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1)

待發覺有人……

洛無塵擰了擰眉, 緩緩睜開眼來,睜眼的那一瞬,他的眼中還有幾許混沌。

待發覺有人後, 洛無塵順勢一掌就朝澹臺漭拍了過去。

澹臺漭被那一掌拍了個結實, 整個人都仰倒在水裏。

洛無塵現在渾身虛軟, 卻還是借力躍上了池邊,一把扯過屏風上放着的衣服披在身上,轉頭視線淩厲地盯着仰在水裏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的澹臺漭。

看清是澹臺漭後,洛無塵無端松了口氣,他站在池邊,眼睫輕垂,語氣微涼,“你怎麽在這裏?”

澹臺漭捂着自己的胸口, 被洛無塵那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出了火氣, 他冷笑道:“為什麽在這裏?自然是知道國師大人在此沐浴, 前來偷香啊。”

洛無塵看着他不語。

方才那一掌洛無塵是沒有留手的,用了上內力, 此時澹臺漭的胸膛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掌印。

洛無塵覺得澹臺漭找死的本事當真一流,若不是這幾日自己較為虛弱,方才那一掌,澹臺漭焉有命在。

他又想到澹臺漭的傷還未痊愈, 那一掌估計受了不輕的內傷,不由朝他伸出了手,輕聲道:“上來。”

澹臺漭覺得自己的好心被人當成了驢肝肺,他就該由着他被淹死。

洛無塵是什麽人, 堂堂國師,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豈會溺斃于這小小浴池?

澹臺漭覺得自己方才擔心洛無塵,簡直是腦子被驢踢了。

他感覺自己的胸膛氣血翻湧,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被洛無塵那一掌拍的,此時看着洛無塵朝他伸出來的那只虛僞的手,嘴角忽然勾了起來。他把手緩緩地搭上去,就在洛無塵握住他手準備拽他的那一瞬間,澹臺漭忽然用力,一把将洛無塵拽了下來。

池中水花四濺,洛無塵方掉下池子,就感覺腰上覆上了一只熾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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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洛無塵那雙向來清冷的眸子裏略微出現了幾許震驚,澹臺漭見他此種神情,莫名覺得心中解氣。

他知道洛無塵不會真的殺了他,他多半是他計劃中較為重要的一顆棋子,所以澹臺漭是有恃無恐的。

他嘴角斜斜勾着,帶着獨屬于他特有的風流之感,他欺近洛無塵,近乎親昵地道:“國師大人,我說了是前來偷香的,香沒偷着,我這一掌不能白挨不是?”

“你想如何?”洛無塵比他矮了半個頭左右,此時微微挑眼看他。

其實澹臺漭一直覺得洛無塵這樣帶着幾分慵懶之意看人的時候,真的很好看,可再好看,也不能讓澹臺漭放棄那一掌之憋屈。

他的手再次緊了緊,微微俯身欺在洛無塵耳邊道:“洛無塵,我發現你這人真的慣于恩将仇報。我三番兩次的救你,你卻還我一掌。”

洛無塵垂下眼睫,耳廓在澹臺漭這若有似無的氣息下紅了幾許,面上卻分不清究竟是水溫讓他紅了臉,還是澹臺漭此時與他如此之近的距離。

“擡頭。”澹臺漭的語氣驟然冷硬了幾分。

洛無塵依言,問道:“作……”

可後面的「甚」字還沒說出來,面前澹臺漭的臉驟然放大,唇齒間傳來異樣感。

洛無塵的瞳孔有一瞬的放大,下一刻洛無塵就舉起了手。

澹臺漭好似早有準備,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順勢點了他的穴。

單說武力與體力,澹臺漭知道洛無塵絕不是自己的對手,可洛無塵多陰險狡詐,上次罰他枯坐一晚他來急着這個仇呢。

澹臺漭見洛無塵此時終于落了下風,語氣頗為高興地道:“上次着了你的道,你以為同樣的錯我還會犯第二次?”

