方才沉了許多,覺得莫名地解氣,他右手拽着洛無塵的袖袍,将其猛地一帶。洛無塵沒料到此人臉皮竟能厚到這種程度,全無防備,頓時就被澹臺漭拉了下去。
澹臺漭也沒想到居然這麽容易,他看着洛無塵仰倒他在腿上,輕浮地擡手描着洛無塵的臉,看着他那雙越來越沉的桃花眼,視線落在那張彰顯着淡漠的唇上,鬼使神差地忽然俯身吻了上去。
Advertisement
洛無塵:洛無塵的唇很軟很軟,帶着清淺的藥香,唇微涼。
初始時,澹臺漭只是淺淺輕吻,到後來忽然就像是不受控的加重了力道。
洛無塵看着澹臺漭閉着眼的臉,感覺到澹臺漭更為放肆的侵略,張嘴就咬,澹臺漭吃痛。
原本應當是缱绻一吻,現今直接變成了唇齒大戰。
還是很兇的那種。
澹臺漭幾乎快被洛無塵咬掉唇,可他依舊不服輸的沒有松嘴。
直到洛無塵豎指在他身上一點,澹臺漭忽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着洛無塵在他腿上笑彎了一雙眼睫。
洛無塵輕輕推了他一下,自顧地從他腿上站起來,淡定地拿起旁邊幹淨的布,動作緩慢又不難看出嫌棄地擦掉唇上的血。
澹臺漭斜眼看去,他的唇上帶着豔紅的血色,帶着幾分淩/虐的美感,魅惑,涼薄的視線叫人生寒。
那張唇上的血色被他盡數拭去,可他臉上依舊帶着淺淡的笑,澹臺漭只聽他道:“小将軍,看來你精力很好。”
洛無塵很清楚澹臺漭是沖動報複他,這人就算去了青樓也潔身自好得緊,獨獨對他處處針對,哪怕知曉他是個男人也能下得去嘴。
澹臺漭聞得此言,就知道自己遭了,他被洛無塵點了穴,這人現在這神态,不會讓他一直保持着這半彎着上身穩穩坐在床上的姿勢吧。
緊接着,洛無塵将那方帕子放在方才換下的紗布的托盤裏,道:“既如此,那好好練練腰力也是好的。”
說完洛無塵就走。
“洛無塵!”澹臺漭氣得咬牙切齒,偏偏說不出讓他解穴的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洛無塵大步跨出了房門。
看着衣着單薄走出去的洛無塵,澹臺漭忽然發現,洛無塵也不是表面表現得那般渾不在意,竟是氣得連大氅也忘了披。
澹臺漭樂了,忍不住就想要笑,可唇上的傷阻止了他想要大笑的沖動,只能輕輕抿了唇,低聲道:“下嘴真狠。”
他懷疑自己都要被咬成三瓣嘴了。
盡管現在動不了,澹臺漭心裏也高興極了,他發現這位國師大人并不是所有事都能當真做到沉着而處變不驚的,他也是會生氣的。
可是想到洛無塵就算生氣也端揣着那幅冷淡平靜的模樣,澹臺漭就莫名覺得心裏有點難受。
那種難受就像是插在心裏一根極細極小的針,不去碰它就全無感覺,只要它移了位,又會出現那種一下一下的刺痛感。
青黛受了點小傷,只是不嚴重,看見洛無塵臉色漆黑的從房裏出來,青黛立即就反應過來澹臺漭欺負了他們家公子,當即就要提劍沖進去為洛無塵報仇,卻被洛無塵喊住了。
洛無塵是真的氣得不輕,但也不到不能忍受的程度。他沒想到澹臺漭當真混賬到這種程度,他以為,澹臺漭那個混賬多少會顧忌一點禮儀,是他高看了澹臺漭,青黛罵他罵得沒錯,這人就是個癟三。
可這樣的話洛無塵慣來說不出口的。
他只能道:“小将軍需要休息,卯時之前,不要讓人去打擾他。”
