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告白
當天晚上,陶明灼做了一大鍋的白菜肉丸湯。
陶明灼家裏是開小餐館的,他爸媽都做得一手好菜,但是正如陶明灼在讀的那本書所講,基因和遺傳這兩種東西……确實充滿了很多不确定性。
陶雪從小到大都屬于穩定炸廚房的水準,陶明灼雖然沒陶雪這麽磕碜,但是也只能勉強做一些日常小菜,屬于水平波動較大的選手。
比如陶明灼做的這鍋白菜肉丸子湯,肉和菜的比例就有些許失調,基本是六顆丸子分配到一片菜葉子的比例。
一黑一白兩只碗,擺在一起,每只都裝着小山一樣高的肉丸子。
陶明灼兩手同時高效率運作,一邊往自己嘴巴裏塞丸子,一邊往荊瓷的碗裏夾丸子:“快吃啊,病人要多補補身體。”
荊瓷:“……好。”
荊瓷剛夾起一個丸子放進嘴裏,還沒來得及咀嚼,就聽到陶明灼咳嗽一聲,若無其事地問:“好吃嗎?”
荊瓷将丸子咬開,咀嚼片刻後評價道:“很香。”
陶明灼看着他,半晌後“嗯”了一聲,看起來有些高興。
他抿了抿嘴,對荊瓷說:“我做了很多。”
荊瓷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陶明灼這話是什麽意思,後來他明白了。
整頓晚飯下來,每當荊瓷吃完一顆丸子,去夾別的菜的時候,陶明灼就會佯裝鎮定地偷偷給他續上一顆丸子。
所以荊瓷碗裏的丸子逐漸出現了越吃越多的現象。
因為陶明灼不斷給自己夾菜,加上他本人今晚的胃口很好,所以荊瓷一邊看着他吃,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吃了很多。
然而荊瓷的胃口還是有限,吃到最後,他不得不剩下了幾顆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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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瓷看了一眼正在廚房裏一邊哼歌一邊拿着飯勺給自己續米飯的陶明灼,覺得如果自己将丸子剩下,他應該會感到有些傷心。
于是趁着陶明灼沒發現,荊瓷猶豫了一下,最後将剩下的幾顆肉丸子喂給了旁邊虎視眈眈好久的溫太醫。
飯後陶明灼和荊瓷坐在沙發上,各自忙了一會兒自己的事。
陶明灼用平板修了一下畫稿,荊瓷則是打開電腦,處理了一會兒工作。
畫稿改完,陶明灼又讀了會兒書,試圖将自己新立的文化人人設坐實到底。
五分鐘後,陶明灼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哈欠打完之後,陶明灼立刻警覺地掀起眼皮,發現坐在對面的荊瓷面色如常,正專注地盯着電腦屏幕看。
陶明灼這才放下心來,繼續翻了翻手中的書。
幸好書裏還是有插畫可以看的。然而陶明灼盯着DNA雙螺旋的畫看了一會兒,彎彎繞繞一環接一環下來,感覺更困了。
于是陶明灼又開始走神。
他在心底算了算,自己一共會在荊瓷家裏住十天,雖然自己昨天已經睡了一晚上,但是因為是晚上到的,所以應該今天才算作正式的第一天。
對了,自己只需要在這裏住十天啊。
他呆了一下,又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但是今天荊瓷卻買了這麽貴的碗,搞得好像……自己要在這裏住很久一樣。
心緒不寧時,陶明灼看到荊瓷合上電腦,微笑着問:“要不要看電影?”