說完他也不準備等洛無塵回答,反正洛無塵嘴裏鐵定說不出什麽好話,再次俯身堵住了那張讓人恨得咬牙切齒的唇,順勢點了洛無塵的啞穴。

唇齒相依,原本澹臺漭吻得非常兇狠,可是在察覺到懷裏人不曾反抗時,澹臺漭睜眼,就見洛無塵正死死盯着他,原本清寒的眼睫裏布上了血絲,目光委屈又憤怒。

澹臺漭覺得吃癟的洛無塵當真好看得緊,不由放輕了動作,由原來的長驅直入,變成了輕嘗淺啄。

洛無塵也沒想到,澹臺漭居然會點了他的穴,還點了啞穴,除了被動承受,他真的沒有別的法子,只能用眼睛瞪死他。

“別這麽看着我。”澹臺漭擡手覆上他的眼睫,讓他閉上眼睛,呢喃一聲,“這才叫偷香。”

洛無塵覺得澹臺漭混賬得真的不像樣,不過也怪他這幾天忙得昏天黑地,囑咐府裏的人照顧澹臺漭後,他就忘記了府裏還有這麽個人,這幾天就沒想起來過。

若不是澹臺漭主動出現,洛無塵還想不起他來。

待澹臺漭覺得夠了的時候,他才松開洛無塵,又怕他報複,不曾解開他的穴。

他把洛無塵從水裏撈起來,給他換掉濕衣服,目光輕浮地掠過洛無塵,最後自己倒是先紅了耳垂。

他埋怨道:“若不是老子底子好,那一掌你就送我見閻王了。”

澹臺漭覺得自己現在氣血翻湧得厲害,給洛無塵穿好衣裳,無恥地輕啄了一下洛無塵圓潤泛紅的耳垂,“你得負責我給治好。”

現在澹臺漭偷香香了個滿足,心情頗好,他抱着洛無塵,“聽懂了沒,懂了你就眨眨眼,并且,以前咱們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

到底跟他爹是一條戰線上的人,變相也跟他是一條船上的,他也真不能跟洛無塵鬧得你死我活,壞他爹好事。

說到底,他跟洛無塵到底還是私人恩怨,他是個公私分明的人,洛無塵能別開前嫌把他護在國師府,想必也是同他一樣的想法。

洛無塵覺得這人真會趁火打劫,只能微微張着唇,眨了眨眼睛。

“眨三下。”澹臺漭覺得洛無塵現在的樣子真的讓他快樂極了,得寸進尺地逗弄着他。

洛無塵:他做不出多餘的表情,只能深吸了一口氣,乖乖眨了三下眼睛。

“乖。”澹臺漭獎勵小寵物似的在他唇上再次啄了一下。

他把洛無塵放在旁邊的一張軟榻上,跑回去把自己穿好,用厚厚的狐裘把洛無塵包了個嚴實,只露出一顆頭來,從大門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正在跟赤雪玩兒的白芍:??

他手裏還捧着一個雪球,原本是在跟赤雪打雪仗的,此時看着這場景,驚得雪球都掉了,直接砸在自己腳上。

赤雪則撲騰着翅膀滿院子亂轉,嘴裏吼着,“太冷了,小混賬,太冷了,小混賬……”

澹臺漭瞄了赤雪一眼,壞笑道:“你毛那麽厚你冷個屁,再喊小混賬我炖了你。”

赤雪:不要臉,不要臉,他都看見他親那個混蛋洛無塵了,親一下居然就一條戰線了。

“炖,炖,小混賬,小混賬……”

天寒地凍,澹臺漭怕把洛無塵涼着,抱着他快速跑進了洛無塵的房裏。

洛無塵房裏的擺設遠比他想象的簡單,沒有琉璃殿那般的奢華,倒也符合洛無塵給人的印象。

屋子裏幾乎沒有什麽多餘的擺設,碳火倒是非常足。

澹臺漭本就圖方便穿得少,現在一進來就感覺整個人跳進了火爐,“冷死我了。”

澹臺漭把洛無塵放在榻上,給洛無塵把濕發弄幹。

他五指成梳,輕輕梳着洛無塵又長又黑又濃密的發,還不要臉的撚了一縷放在鼻尖輕嗅。

洛無塵的頭發都帶着他身上特有的那種清淡卻又不難聞的藥香,他俯身倒看着洛無塵的臉,“國師,說好了,從前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此後不論在朝堂還是私下裏,你都不能再針對于我。”

洛無塵閉着眼,內力沖刺着穴位,心想:一筆勾銷?做你的春秋大夢!