現在才酉時,洛無塵要讓澹臺漭就保持那種半彎腰的姿勢坐六個時辰。
後來青黛想要偷偷去找澹臺漭的麻煩,就見澹臺漭半坐在榻上嘴裏罵罵咧咧,半天沒動,青黛這才知道,澹臺漭是被他們家公子點了穴了。
不是青黛吹,他們家公子的點穴手法,除了瘋賴子,就沒人能解,當即就覺得大快人心。
之後他把這事兒說與蓼實聽,蓼實聽完只道:“小将軍這腰怕是要廢了。”
聽得蓼實的語氣都帶着幾分幸災樂禍,青黛笑得更開心了。
“這就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後來,洛無塵就當真整整一晚沒有出現過,澹臺漭就這麽僵坐了一晚上,也盯着自己受傷的那條腿看了一晚上,心裏還不停地嘀咕:洛無塵這腿上的傷藥還沒給他換呢。
也虧得澹臺漭還有心思想這些。
天牢。
珉武王終歸是沒有跑掉,珉武王自己個損失慘重,皇帝的親兵也折得差不多了。
邵雪月不虧為殺手組織,僅僅憑着二十幾個人就殺了皇帝親兵近千,暗殺手段、要命的陷阱等讓珉武王覺得雪月閣拿錢辦事當真盡責,可到底江湖人靠不住,嘴上說得信誓旦旦,當真到了要命的關鍵時刻,他們比誰都跑得快。
珉武王有駐兵于百裏之外,此刻就算被抓也沒分毫緊張之感。
今日巳時他若是沒有消息回去,駐兵便會直接出兵攻打京都皇城。
印少明被打斷了一條腿,肩上也受了傷,此時就在他爹隔壁的牢房裏。
沒有一個人去審問珉武王與印少明,印少明是有點慌的,奈何他爹就在隔壁,慌也還能壓制得住。
宮中。
洛無塵卯時準時出現在乾元殿,大臣們早已等候于此,見了洛無塵,全都恭敬行禮,卻是人心惶惶。
洛無塵一如既往,一一點頭,算是回禮了。
乾寧殿的門打開,于言高聲唱和上朝。
整個朝堂以洛無塵為首,有條不紊地踏進殿內。
待洛無塵穩坐他位于皇帝側的位置,群臣才高喝「萬歲」。
盡管前日夜裏經歷了如此大事,如此血腥,可是珉武王入了天牢,洛無塵又說那方印他一定能拿回來,皇帝覺得洛無塵當真好得不行,比他任何一個兒子能幹。
不動聲色在兩個月內就清繳了珉武王,朝中再也無人能用兵權威脅到他。
皇帝并不關心洛無塵是怎麽做到的,他只看結果。
皇帝當朝誇獎了珉武王,又獎賞了洛無塵諸多金銀布匹與各種珍寶,珍貴藥材。
這些都是國庫,且不少是前朝遺留。
洛無塵聽着那長長的單子,淡然謝恩。
就算如此,洛無塵也不曾跪他,皇帝看着洛無塵,那一眼視線頗深,到底忍了下來。
很快皇帝就開始問群臣,如何處置珉武王。
朝堂之下議論紛紛,誰也不敢出頭建議如何處置珉武王。
洛無塵的視線看向淩妄,淩妄前日裏發現珉武王多半不會成功,啜使淩霄臨時反水,半道撤退護着皇帝回了宮。
淩妄這人老奸巨猾,洛無塵不知道他要什麽東西,而且手段幹脆利落,半分沒讓洛無塵逮着他曾與珉武王狼狽為奸的證據。
不過洛無塵不急,珉武王倒了,剩下的人,他有的是時間慢慢收拾。
這時,淩妄站了出來。
他捧着笏板,朝皇帝拱手道:“啓禀皇上,按照當朝律令,珉武王謀反,當誅九族,受極刑。”
淩妄說話的時候,知曉淩妄從前與珉武王關系的群臣當即面面相觑,到底思量一會兒也就明白過來了。
珉武王已經失勢,此時不踩上一腳合了皇帝的心意,難不成還要為珉武王求情不成?