陶明灼愣了一下,說:“好。”
荊瓷選了一部口碑還不錯的推理電影。
電影開始,荊瓷将電腦放在了茶幾上,然後坐在了陶明灼的身側。
一開始誰都沒有說話,只專注于電影裏的內容,但是陶明灼看了一會兒就意識到,可能不是書太無聊,而是因為今天自己真的有點累。
所以他不論看什麽都會困。
女主的臉開始在陶明灼的眼裏不斷出現重影,陶明灼努力睜大雙眼,半晌後深吸了一口氣,偷瞥了一眼身側的荊瓷。
就眯一小會兒。他想,荊瓷看得也挺認真的,應該發現不了吧,只要在他說話的時候,我趕緊把眼睛睜開就好。
這樣想着,陶明灼的頭微微後仰了一些,他将身體完全沉在了沙發上,緩慢地合上了眼睛。
荊瓷正注視着電視屏幕,突然感覺自己的肩頭一沉。
他低下頭,就發現身旁的青年閉着眼睛,将頭靠在了自己的肩頭上,他的呼吸是平穩而均勻的,人睡得很沉。
荊瓷怔了一下。
下午從超市出來後,陶明灼雖然因為那對情侶碗臉紅了一路,但是還是堅持什麽東西都不讓荊瓷拿。
他一個人拎着兩大袋子的東西走了不少路,回來後又立刻忙着做飯,體力上的消耗自然是不小的。
青年眉眼生得深邃,鼻梁高挺,是英氣而俊逸的長相。但是發絲偏又生得蓬松柔軟,耷拉在額前,襯得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溫順。
荊瓷感覺自己的心口也變得溫暖起來。
他安靜地對着陶明灼的臉看了一會兒,半晌後才微笑着擡起眼,任由他繼續倚靠在自己的肩頭上。
結果五分鐘後,可能是覺得肩膀枕得并不舒服,青年嘴裏含糊地嘀咕着什麽,将熱烘烘的身子越貼越近。
荊瓷正猶豫着要不要給他找個抱枕,好靠得舒服一些的時候,陶明灼的身子卻“撲通”一倒,頭直接枕在了荊瓷的大腿上。
荊瓷:“……”
大腿比肩膀舒服太多了,青年甚至還用自己的臉在荊瓷的大腿上蹭了兩下,随即呼吸才重新變得平穩起來。
陶明灼暈暈乎乎地做了個夢。
夢裏他和荊瓷還是在一起生活,但是這一次,不僅僅喝湯的碗是情侶款,就連他們用的牙刷、毛巾、水杯,還有衣服,都是以成雙成對的款式出現。
夢裏的荊瓷看向自己時,眼底像是藏了一汪溫柔而清澈的湖水,而且就像那次在酒吧裏一樣,他輕輕地喊自己“明灼”。
他問:“明灼,晚上可不可以做湯給我喝?”
陶明灼随即意識到,此刻的他們之所以會一起用情侶款的物品,不是因為超市有了新的折扣,也沒有其他的原因。
而是因為……他們已經成為了真正的情侶。
陶明灼聽到自己回應道:“好。”
然後他看到荊瓷彎了彎眼睛,朝自己露出了一個很好看、很溫柔的笑,他擡起腿,向自己一點一點地走近。
就在荊瓷伸出手,想要牽住自己的手時,他的身影突然一點一點地消散,随即陶明灼的眼前變成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又過了一會兒,陶明灼感覺自己的半邊臉頰碰到了一塊柔軟的,很舒服的,又有些暖暖的東西,像是填滿了柔軟的天鵝絨,同時又自帶加熱功能的抱枕一樣。
陶明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睜開眼時,他先是愣了一下。
他看到了荊瓷的臉,但卻是以一個很新奇的視角。
因為陶明灼比較高,所以一般他都會微微低下頭來俯視荊瓷,但是這一次,陶明灼卻是以仰視的視角看到了荊瓷的臉。
電視屏幕上的光打在荊瓷的臉上,明明暗暗之間,陶明灼的心髒突然開始狂跳。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枕着的東西根本不是什麽所謂的抱枕,而是荊瓷的大腿!
察覺到陶明灼的動作,荊瓷的視線從屏幕上移開,他低下頭,注視着陶明灼的眼睛,“啊”了一聲。
他說:“醒了?”
陶明灼面紅耳赤地想要起身:“我我我……”
“剛睡醒的話,別起得太急。”荊瓷說,“慢慢來。”
似乎看出了陶明灼的窘迫,荊瓷又彎了彎眼睛,說:“沒什麽,我看電影也經常會睡着,你今天忙了一天,已經很累了。”
陶明灼手忙腳亂地坐起了身,連續喘了好幾口大氣,心跳還是快得不行。
他不敢看荊瓷,只能幹巴巴地開口:“我,也不知道我怎麽睡着睡着就……”
荊瓷笑了笑,說:“沒關系。”
陶明灼看到荊瓷低下頭,用手撫平了褲子大腿處有些皺起的布料。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陶明灼下意識地擡起手,摸了摸自己剛才貼在荊瓷大腿上的那半邊臉,總覺得溫度還是有一些偏高。
除了尴尬以外,陶明灼感到的更多是茫然,因為他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自己剛剛會做了一個那樣的夢。
“對了,”最終是荊瓷主動打破了寂靜,他問了一個有些突兀的問題,“不知道下周二的晚上,你願不願意出去吃?”
荊瓷這樣問出來的時候,陶明灼的第一反應是感到有些疑惑。
因為這麽多天了,他們已經一起吃了那麽多頓飯,還有什麽必要問自己“願不願意出去”這樣的話?答案當然是願意啊。
“我知道有一家還不錯的法餐廳,咱們可以去試試。”荊瓷補充道。
“沒問題。”陶明灼想了想,又說,“不過讓我請你吧,之前你請我的那幾頓飯,我都還沒有還清。”
荊瓷搖了搖頭,說:“這一頓對我的意義比較特別,所以讓我來請你,好嗎?”