澹臺漭見洛無塵這反應,笑了,“國師,我現在沒打算像方才那樣親你,你不用閉眼。”

洛無塵:他沒理澹臺漭,澹臺漭給他把頭發弄幹後,看着洛無塵比給他準備的那張不知道軟了多少的榻,加之他身上的衣服方才濕了,直接掀了被子,把洛無塵摟在懷裏,道:“我心口疼,你給我揉揉。”

洛無塵就感覺自己的手覆在了澹臺漭的胸膛上——他忍!

澹臺漭覺得只是抱着洛無塵好像不太夠,直接把洛無塵像個玩偶一樣夾住。

洛無塵:他繼續忍。

澹臺漭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奇怪了起來,他以為是洛無塵那一掌的原因,把頭靠在洛無塵的肩頭,輕問:“洛無塵,你那一掌是什麽掌?拍在我身上怪死了。”

洛無塵那一掌一點都不怪,畢竟他沒練過什麽邪/功。

可是他很明顯地感覺到了澹臺漭身體上的變化,非常明顯。

洛無塵的眼睛閉不下去了,猛地睜開雙眼。

澹臺漭身上的味道跟他沐浴池裏的味道相近,卻明顯不一樣。

澹臺漭許是覺得自言自語頗為無趣,遂解了洛無塵的啞穴,他低聲道:“上次你讓我坐了六個時辰,今日我讓你躺六個時辰,看,我都沒讓你跟我一樣坐着,我對你好吧!”

澹臺漭覺得自己熱得不行,可是又不想放開洛無塵,只是把他再次抱緊了一些。

他不止抱,還蹭。

洛無塵知道澹臺漭就算再怎麽氣憤,不也會無故對着他一個男人有反應,而且他的穴位沖刺也只差一點了。

洛無塵怕他傳染自己,只得開口道:“你是不是動了我浴堂裏的東西?”

“東西?”澹臺漭已經出了一層薄汗,依着洛無塵的話想了一圈,“你那破浴堂裏能有什麽東西?”

洛無塵低聲道:“一個瓷瓶。”

澹臺漭腦子裏一下就想到了那個精致漂亮的瓷瓶,“哦?是動過,不是沐浴用的嗎?”

洛無塵:他深吸了一口氣,只差一點了,只差一點了。

澹臺漭見洛無塵說話只說一半,不滿地翻身上去。

洛無塵方才蓄的的力被澹臺漭這一壓差點壓散。

“那是什麽東西?”澹臺漭發現了,洛無塵不會無端問他這種問題,又聯想到自己身體的反應,他忽然咬牙切齒掰正了洛無塵的臉,“你不會算到我要去浴堂,提早備了東西暗算我吧!”

洛無塵:……

“多謝,在下還沒神機妙算到那種地步。”洛無塵此話不假,他他壓根就把澹臺漭還在國師府的事忘記了。

澹臺漭顯然不信,他以前從未中過毒,可混跡花樓的經驗可不少,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青樓裏有些人不舉就喜歡搞這些東西來提興致。

澹臺漭看着洛無塵現今略微有些紅腫的唇,又見洛無塵眼中挑釁比懼怕多,那種視線帶着幾許輕蔑,讓澹臺漭忽然怒火中燒。

他欺近洛無塵,“國師,這世上還沒有人能暗算到我頭上。”