沒人那麽傻。
當即群臣便開始谏言,總而言之,就是在商量賜珉武王怎麽個死法。
洛無塵看着堂下群臣,面上在笑,心裏卻是直犯惡心。
這些人太醜陋了,醜陋得好比一堆生蛆長蟲的爛肉,不見枯骨,惡心得讓人忍不住想吐。
洛無塵垂下眼睫,一直不曾搭話。
半晌後,皇帝聽着這些群臣谏言的各種死法,覺得每一個都好似很合他的心意,不由轉頭看向洛無塵,語氣親昵,“無塵,你說呢?”
“皇上當真要在下說麽?”洛無塵面上的微笑始終清淡,可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中,卻是半分笑意也無。
皇帝點頭。
“珉武王謀反,罪無可恕,不如,淩遲如何?”
皇帝最喜歡的便是淩遲,這讓他有種人上人,手握滔天權勢,一言便能決他人生死的滿足感,道:“準了。”說完他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群臣盡皆不是什麽好鳥,聞言都笑出了聲。
其中不乏苦笑的,看着洛無塵的眼,無端多了幾分懼怕。
他們許多人多少都曾攀附過珉武王,他們都不知道洛無塵究竟手握他們多少把柄,洛無塵做一切都做得不動聲色,就連對付珉武王,他們都猜不出來洛無塵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單知皇帝默許了洛無塵動手,可是究竟是怎麽動手的,又是何時動手的,他們沒有聽見半分風吹草動。
就連如何逼反珉武王的,他們都不曾探知到半分,說是人心惶惶也不為過。
散了朝,皇帝便将洛無塵帶去了乾元殿的後殿,他攬着洛無塵的肩,這才後知後覺地開始詢問洛無塵的身體要緊否。
洛無塵自君衡山一役後便有點低燒,不過他一到嚴冬就如此,就算在傲風山也依舊,十多年來,早就習慣了。
他道:“多謝皇上關心,在下無礙。”
說洛無塵能忍也罷,說他什麽也罷,多年來,洛無塵是當真已經習慣了。
到底是一副伴了他十多年的病體,就算不習慣,也必須得習慣。
皇帝聽他如此說,便再沒了後話,直言洛無塵去審珉武王,務必要将他借此機會,直接将他扼死在搖籃。
洛無塵道:“珉武王黨羽衆多,朝中怕是還有他的同黨,為避免珉武王之事再出,”洛無塵擡眼直直地看向皇帝,淡聲道:“在下建議皇上,清、君、側!”
古往今來,清君側大多是用在皇帝親近的奸佞之臣身上。
可洛無塵入朝為官資質尚淺,而今又算是皇帝最為親近之人,可兩人都明白,這私下裏的一句「清君側」非指洛無塵,而是這朝中曾與皇帝親近之人。
朝中官員多為老官,要說親,其中任何一個曾經都比洛無塵與皇帝親,怎麽都輪不上洛無塵挨這「親」之一字。
這十幾年,除了一個被逼告老還鄉的殷老丞相之外,在無其他新官入朝,就算入了這皇宮,官職也多為一些無關緊要,且永無出頭之日的小官吏。
雍國現今這麽腐敗堕落,皇帝覺得理所應當,可他愛自己與權勢,多過所有。
親兒子觊觎他的皇權他都能對親子不留情面,更何況這些懷揣着自己野心的朝中群臣。
皇帝當初提拔洛無塵為自己手裏的一把刀,用意可不就是如此。
皇帝原本做好了長久打算,只是沒想到洛無塵下手遠比他想象的幹脆利落快速。
皇帝看着洛無塵真摯而平靜的眼神,覺得自己當真是選了一把最最趁手的刀,當即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許是洛無塵帶給他的好處太多,把皇帝樂得飛上了天,很久以後,皇帝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什麽叫「豬要養肥了才殺」的道理。
他就是被洛無塵美言美語美事慢慢養肥待宰的那頭肥豬。
“無塵,你果真從沒有讓朕失望過。”皇帝語重心長又頗為垂憐地輕輕拍了一下洛無塵的後背。
“能為皇上做事,實乃在下三生有幸。”洛無塵低眉垂目,半分不見驕縱自傲之意。
皇帝不論怎麽看洛無塵,都覺得這位國師實在順眼極了,比從前陪他在沙場征戰的珉武王,更讓他順眼。
洛無塵從不忤逆他,事事都順着他的心意做事,這讓他如何不悅?