他的語氣很篤定,陶明灼愣了一下,半晌後說:“好。”
電影已經播放到了結尾處,他們并肩坐在沙發上,又安靜了一會兒。
須臾後,陶明灼忍不住追問道:“所以,到底是怎麽個特別法?”
荊瓷轉過頭,看向陶明灼的眼睛,輕輕地笑了一下。
他并沒有進行更多的解釋,而是錯開視線,直接站起了身,拿起遙控器,将電視關上。
“到時候再告訴你。”荊瓷對他說,“晚安。”
陶明灼:“……晚安。”
下周二,下周二……到底能是什麽特別的日子呢?注視着荊瓷離開的身影,陶明灼坐在沙發上,依舊有些遲疑地思考着。
陶明灼沉思片刻,打開了手機日歷,滑到了下周二那一天的日期。
然後他的眼睛倏地睜大了一下。
陶雪給花澆完水,然後把噴壺在窗臺上放好。
随即她癱在沙發上,舒服地吐出一口氣,強迫自己看了會兒前一陣子剛買的育兒指南。
五分鐘後,陶雪兩眼昏黑地合上了書,想着生完了再看也不遲,自己的心情最重要,總之今天的閱讀活動到此為止。
于是陶雪打開了電視,津津有味地看起了自己最近一直在追的狗血家庭倫理劇。
正看到婆媳大戰的時候,陶雪的手機振動了起來,她“啧”了一聲,一看來電顯示,發現竟然是陶明灼發起的視頻電話。
陶雪感到新奇,接通了電話,問道:“你小子怎麽突然打電話找我?”
還沒等陶明灼說話,陶雪想起了什麽,又問道:“對了,那天我看你坐的是李姐他們家的車,這是怎麽回事?”
陶明灼愣了一下,說:“對,我那個……同事,其實就是李姐家的那個小兒子,你之前在店裏見過的。”
陶雪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其實陶明灼的這個“同事”具體長什麽樣,陶雪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是氣質很好的帥哥,人也很有禮貌,便也放下了心。
“知道了。”陶雪一邊說着,一邊忍不住扭過頭繼續盯着電視屏幕,說,“人家既然病了,那你也要好好幫幫人家。”
陶明灼含糊地應了一聲,支支吾吾半天沒說話,最後憋出來了一句:“……我姐夫又不在家?”
陶雪嗑起手邊的瓜子,一邊盯着電視一邊嘆氣:“最近他公司忙,回家也總是在我耳邊抱怨,算了,我自己一個人也清淨。”
陶明灼應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陶雪太了解他,知道他肯定是心裏藏了事兒,瞥了眼電視屏幕,又問:“快點的,無事不登三寶殿,突然找我,到底有什麽事兒?”
屏幕另一邊的陶明灼沉默了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的神色變得腼腆起來。
陶明灼:“那,那我可就說了啊。”
電視屏幕上的劇情逐漸進入高潮階段,陶雪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壓根沒聽清楚他說的什麽,而是将目光一錯不錯地鎖定屏幕:“嗯嗯。”
“就是剛才我和你說的那個,那個同事。”陶明灼停頓了一下,結結巴巴道,“他,他約了我在五月十九號的那天晚上吃飯,還說……還說這個日子比較特別。”
陶雪眼睛都快黏在電視屏幕上了,因為電視劇終于進展到了兒媳準備收拾行李離婚的最爽劇情,她一幀都不想錯過。
于是陶明灼說的話陶雪也沒過腦子,開始敷衍文學:“哇,這也太那個什麽了吧!”
陶明灼有些悵然地“嗯”了一聲。
“對吧。”他低下頭,喃喃道,“選什麽時間不好,非要……非要選在520的前一天。”
陶明灼安靜了一會兒,又擡起了頭,茫然而又無措地對她說:“姐,我總感覺,他可能要和我告白了。”
陶雪盯着電視屏幕,一邊嗑着手邊的瓜子,一邊點了點頭:“哦哦,多大點事兒啊。你讀書的時候不是有不少追你的嗎,每次你都來問我怎麽辦,這次你自己先想想之前是怎麽處理的,要學會獨立思考懂嗎……”
陶明灼半天沒說話。
空氣靜谧了一剎那,陶雪嗑瓜子的手一頓,然後她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麽,猛地轉過了頭。
“……誰?”她驚疑不定地問道,“你剛才說,誰要和你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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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