“你可以算算。”快了,洛無塵一邊激着澹臺漭,沖穴也不曾落下半分。

澹臺漭想了一下自己在洛無塵這兒吃過多少虧。

當即就覺得面上挂不住。

遇見洛無塵之前,他當真沒吃過什麽虧,都是別人吃他的虧,可自從遇見了洛無塵,這人從遇見的初始與他之間皆是算計。

洛無塵能明顯感覺到澹臺漭想要做什麽,可也在此時,洛無塵的穴道沖開了。

也虧得澹臺漭想要跟他說話,不然他還沒這麽快。

眼見澹臺漭狗一樣想要咬他脖子,洛無塵當即翻身把澹臺漭掀了下去,順勢點了他的穴,洛無塵将被子裹在身上,看着光溜溜的澹臺漭,“小将軍,你不是說躺一晚既為好,那麽,我讓你好好躺上一晚,如何?”

洛無塵臉上的笑非常邪惡又魅惑,好似此時的他,終于脫下了那層清冷的表皮,露出了真容。

“洛無塵,你放開我。”澹臺漭保持着雙手撐地的動作,整個人像只青蛙似的躺得「四腳朝天」。

洛無塵俯身,動作堪稱溫柔地将他的四肢放得平整,整個人躺得仿若筆直的棺材板。

“洛無塵!”澹臺漭的身上已經起了一層不自然的紅暈,就連聲音都變得低啞了起來。

洛無塵微笑着半跪在他身側,往他身上的某處瞄了一眼,随後視線淡淡地挪到澹臺漭的臉上,故意道:“小将軍向來風流慣了,想必從未有過有欲卻無處發的情況。”

澹臺漭很想否定一句,他不亂來,可是他憑什麽跟洛無塵解釋,遂換了句話:“那究竟是什麽東西?”

“春/藥。”洛無塵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原本是給皇帝準備的東西,只是還未曾試過其藥性,既然小将軍主動試藥了,那倒是省了在下麻煩。”

澹臺漭聞言已經氣得頭暈眼花了,敢情自己成了一只小白鼠?

身體裏像是住着一頭想要沖破牢籠的野獸。

洛無塵見澹臺漭臉上已經起了一層紅暈,轉身淡定下了床,走到不遠處的屏風後開始穿衣。

澹臺漭就轉頭視線憤恨地盯着屏風後映過來的隐約身影。

只是一道剪影,卻讓澹臺漭的腦子轟地一下,炸的腦漿亂崩。

澹臺漭死死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難受出聲,半晌後,就見洛無塵穿得人模狗樣地從屏風後出來。

屋子裏并不冷,他穿得單薄,就連衣裳也沒有好好系,領口微微敞開,是澹臺漭從未見過的另一面。

“此藥藥性如何,還請小将軍多多配合了。”

“你要做什麽?”澹臺漭極力保持着理智,忍得眼球都充血了。

然後,澹臺漭就見洛無塵走到了一旁的矮幾上,将棋盤端了過來,盤膝坐了下去,語氣幽幽道:“自然是……”他頓了一下,這才瞥眼眼看向澹臺漭,“陪你了。”

洛無塵這藥确實是給皇帝準備的,做好了之所以還沒給送過去,是他發現皇帝現在的身子并不适于如此強勁的藥,打算另配。

畢竟現今皇帝作為他的刀鞘,自然不能讓他這麽快就死了,更何況他身體裏的蠱也發生了一些變化,洛無塵不得不另外再配。

這副藥之所以沒扔,也是洛無塵覺得裏面所用的藥材太過珍貴,扔了怪可惜的。

澹臺漭就聽着洛無塵在旁邊自己跟自己對弈,那“噠——噠——噠”地一聲聲落下的棋子,加之整個屋子裏都萦繞着一股獨屬于洛無塵的清冽藥香,讓他整個人的腦子裏都變得旖旎非常。

洛無塵還會時不時瞥眼看一眼床上的澹臺漭。

洛無塵也是真的狠心,被子拿走了就當真不再給他拿回來。

不過澹臺漭現在也用不着。

洛無塵看見他脖子上、手臂上的青筋都突起了,因為忍得太用力,加之方才泡過水,他小腿上的箭傷再次流血。

澹臺漭也不知道洛無塵是不是故意的,他能感覺到洛無塵打量的視線,卻仍舊忍不住嘴欠道:“洛無塵,你最好別讓我逮着機會。”