很多事,都要在比較中才知其好壞,皇帝就是這樣看待洛無塵跟珉武王的。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依舊在犯從前犯過的錯。可洛無塵,就怕他不犯錯,他越是依靠自己,洛無塵動起手來,才更為順手自在。
此後,洛無塵便漸漸忙了起來,就連從琉璃殿搬出去也極為低調,整天就乾元殿、天牢、又乾寧殿,最後才是國師府。
天越來越冷了,每日早晨起來,不論是院子裏還是街道上,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洛無塵審問珉武王的這段日子,方秋嘆升了官,已經能進乾元殿參與早朝了,就連青黛跟蓼實,皇帝見他倆身手不凡,又于君衡山一役有功,主動為他倆賜了官職。
青黛成了新的禦廷尉統都,蓼實被派去接管淩霄手下的城衛軍,成了新的城衛軍統領,淩霄因為他爹的半道反水且無罪證,升官成了從四品武将。
而淩妄,則直接從正四品尚書官升兩級,成了正二品督察禦史。
其餘人則官職不變。
有人見刑部尚書的位置空了下來,有人便覺今日洛無塵不曾動他們,他們便還有用,也覺得洛無塵不可能一口氣真把朝中舊臣全部拉下來,打起來刑部尚書這個位置的主意。
洛無塵就看着他們鬧騰,反正他不會松口。
皇帝現今萬事俱問他,洛無塵全都以暫時沒有合适的人為由拒了。
皇帝想了想現今朝堂勢态,越想越覺得洛無塵說得對,依舊有舊臣仗着曾跟皇帝出生入死,有恃無恐。
現今的朝堂需要新人來,便聽了洛無塵的建議,大開科舉之門。
雍國現今文人墨客頗少,都是蠻人居多,且這些人都慣于享受,不學無術的是數不勝數。
洛無塵讓皇帝恢複前朝制度,廣納文武賢才。
皇帝欣然同意,總歸,朝堂的血液要換,皇帝才可經營自己正兒八經的帝王之位。
此告示一出,天下皆驚,卻也有懷才不遇者自覺傾家蕩産也要入京考取功名,更多的,卻是前朝百姓。
皇帝在聽到洛無塵說不論戶籍,只要身家清白皆可,就算是奴籍,倘若他有此等才智,就算除掉奴籍又何妨。
皇帝又聽洛無塵言:一個奴籍的人,能得皇帝欽點除去奴籍,常人而言,只會對皇帝更為忠心耿耿。
——其中便包括了前朝百姓;
皇帝信了。施一恩,可得十報,更利于他穩固皇權,何樂為不為呢。
可此事洛無塵也未曾瞞着天下人乃他所為,可明面上,百姓非常默契地并沒有把洛無塵捧得比皇帝還高,直誇皇帝慧眼識珠,乃千古一帝。
皇帝慣來喜歡被奉承,被誇得自在,大有一種天下人皆匍匐于他足下的真正的萬人之上的成就感。
澹臺漭知道此事的時候,已經是幾日後了。
從被洛無塵懲罰在房中光着身子枯坐六個時辰後,他除了腰酸了一天,還悲傷地感染了風寒,忽然覺得,洛無塵讓他越看越順眼了。
他以為洛無塵做的所有都是為了權勢,可今日聽聞的這些消息,哪裏是為了自己的權勢,他是在改變現在的天下。
而且他做得非常好,這讓澹臺漭一邊為自己的無力悲傷,一邊又忍不住誇贊洛無塵做得好。
可是他又覺得自己頗有些無能為力了些。
明明他在京都生活了十多年了,偏偏做不到洛無塵現今做到的十之一二。
這個人……這個人……怎麽就能做到那麽讨厭,又讓他覺得很欣賞呢。
要知道,澹臺漭自己的眼光很高的,常人難以入得他的眼。
