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拾柴

陸蘅被帶回了舒家，關在了柴房裏。

舒寡婦雖然氣她，到底沒忍心看她被活活凍死，在柴房裏點了爐子，扔了床發黴的被褥給陸蘅。

大概是因為許多年不曾在這般惡劣的環境下入睡，重生後陸蘅一整夜睡的都不踏實，被夢魇折磨着。

夢中，她還是那個怎麽做親生父母都不喜歡的蠢貨，用盡全力也無法将自己擁有的一切從陸婉君手中搶回來的廢人，眼睜睜看着本該屬于自己的人生拱手他人，多年的努力付諸東流。

晨曦破曉時，她夢見了那場噩夢般的熊熊烈火，大火中，一只金鳳凰浴火重生，随風而起，直奔雲霄……

陸蘅驟然驚醒，眼前是一張放大少年的臉。

“你醒了？”

少年八九歲的模樣，因為久病的原因，格外的清瘦，五官清冽，桃花眼帶着探究打量着陸蘅。

“阿塵……”柴房外傳來舒寡婦的聲音，男孩子起身跑了出去。

沒一會兒，柴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了兩個尖嘴猴腮的少女，是舒塵大伯父家的兩個女兒，舒寧和舒晴。

舒家一共七口人，舒王氏當家，大房舒多福和李梅夫婦生了兩個女兒，舒塵的父親，也就是舒家老二早年同舒老爹上山打獵時不幸身亡，只留下舒塵孤兒寡母。

“你醒了？奶奶要我們給你送早飯來，吃過早飯，滾回去将我們家銀子要回來！”

“那是你們家的事。”

“嘿你這個小賤人！”

舒寧正欲打她，陸蘅擡起頭來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舒寧被這一眼看的心底發顫。

李小九這是怎麽了，昔日在村中畏畏縮縮，一副受氣包的模樣……

可銀子還是要要的，李小九必須滾出去。

陸蘅默默端起難以下咽的糙米糊糊勉強墊了墊肚子。

舒寧這麽迫切的想趕走她，一來是因為她想嫁給李大牛，二來，算命的胡話他們家确實信了，舒塵的大伯父一家并不希望她給舒塵那可憐的孩子沖喜。

作為舒家唯一的孫子，他要是好了，等舒王氏歸西後，舒家那一畝三分地，大半都是舒塵的。

所以舒寧才慫恿李大牛帶着她私奔，一舉兩得！

舒家人吃過早飯後，舒王氏便帶着舒寡婦動身去李家繼續讨銀子了，她這次叫上村中人一起去，就不信李家人不還錢！

舒王氏臨走前，囑咐道：“你們也別賴在家偷懶，帶着李小九出去拾柴吧，看着點她，別讓她跑了。”

姐妹二人聞言，一口答應了下來。

舒家大人出去後，舒寧回到了房裏，翻出了李梅平日裏用的劣質胭脂水粉，熟練的往臉上塗了幾層。

“姐姐，你做什麽呢？”舒晴狐疑的看着舒寧，突然意識到什麽，看了一旁乖乖等着的李小九一眼，笑道：“我知道了，大牛哥這些日子常來找姐姐。”

“胡說什麽呢！”舒寧笑道：“他自己願意來的，又不是我讓他來的，誰說我打扮是為了他？”

舒寧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故意讓等在外面的陸蘅聽見，陸蘅背着竹簍站在門外，神色始終淡淡的。

上一世舒寧也總是這樣炫耀，那時候的她委屈的直掉眼淚，這對兒姐妹便笑的更厲害了，如今這種小孩子把戲，陸蘅毫無觸動，甚至有些想笑。

三人出了李家的門後，背着背簍來到了山崖下的湖邊，準備看看雪地裏有沒有木柴。

“村裏人都喜歡去山上找柴火，都被找的差不多了，這裏不知道有沒有。”

三人在湖邊尋了會兒柴火，李大牛突然來了，狗腿的來到舒寧面前，一臉殷勤：“阿寧，我可算找着你了，娘做了核桃酥，給你和小晴帶了點兒，嘿嘿。”

“只給我姐姐帶了？”舒晴笑道：“大牛哥，李小九也在呢，你倆不是玩兒的最好麽？沒給她帶點吃的？”

“呸呸！誰和她玩兒的好了？”李大牛仿佛甩掉什麽髒東西一般，連忙撇清關系道：“要不是她求着我帶她私奔，我也不可能犯糊塗，這核桃酥，我可從沒給別人帶過。”

李大牛對李小九和舒寧的态度截然不同，上輩子的陸蘅就是個傻子，誰對她好，她便全心全意待那人，李大牛覺得無趣，根本不懂得珍惜。

反觀舒寧，在村中是難得聰明的女孩子，将李大牛迷的死心塌地。

舒寧和舒晴受不住核桃酥的誘惑，卻又不敢再湖邊吃，生怕被其他孩子看見，被分一杯羹去。

看出二人糾結的陸蘅道：“你們兩個不用看着我，如今我身上沒銀子，我家也不要我了，我跑不了。”

二人聞言，也覺得在理，舒寧害羞的看了李大牛一眼，冷笑着命令陸蘅道：“你老老實實在這兒找柴火，将我們兩個和大牛哥的筐子也堆滿，要是敢跑盡管試試，我們舒家也不是吃素的！”

姐妹二人惡狠狠的警告過後，将三人的筐子留給了陸蘅，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态，一左一右跟着李大牛走了，這一去，便是一下午。

姐妹二人同李大牛玩兒夠了，回到湖邊時，卻見李大牛和舒寧舒晴的筐子留在湖邊，裏面的野菜半分沒多，四周早已不見了李小九的身影。

舒晴慌了：“姐姐，那蹄子不會跑了吧？完了完了！回去後奶奶一定會打死咱們兩個的。”

舒寧也害怕，佯裝淡定道：“她才不敢，李家才不要她，天都黑了，說不定已經回家了，她要是真敢逃走，咱們就去李家大鬧一場！”

姐妹二人和李大牛膽戰心驚的回到舒家，看見了牆角，李小九背簍裏滿滿的柴……

“姐姐，怎麽辦？”

舒寧想了想，冷笑道：“有了，咱們這樣……”

陸蘅正在舒家廚房蒸飯，盯着竈臺中晃動的竈火，強忍住了下老鼠藥毒死這家人的心，這時，屋外突然傳來舒晴的哭聲。

“怎麽了？”舒多福見自己兩個閨女和李大牛一起回來，還哭了，連忙道：“誰欺負你們了，和爹說。

舒晴啜泣道：“我們和姐姐還有大牛哥今天好不容易找到的柴火被人偷了。”

“什麽？！”李梅聞言怒道：“誰這麽不要臉！柴火還要偷人家的！”

“柴火丢了倒是沒關系，我們和大牛哥說句話的功夫，李小九也不見了，嗚嗚……”她聲音不大，堂屋內的舒王氏卻聽的一清二楚，黑着臉走了出來。

“小晴，怎麽回事，你說清楚！”

舒晴只是哭，舒王氏想起李小九帶回來滿滿一大筐柴，沉下臉來，怒道：“李小九，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