洛無塵拿了紗布跟傷藥過來,将澹臺漭受傷的那條腿曲起來,開始包紮,道:“那在下怎麽可能給小将軍機會呢。”

澹臺漭在洛無塵的手碰到他腿的時候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感覺洛無塵此時不管任何的觸碰,都能帶給他極大的震撼。

洛無塵聽得他這道吸氣聲,也沒理他,包紮的手指若有似無的碰到他的小腿,澹臺漭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輕輕抖了起來。

那感覺說不出的痛苦,可是洛無塵這麽做無非就是想讓他吃到教訓。

他澹臺漭什麽人,教訓會嫌多?更何況是洛無塵給的。

洛無塵包紮好了,站在窗前看着澹臺漭,那雙眼桃花眼裏的情緒頗為深沉,澹臺漭睜眼便窺得他眸間那絲深沉一閃而過。

澹臺漭大概是難受得瘋了,說話完全不經過大腦,“怎麽?國師?這大小,你可滿意?”

他可記得洛無塵的,雖未窺得全貌,可澹臺漭肯定,洛無塵的絕對沒有他的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這一點讓澹臺漭終于覺得自己出了口惡氣,說話也愈發無遮無攔,“也不知道國師會不會滿意,還是……”

洛無塵聽得他口中話說起來愈發沒下限,随手扯了一塊布塞他嘴裏,澹臺漭被他微涼的指尖輕輕碰過,整個人的反應更大了。

塞完洛無塵才反應過來,那是自己的襪子。

洛無塵在大小上并不覺得有什麽好比的,也不知道澹臺漭在嘚瑟個什麽勁兒。

澹臺漭從小就在軍中,一幫男人,平時聊天什麽都聊,一身痞氣樣多半也是在軍中染上的。

夜幕降臨,洛無塵坐在旁邊安靜下棋,不時觀察一下澹臺漭。

澹臺漭已經滿身大汗了,卻依舊劍指蒼穹。

洛無塵平靜地收回視線,心中也有疑慮,依照他的預料,最多兩個時辰這藥效應當就過了,他申時末回來的,現在已經戍時初,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可澹臺漭卻不見分毫疲憊之色。

難道這就是從小打出來的好體質?

洛無塵還頗為羨慕的。

身體好,就是容易讓身子不好的人羨慕。

白芍在外面急得團團轉,卻不敢上前去擾,畢竟沒有洛無塵的吩咐,直到蓼實散值回來,白芍才急急将澹臺漭闖進了浴堂的事告訴蓼實。

蓼實聽他描述了洛無塵是怎麽出來的,立即緊張地敲響了洛無塵的房門。

洛無塵一子方才落下,就聽見了敲門聲,只得去開。

蓼實見洛無塵完好,只聽得屋內一道道「唔唔」聲,知道他們家公子沒有吃虧,便放下心來,道:“公子,晚膳時間到了。”

“讓白芍給我送過來就好。”

蓼實領命而去,不一會兒白芍就将晚膳端來了,洛無塵讓他送到外間,便讓他出去了。

白芍此刻眼睛也不敢亂瞟,縱然知道澹臺漭就在屋裏,可還是忍不住好奇澹臺漭究竟怎麽了?為什麽只「唔唔」卻不見人。

這邊洛無塵吃飽喝足,回來又繼續坐在下棋,澹臺漭已經快虛了。

他視線迷蒙地看向洛無塵,心中恨極,他知道洛無塵狠,可沒想到這麽狠。

可讓他随便找個人解決,他寧願挨着。

直到亥時初,澹臺漭才感覺身上的勁兒緩緩下去,可仍舊留有餘韻。

洛無塵半撐着頭在棋桌上淺眠,墨發披散,襯得他的臉更為瑩白,唇上的腫已經消下去了,側臉看起來非常柔和。

澹臺漭想要喊一聲洛無塵,奈何嘴被堵着,隐隐還有幾分藥香,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澹臺漭閉了閉眼,他就不懂,自己怎麽就能做到三番四次栽在洛無塵手裏。