撇去自己被洛無塵欺騙過這一點,他真的覺得洛無塵完美到了一種無可挑剔的地步。
“洛無塵啊洛無塵,你是不是就是老混賬口中說的那種別人家的孩子啊!”澹臺漭心酸極了,卻又高興極了。
這邊洛無塵并不關心天下人如何看待他這個國師,如何看待他洛無塵,他坐在天牢的椅子上,身邊陪着之前在天牢守着的那個獄卒。
這獄卒坐沒坐相站沒站相,之前剛來天牢的時候就被人舉報過他行為姿态什麽的都上不得廳堂,都被洛無塵無視了。
而今他坐在洛無塵的椅子扶手上,嘴裏叼着根稻草,視線淡漠地看着坐在昭罪椅上的珉武王。
洛無塵的審問手段是很溫和的,卻也是很殘忍的。
洛無塵之前忙得沒時間審問他,反正洛無塵知道珉武王在百裏之外有駐軍,只是他自己可能也沒料到,自己親手提拔上去的将士,其實是赤令軍的一員。
這兩個多月洛無塵跟澹臺卓的書信就不曾斷過。
信蠶速度很快,且沒有任何天敵,就算澹臺卓遠在邊疆,兩人的書信頂天也就七天一來回,為此洛無塵的信蠶都累死了好幾只。
君衡山事發前,洛無塵便問澹臺卓借了兵,又用聽風樓的人探知過珉武王的人數,再加上赤令軍原本就在珉武王營的內線,想要知道具體數額,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這幾天洛無塵就晾着珉武王,讓他生出希望,等着百裏之外的援兵攻打皇城,并且,洛無塵并不打算讓珉武王睡覺。
洛無塵折磨人的手段很多,其中有一種毒藥,能讓人徹夜不眠,只要生了睡意便如跗骨之蛆般攀附在他身上。
并且,洛無塵并不審問他,每天只來走個過場而已。
而且珉武王謀反之罪衆人皆知,甚至不需要他的供述。
死罪已成定局。
“洛無塵,你以為你能高枕無憂嗎?”珉武王眼下青黑,不過幾日時間而已,珉武王的形容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在一人不複往日風姿。
“如何不能?”洛無塵捧着茶杯,分毫看不出身為當今權勢最大的權臣。
他就這麽坐在那裏,身上半分氣勢不顯,看起來甚至有些像養在深宅,不聞人間世的小少爺。
“呵,不管你怎麽折磨我,事情都沒有轉機了,”珉武王大概被折磨得瘋魔了,他大笑着,笑聲帶着幾許他自己都不曾發現的驚慌,這麽多日了,如果他的兵真會來救他,早就來了,京中不可能如此平靜。
可是他不信。
他做了這麽久的籌謀,雖因洛無塵的出現,略顯倉促,可到底是十多年的籌備,不可能一朝便化為烏有。
洛無塵卻清楚地知道珉武王的想法,也不打斷他,而是讓身邊人給他添了杯熱茶。
珉武王絮絮叨叨地說着自己的不甘,說着皇帝的昏庸,說着皇帝有多對不起他。
洛無塵都低垂着眼睫,他覺得自己能讓珉武王将這麽多年的憋屈在将死之際說出口,已經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另一方面,也是洛無塵需要這些供詞,不會呈給皇帝的供詞。
旁邊負責寫罪昭的人奮筆疾書,幾乎有些跟不上珉武王的語速。
最後,珉武王眼球充血地看着洛無塵,“你說,這樣的帝王有何可忠之理?”
洛無塵不答。
珉武王說了皇帝登基這十三年來的所有罪狀,卻無一條是關于被他們欺壓的前朝百姓的。
“所以,前朝百姓在你們眼裏,便不能被稱之為人?不能稱之為民?”