想到今日事,澹臺漭是越想越氣,此後不止沒有化幹戈為玉帛,他是徹底把洛無塵記上了。

洛無塵感覺到了一股視線,轉頭朝談天看過去,就見他已經正常了,這才起身過去拔掉他嘴裏的襪子,道:“可有哪裏不舒服的?”

“我舒服得很,國師要不要也試試?”

洛無塵就看着他不言,眼裏确實盛滿了笑意。

澹臺漭清楚地看到,他眼裏那笑是為嘲笑,當即就要氣得頭發倒立。

“餓了麽?可要吃東西?”

白芍送來的飯是兩人份的,洛無塵吃不完,倒也沒有故意給澹臺漭留。

澹臺漭瞥眼看了眼擱在旁邊的飯菜,菜看起來像是沒動過,可是其中一個碗裏的飯明顯沒了。

他很想說自己又不是洛無塵養的狗,可肚子不争氣。

澹臺漭現在很沒骨氣地服了軟,“要。”

天大地大,肚子不飽全都是屁。

“國師大人,你喂我麽?”澹臺漭現在整個人都有點虛,此刻也容不得他不服軟,反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有的是時間。

洛無塵又怎麽可能不懂他的心思,輕輕拍了下手,赤雪就從一邊的窗外飛了進來,一進來就喊「小混賬」。

澹臺漭:……

“你別說你讓一只鳥喂我?”不是他看不起鳥,盡管赤雪很聰明,可它會用筷子嗎?怎麽喂他?

事實證明,澹臺漭不止小看了洛無塵,他連赤雪都小看了。

赤雪不會拿筷子,可它有嘴有爪子,還能難住它?

赤雪倒是興奮得不得了,一會兒用喙叼菜,一會兒又用爪子抓了一爪子的菜單腳一蹦一蹦地跳上床,就像老鷹喂小雞,喂得澹臺漭壓根來不及吞咽。

并且赤雪還非常節約,除了灑了點兒油水,愣是一顆飯菜都沒掉。

澹臺漭:他吃不下了,想讓赤雪別喂了,奈何他剛拒絕,赤雪就一翅膀拍他身上,也知道是不是還記仇澹臺漭把它送給了洛無塵這個沒良心的主,那一翅膀比扇白芍力度不知道重了多少。

澹臺漭:……

“出去吧!”赤雪還想給澹臺漭喂水,剛從外面抓了杯子,就聽洛無塵說話了。

赤雪發脾氣似的把杯子往桌上一磕,撲騰着翅膀嚷着「小混賬」飛走了。

“飽了?”洛無塵站在床邊微笑看他。

澹臺漭被赤雪折磨得狼狽得不行,也算是認清現實了,“飽了!”說話聲音都小了下去。

“之前的恩怨一筆勾銷,國師,你說過的。”澹臺漭面上的表情帶着幾分讨好。

洛無塵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他沒回答,而是為澹臺漭把脈,除了脈象有些微虛浮之外,倒也好得很,那藥好似沒給他帶來分半影響。

洛無塵看着他胸口的掌印,視線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偃旗息鼓的某地。

他這視線并沒有逃過澹臺漭的眼睛,可他得憋着,他已經兩個多時辰沒動過了,他都快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

“好好将養些日子便好,并無大礙。”洛無塵收回手。

“那能解開我的穴道了嗎?”澹臺漭的語氣帶着幾分讨好。

洛無塵回頭看他,嘴角勾着一抹輕笑,“小将軍,說好六個時辰,那便六個時辰。”

“你!”澹臺漭沒想到洛無塵的心居然這麽硬,忍不住軟了語氣,模樣真摯又讨好,“國師大人、無塵、丞相、洛兄-我再也不跟你作對了,我發誓。”

澹臺漭現在的聲音軟軟的,可洛無塵就是郎心如鐵,面上表情分毫不變。

澹臺漭見他軟硬不吃,只能更軟了,“小洛洛,小無塵,求你幫我解了穴好不好?好不好嘛。”

洛無塵面上微笑,心中震驚,若不是他親眼所見,打死他都想不到澹臺漭居然能不要臉到這種地步。

可是除去澹臺漭有時候确實很混賬,此時的澹臺漭看起來倒是頗為乖巧。

洛無塵神色微動,就在澹臺漭以為自己已經無下限到這種地步,多半會有轉機的時候,就聽洛無塵輕飄飄地道:“小将軍,你方才才遭過磨難,天色不早了,你還是早些歇息為好。”

說完洛無塵就轉身出去了。

“洛——無——塵——”身後傳來澹臺漭咬牙切齒地厲吼聲。

洛無塵加快了腳步,他怕自己晚一步,會笑出聲來。

出去了他才發覺自己忘記多穿一件衣裳了。

青黛已經回來了,此時正守在門口,明顯已經聽蓼實說過澹臺漭就在洛無塵屋裏的事,見洛無塵出來,不由偏頭朝屋裏張望,道:“公子,澹臺漭那癟三是不是被你收拾了一頓?不瞞你說,我早就覺得他欠收拾了。”

青黛的語氣裏是藏都不屑藏的幸災樂禍,洛無塵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腦袋瓜,“滿足你了。”

青黛頓時更興奮了。

洛無塵領着青黛去了書房,問他宮中怎麽樣?

“皇帝這幾日尤其高興,一聽說公子的藥快配好了,便已經在着手選妃的事。”

洛無塵答應過莫安雪,她離開後會幫她善後,找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冒充了莫安雪。

皇帝現在很信任洛無塵,半分沒有懷疑,甚至沒有對莫安雪怎麽死的多問半句。

“選妃啊。”洛無塵嘴角淺淺勾着,他垂下眼睫,“此事各大臣是不是盡皆知曉了?”

“嗯,皇帝今晚召集了幾位大臣,已經送上了畫像。”

洛無塵疑惑,皇帝究竟是沒打算告訴他這件事還是想瞞着他偷偷選妃?

選妃可不是小事。

皇帝後宮并不是特別充實,除了一個皇後一個莫安雪,其他妃嫔洛無塵都不曾見過。

不過據他所知,那些妃嫔大多都是不堪折磨,投井的投井,自缢的自缢,現在還有好幾個在冷宮裏。

皇帝病重那幾年更甚,力不足,到底權勢還在,宮中妃嫔除了一個體面的皇後,還有一個背靠珉武王的莫貴妃,其他人的下場皆慘。

這段時間,甚至有宮女打着膽子爬上了龍榻,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

奈何皇帝睡過就忘,根本就沒想過要給那些個宮女半個嫔位,還有些宮女因為不堪別人嘲諷,又久久等不來皇帝的聖旨,投井自缢的更多。

洛無塵沒精力管這些芝麻小事,在他看來,既然自己做出了選擇,那便要去承受自己所選擇的路所帶來的代價。

他并不同情這些宮女。

“公子,皇帝今日問起,珉武王究竟何時執刑。”

“明日我便給時間。”洛無塵紙筆畫丹青,只是這一次,洛無塵不是畫鳥也不是畫山,而是畫了一只——青蛙。

青黛:??

他繞到桌案後,正視着紙上的青蛙,他們家公子畫畫不錯,可是這青蛙怎麽看着有點像烏龜呢?

跨間多出來的柱子是什麽玩意?

青黛絞盡腦汁地猜,忽然靈光一閃,“公子畫的是不是靈蛙抱柱?”