原來,現今朝中人當真是這麽看待前朝百姓的,他們在雍國人眼裏,連稱之為人都不配。
洛無塵面上在笑,可視線卻逐漸變得陰狠起來。
就連吊兒郎當坐在洛無塵扶手上的林柚都朝珉武王投去了一個淩冽的視線。
珉武王現在極度缺覺,在怎麽警惕,也警惕不到哪裏去。
他一味地發洩着,洛無塵甚至懷疑,他根本就沒聽到自己的話,自顧地喃着宋默成有多對不起他,何以為帝種種言辭。
洛無塵沒有急着讓珉武王交代朝中剩餘同黨,有多少,洛無塵心裏有數,那一張張臉,已經纂刻進了他的骨血裏。
“讓他好好睡一覺吧!”洛無塵要讓他清楚明白地受刑,而不是如此混沌。
林柚朝其餘的獄卒使了個眼色,兩個獄卒就把珉武王拉了下去。
出了天牢,林柚上前來給洛無塵披上厚厚的狐裘,輕聲道:“公子,小心風寒。”
洛無塵輕咳了幾聲,唇鼻都沒入了圍領中,他看着林柚,“聽青黛說,你曾是下城分舵的舵使,主動請命進宮的。”
“對。”林柚對洛無塵的态度實在算不得尊敬,但也只是表面而已,只是向來這幅模樣慣了,不願拘着自己。
洛無塵也沒硬要他做別人口中的「像樣」,他也就如此繼續下去了。
洛無塵道:“為何?”
“公子為何,我便為何。”林柚語氣聽起來不太正經,洛無塵就偏頭看着他笑。
林柚的身世洛無塵知道,聽風樓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身世,洛無塵那裏皆有存檔,這個林柚進京時,洛無塵曾看過他的檔案,是前朝某位大臣僥幸存活的孩子。
檔案所述,乃林柚親口口述:當初霁國皇室皆死,他爹帶着他們一家出京逃命,皇帝表面已經放了他們,私下裏卻開啓了「貓捉老鼠」的戲碼。
皇帝是貓,前朝被表面放過的臣子們是鼠。
貓抓到老鼠的下場是什麽樣的?
——死無全屍。
林柚清楚地看到自己父母兄長被雍國官兵亂刀砍死,随後剝去皮,扔去了邊漠一帶。
邊漠一帶是宋默成帶兵攻打霁國時趕過去的流民,那裏連水都沒有,已經發展成了吃人不吐骨頭的場面,那些屍體,變成了美食。
前朝百姓在霁國皇室滅亡後,就沒有不怕雍國的。
洛無塵沒有言語,只是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背,擡步走向軟轎。
林柚也無話,乖乖走在軟轎一側,跟着洛無塵出宮,回宮外的國師府。
回到國師府的時候,青黛跟蓼實都還沒有散值。
白芍被洛無塵帶了出來,此時早就已經備好了熱水,準備幫洛無塵沐浴。
赤雪就在不遠處,看着洛無塵頂着一身風雪回來,吼道:“冷死了,冷死了。”一邊喊還一邊撲騰着翅膀。
這兩個多月,洛無塵已經解了拴着它的鏈子,赤雪也長大了很多,也會飛出去捉些小鳥小老鼠什麽的回來放在洛無塵床頭。第一次的時候洛無塵醒來翻身,掌心便摸着一團血糊糊的軟肉,當即就吓了一跳,赤雪還會飛過來,把那只小老鼠叼在嘴裏,想往洛無塵嘴裏塞,活像老鷹喂小雞。
洛無塵當時就覺得,赤雪這讨好他的法子真的單純而又實在,那時,洛無塵一下就想到了澹臺漭。
“赤雪喂了嗎?”
白芍一邊給洛無塵寬衣一邊回道:“赤雪現在大了,不愛吃我們給他準備的東西,都是自己出去覓食。”
洛無塵:他想到了昨天自己消失的好幾條信蠶,視線狐疑地看向赤雪。
赤雪不知道是不是看懂了洛無塵的視線,當即飛出了窗,叼了一塊糕點回來,想要讨好洛無塵。
洛無塵:見洛無塵不接,赤雪又吼:“小混賬,小混賬……”
赤雪已經很久沒有罵過人了,此時聽得他這一聲小混賬,洛無塵一邊下水一邊朝它灑了一把水,“你個小混賬,是不是又欠揍了。”
洛無塵慣來正經端揣,極少如此開玩笑,白芍在旁邊看得失笑,許是見着洛無塵進入心情好,他撲上去便要抓赤雪,赤雪一翅膀就拍到了白芍臉上。
清秀的小臉頓時出現了一道緋紅的翅膀印子,赤雪還在旁邊喊:“活該,活該,你打不過,打不過……”說完還在屋裏飛起來了,一邊飛一邊模拟人的大笑聲。
洛無塵見白芍為了逗他開心實在太拼,道:“行了,赤雪的翅膀力量大,惹急了它,我身邊就要沒你了。”
赤雪的戰鬥力極強,成年的霜燧鳥,一羽之勁可敵人十年內力。
白芍頗為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蠢,可平日裏除了伺候在側,他并無其他作用,便也只能在生活瑣事上盡職盡責了,業餘便逗洛無塵開心。
“出去吧!”除了從小伺候着洛無塵長大的青黛,洛無塵沐浴的時候,身邊極少有人,最近青黛跟蓼實又有了官職,他沐浴時,便不習慣別人了。
赤雪聞言,便用爪子抓着白芍的後領,撲騰着翅膀把他拽了出去,一路上還嫌棄白芍動作太慢,提着他飛得磕磕絆絆,出得浴堂,赤雪就把白芍扔進了雪地,回來用它的喙關門,關門的時候還不忘罵一句“小混賬!”