這故事青黛幼時還在傲風山的時候聽洛無塵說過。傳說有一只青蛙,修煉千年,卻不得人形,然後就聽說有一座靈山,靈山上有一靈柱,抱住那靈柱七七四十九日就能得道成仙。

不過這靈蛙的下場并不好,因為它只是有靈,未得靈體,四十九天後,死僵在了靈柱前。

洛無塵:他沒想到青黛能想到這一茬上去,他明明畫得是——今日澹臺漭仰在床上的樣子。

不過他也沒解釋,而是道:“現今禦廷尉歸你管,後宮安危全得倚仗你,那個十三公主,可有找你麻煩?”

十三公主為人荒唐,他怕青黛在十三公主那吃了虧。

“公子你別說,那十三公主是屬孔雀的嗎?我就沒見過這種女人。”青黛滿臉煩躁。

宋羽衣這段時間總是往禦廷尉跑,青黛巡邏去了,她就去找青黛,整天像只花孔雀似的想要引誘他。

青黛看不上宋羽衣,雖說早已聽過這位公主的德行了,可青黛覺得,他從來沒有這麽讨厭過一個女人。

“誰讓你長得好看。”

青黛被洛無塵這麽一誇,心情瞬間陰轉晴,“那是,也不看看我青黛是誰的人。”

洛無塵承了青黛這聲馬屁,道:“時辰不早了,趕緊休息去。”

“公子,趁我休息前,你能不能透露一下,你究竟怎麽對付澹臺漭了?”想到這個青黛就很興奮,活像自己親自動的手。

“睡覺去。”洛無塵并不打算說,這要是傳揚出去,澹臺卓會對他心生嫌隙。

“哦!”

青黛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一圈,洛無塵觀他神色就知道青黛想要做什麽,道:“不準去我房裏。”

洛無塵越是這麽說,青黛就越是好奇了,嘴上答應,轉頭他就悄悄去了。

在看到澹臺漭的時候,青黛整個人都驚呆了。

澹臺漭以為是洛無塵回來了,咬牙切齒地嚷着讓洛無塵給他解穴。

青黛看完了,趕緊麻溜地跑了,然後去告訴準備休息的蓼實。

聽完的蓼實:……

“青黛,你什麽時候學會忤逆公子了?”

青黛:蓼實的神色有點吓人,青黛瑟縮了一下,然後擡起頭,“你就不好奇澹臺漭多慘嗎?以前我想要給公子報仇都被公子拘着,現在公子親自動手了,你就不覺得解氣嗎?我還聞見了,澹臺漭身上有眲骨的味兒。”

眲骨是一種獨獨只生長在傲風山之巅的一種小蟲子,色為粉,氣為桃木香,繁殖能力非常強,其莖垂乃是制作c藥的極致上品。

而且他看了澹臺漭,公子絕對沒讓他動分毫,中了眲骨還硬生生地憋着,不讓他高興嗎?他都高興死了。

蓼實:……

“睡吧。”他也沒多說,兩人依舊一間房,左右床。

很快青黛就睡了過去,做夢都在笑。

蓼實瞥眼看過去,單獨出去闖過兩個月江湖的青黛身上的變化是很明顯的。

雖然大多跟從前一樣,可他變得更細心了,也更會看人臉色了,甚至考慮事情都變得寬闊了很多。

青黛不再向從前那樣任何事都想跟他比較一下誰做得更好,撒嬌的時候也變少了,蓼實知道,這是青黛「長大」的後果。

他一直都知道,可是不再經常對他撒嬌的青黛還是讓他未免惆悵。

青黛只憑兩個月就摸清了赤令軍跟誰關系匪淺,他不知道青黛究竟經歷了什麽變化才能這麽大,就算是蓼實自己出去,他也沒把握能比青黛做得更好。

可是回來的青黛對于那兩個月的事閉口不提。

別看青黛表面單純無害,骨子裏就很固執,他不想說的事,哪怕殺了他,他也不會說半個字,這是他們的共性。

蓼實掀開被子走到青黛床前,伸手撚住了他一縷發,低喃道:“是我沒有護好你。”

這話他從不曾跟青黛說過,他們還沒有被洛無塵帶回去的時候,蓼實就承諾過,他會好好護着青黛的。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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