洛無塵:他擡手便凝了一顆水珠,把那将關欲關的門拍上了。
洛無塵仰在浴池裏,擡眸看着房頂,心中微微嘆息一聲:越來越近了。
洛無塵這幾天是真的累極,而且又快到一月一次的十五,他的身子也變得越來越虛弱。
不知不覺間,洛無塵便仰在浴池中睡了過去。
外面。
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穿着單薄,正在确定周圍是否有人。
澹臺漭這幾天快憋慌了,因為受傷他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了,平日裏除了他住的那個小院子,半個人也見不着,倒是吃穿不愁。
他朝國師府的人控訴洛無塵這是軟禁他。
可國師府的人早就換成了聽風樓的人,誰也看不得他,沒克扣他的糧食已經是仁慈了。
澹臺漭這不要臉的,居然還讓國師府的人去幫他把彩絮姑娘請過來,當天吃的飯也不知道放了幾天了,都發黴了。
澹臺漭:……
“洗澡總可以吧,我要洗澡,我都快臭了。”
反正不論他在屋裏怎麽鬧,就是沒人鳥他。
澹臺漭已經摸清楚了,這個時間段洛無塵不在家,他一般要酉時末才回來。
而且浴堂的水一直溫着,這一邊讓澹臺漭唾棄洛無塵搜刮的多半是民脂民膏,一邊又羨慕洛無塵的闊氣,反正心裏很酸。
于是,他就偷偷摸摸翻/牆出來,想要去浴堂偷偷洗個澡。
他背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了,腿上的傷也不怕水了。
來的路上遇見了長大了的赤雪,這赤雪一口一個「小混賬」,聽得澹臺漭很想扔顆石子把它打下來。
可他觀赤雪毛色漂亮得不行,想必洛無塵是極為愛護赤雪的,不然不會把赤雪養得這麽油光水滑,便就歇了心思,只是低語般輕罵了一句。
他到的時候,白芍正守在門口跟赤雪玩兒堆雪人,不是,是鳥人。
白芍原本是教赤雪堆雪人的,這幾天他閑下來就是跟赤雪這麽玩兒的。
但是今天赤雪心血來潮,用翅膀趕雪,爪子把雪凝實,硬生生堆了個人頭鳥身的雪人出來。
白芍看着自己那個巴掌大的小雪人,覺得自己的智商被赤雪比了下去,這才幾天啊,它就能想出新花樣了。
澹臺漭聽說過白芍跟赤雪在浴堂前院跟赤雪玩兒的事兒,因為整個國師府,只有浴堂這裏的前院能夠赤雪霍霍。
畢竟赤雪長大了,雙翅展開已達六尺,總得要有個空間跑跑飛飛什麽的。
于是,屋裏的洛無塵也不曾聽見澹臺漭撬窗瘸着腳跳進來的聲音。
澹臺漭看着這浴堂,簡直堪比皇帝浴池般奢華了,不遠處的浴湯裏正冒着袅袅水汽,整個浴堂裏都變得霧氣氤氲。
澹臺漭就像八百年沒見過水似的,快速把自己剝了個幹淨,又不敢弄出太大動靜,悄咪/咪地從另一個方向下了浴池。
浴池很大,反正是澹臺漭自己房間兩三倍那麽大。
澹臺漭一進去就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